他们没有一个人穿鞋。 神父忽然想到,那位叫斐尔釉的圣子候选人似乎也是光脚走到教堂的。 更令他心痛的,是他们身上的伤。 简直是畜生所为! 孩子们原本便失去父母,在这里不仅没有得到足够的爱,反而还受到毒打。 神父鼻尖发酸,眼圈红了。 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好孩子,别害怕,光明教廷会为大家做主,不会再让你们受伤害。” 波比吸吸鼻涕,像只小动物那样蜷缩在神父身边,小心翼翼问:“你会带我们走吗?” 神父摇摇头,“我要先去向大主教汇报,孤儿院暂时教廷的修士负责。” 加林担忧:“您离开,万一后面接手的人继续虐待我们怎么办?” 斐尔釉是借着出去找工作,才有机会逃出去求救的。也幸好大主教在,才能引起重视。 要是以后仍然是秘书跟厨子这种人管理孤儿院,他们岂不又要重蹈覆辙,那时候还能顺利逃出去吗? 神父说:“请放心,大主教会跟郡政府沟通,讲孤儿院划归教堂管理,同时还会调圣骑士来监督。” 加林又问:“我的朋友为什么没跟你们回来?” 神父笑道:“他现在已经成为圣子候选人,明日便会跟随大主教前往圣城。” “太好了……”加林喃喃。 他为斐尔釉开心,又为猝不及防的分离难过。 “什么?!”秘书抻着脖子,“斐尔釉居然敢骗我?神父,斐尔釉是个满嘴谎言的家伙,人品卑劣,如何成为光明神的信徒?” “他如何,光明神自有判断。” 秘书不死心,妄图逃走,被治安队员捆住,连通其他工作人员一起被带走。 秘书大叫:“你们应该去找院长,不能这样乱来!” 神父淡淡的,刻意压低声音避免被孩子们听到,毕竟当时场景荒唐至极。 “已经在啤酒旅店找到了,他当时正跟两个美貌的男士进行交流。政府人员,工作日酗酒放纵,真是污秽!” 秘书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现在更关心会受何种处罚。 毕竟那些小孩也没少挨他毒打,还有跟院长一起贪污经费。 秘书被治安队员推搡着朝外走,忽然扭头对神父大喊。 “我要举报!我要立功!” 听到秘书这样说,厨子等其他几人也纷纷道:“我也要举报!!” “我也是!我还知道很多院长跟秘书的脏事!” 孤儿院换了一拨人,先领着孩子们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又为他们准备了合身的衣服和鞋子。 午餐和晚餐全是可口饭菜,孩子们狼吞虎咽吃着。 波比胳膊短,拿白面包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杯子,牛奶撒了出来。 他猛然呆住,拼命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收拾好!” 波比急得眼角带泪。 孩子们也忽然停住吃饭,默默放下食物,紧张地将头低下。 按照之前的规则,厨子会把波比打一顿,再警告其他人吃饭的时候小心点。 修女过来,摸摸波比的脑袋,然后拉着他的手仔细检查。 她温柔道:“没关系,以后注意就好。重要的是,你没受伤。” “没、没有!”波比绷着嘴,努力控制情绪。 天呐,除了孤儿院的朋友,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 修女笑着说:“先换掉脏衣服吧,饭食都给你留着。” “嗯……呜呜呜呜……”波比放声大哭。 其他人也默默抹眼泪。 修女瞧着孩子们的样子,心疼不已,眼睛也红了。 她柔声说:“以后大家都不必再过战战兢兢的日子,教堂不仅负责吃穿用度,还会给教大家读书认字,有想学手艺或者技术的,也可以提,我来帮忙安排。” 圣子候选人的筛选结束,大主教终于有时间探望顾清釉。 顾清釉问:“他们会怎么判?” 大主教的视线落在眼前孩子身上,他小小的身躯中蕴藏的巨大的勇气。 大主教对此十分赞赏。 “虐待罪,贪污罪,外加玩忽职守,至少也要鞭刑三十、入狱十年。孤儿院又比较特殊,因此量刑方面必然会从重处罚,具体就要看大法官的了。” “我趁着中午的时间跟教廷通讯告知了这边的情况,派人去谈了,今后孤儿院的管理权属于教堂。 在真正的圣子被选出来前,你将度过一段忙碌的日子,之后,你可以随时回来探视朋友。” 顾清釉学着大主教的样子在画十字,闭眼道:“光明神保佑,愿他们平安健康。” 清晨,第一缕阳光降落在大地之上,城市开始苏醒。 回圣城的马车已经准备好,圣子候选人们三三两两上车。 “你、你好!”有个跟顾清釉差不多高的小男孩推开拥挤的人群,红着脸走过来自我介绍。 “我叫皮里,今年十三岁,刚才神父说我们一辆车。” 顾清釉微笑:“你好,我叫斐尔釉。” 皮里激动地说:“我知道!其实昨天你没有注意,我排在你后面。你举报孤儿院,简直、简直就是个大英雄!” 顾清釉觉得这夸赞有点过,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其实也还好啦……” “我们能做朋友吗?我最崇拜的就是勇敢的人!”祖父常说,勇气是皮里最欠缺的东西。 “当然可以。” 两人上车之后开始闲聊,没一会儿功夫,帘子掀开,又有人进来。 是昨天那个小少爷。 