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有道无比森冷的视线射过来。 对方就像游走在黑暗中的怪物,悄无声息跟着车队。 这让顾清瓷莫名有种焦躁的感觉。 车队沿着索图森林边缘继续行进,按照计划,他们要在野外度过一晚。 月上树梢,努力在浓郁的夜色中点燃自己的光辉。 骑士们围着马车安营。 顾清瓷始终紧绷神经,手缩在白袍中。 骑士伊桑给顾清瓷送来一份餐食,“他们说你不舒服,是因为赶路太累么?” 还未等顾清瓷回答,伊桑便摘下黑色皮质手套,伸出大手抚上他光洁的额头。 由于长时间练剑,掌心有层厚茧,接触顾清瓷的皮肤时有种酥痒的触感。 伊桑将手收回,顾清瓷自己用手挠了两下。 “不热,只是脸色不太好。”伊桑半蹲在金发少年跟前,借着马灯的光线盯着他的脸仔细观察。 “吃点东西晚上好好睡一觉。” 他的银质铠甲反射着马灯的光,有点晃眼。 顾清瓷问:“我们还要行驶多久才到圣城?” 伊桑:“至少两天。如果你想家,可以跟我或者主教聊聊天。” “谢谢。”顾清瓷小口小口吃着面包,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伊桑感觉这位圣子候选人好像心事重重,但如果直接询问,明显不会得到答案。 昨天伊桑去维持秩序,听到人群中的交谈,隐隐约约知道了鲁珀特家的事,因此对顾清瓷心怀怜悯。 夜深,马车和营帐穿来轻微的鼾声,骑士们三人一组守夜巡逻。 顾清瓷再度小心掀起马车窗帘。 索图森林不同于普通树林,树叶在黑暗中自带银色柔光。 月夜下,森林仿佛笼罩在轻纱之中,朦胧梦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种目光也消失了,顾清瓷的焦躁感骤然散去,心静了不少。 两名同伴相互依偎,睡得四仰八叉。 顾清瓷忽然觉得倦意上头,眼皮千斤重,不知不觉也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感觉好像有人在自己身上翻找东西。 顾清瓷顿感不妙,睁眼就看见某个穿着黑色披风、头戴风帽的家伙蹲在自己面前。 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能看到绿色竖瞳的眼睛! 顾清瓷醒来,对方索性直接有强而有力的大手掐住他的脖子。 “他们在哪儿?”黑衣人没打算将其他人吵醒,低声询问,“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他们的牙齿!” 顾清瓷发不出声音,下意识攀住那只掐住自己的手。 或许是黑衣人情绪过于激动,又或许黑衣人