他的视线扫过顾清釉,选了个离顾清釉较远的位置坐在,一言不发。 皮里显然知道对方来头,屏住呼吸,老老实实挪着屁股坐在顾清釉旁边,给小少爷腾出地方。 马车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顾清釉决定自己来个破冰,“你好,我叫斐尔釉。请问你叫什么?” 小少爷昂着头,不想搭理他的样子,紧紧抿着嘴巴没出声。 皮里赶紧介绍:“这是阿德勒·尤里乌斯。” “阿德勒·尤里乌斯,我记住了。”顾清釉笑道。 马车行驶到中午,队伍整修,阿德勒下车找神父说了什么,去了别的车上。 顾清釉歪了歪脑袋:“他好像有点不喜欢我?” 皮里叹气,“何止是有点,应该是非常不喜欢。” 顾清釉:“为什么?” 皮里解释。 “阿德勒的舅舅是郡政府民政部的官员,孤儿院归他管,而你又举报了孤儿院……我昨晚看到阿德勒的仆人送东西,和他说了什么。估计是教廷顺着孤儿院查到他舅舅了……” 顾清瓷恍然大悟:“这样啊,他们舅甥关系还怪好嘞!” 皮里:“不是,你就不担心吗?阿德勒可是尤里乌斯家的人,虽然他是非常远的旁支,但这个姓氏不容小觑。” 看着斐尔釉满脸迷茫,皮里决定说得更直接点。 “当今教皇就姓尤里乌斯。” 顾清釉笑起来,“我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阿德勒的舅舅也只能算尤里乌斯家族的亲戚。教皇还不至于为了他对付我。”
第90章 双生圣子(5) 皮里可不像顾清釉那样, 两条粗粗的棕色眉毛拧巴在一起。 “无论如何,还是当心些吧。” 顾清釉整理了座位下的绣花软垫,阿德勒离开, 他和皮里可以一人躺一侧。 顾清釉舒舒服服躺下, 打了个哈欠,深深感叹:“马车可真宽敞啊!饭菜又好吃,比我在孤儿院的生活强多了。” 显然顾清釉并未受到阿德勒的影响, 目前对他来讲最重要的是吃饱饭, 好好睡觉。 至于别人如何对待他, 那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也和他无关。 这朋友还真是交对了,丝毫不内耗。皮里也学着顾清釉的样子躺下,打算跟朋友说点知心话。 “你知道吗,我并不想来参加圣子候选人的筛选, 也不希望成为圣子。” 顾清釉扭过头不解道:“为什么?光明神不是整个帝国的信仰吗?成为神的近侍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无比荣幸的。” “在选拔候选人环节, 我看到好多孩子因为落选或是捶胸顿足,或是直接放声痛哭, 而你居然不愿意?” 顾清釉眯起湛蓝的眼睛, 盯着皮里。 这位大兄弟不会在跟自己凡尔赛吧。 皮里苦笑:“我家中在圣城有些人脉, 其实早在两个多月前, 就传来消息,说教廷现在情况复杂。而且前任圣子又是失踪又是判教的,总归不是好事吧?” 皮里小声道:“你再换个角度想,从前圣子的选拔都是限制在大贵族中,现在忽然对下层人民开放了, 会有这样的好事轮到咱们吗?” “那些大贵族真的愿意将圣子名额拱手相让?” 顾清釉拍拍他的手算是安慰,兴致冲冲道:“所以我们更要过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呀。” 皮里被友人的反应逗笑了, 他的脑子总跟自己不在一条线上。 这样纯粹又勇敢,带着探索世界的好奇,让皮里心中更加崇拜。 斐尔釉就像探索世界的勇者! 顾清釉南下的同时,另有一队车驾前往圣城。 和顾清釉的车队装饰相同,车驾通体雪白,上面用金色的油彩绘制圣光图腾,四个角悬挂紫色鸢尾花束和金铃铛,车顶最上方,立着金色十字架。 马车行驶时,金铃铛发出悦耳的清脆声响,宛如天使在歌唱。 车内,圣子候选人们已经换上洁净的袍子。 顾清瓷此刻正端坐着闭目养神,身边同伴低声闲聊。 “很快我们就要进入索图森林了!” “是吗?我听说索图森林中有精灵。” “据说他们无论男女都长相貌美,四肢修长……” “你确定说的是精灵,不是圣骑士?” “休息的时候我想去林子里走走,看能否邂逅精灵。”同伴说着掀起马车帘子,朝密不透风的林子那边望去。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一言不发的顾清瓷睁开眼睛。 同伴:“为何?” 顾清瓷道:“索图森林不仅有精灵,还生活着狼人,狼人向来凶残嗜血。万一在林子里出事,岂不是给教廷添乱?” “啊……谢谢提醒。” “是我们没考虑周全。” 两位同伴恍然大悟,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平安抵达圣城,如果在路上惹麻烦,留给教廷印象不好,恐怕不利于最后的圣子选拔。 瑞瓷虽然话少,总是绷着脸冷冰冰的,人倒是不错。 “路上相互照应是应该的。”顾清瓷淡淡道。 他伸出白皙的手,用纤细的指尖撩开帘子一角。 从刚才抵达索图森林边缘,顾清瓷就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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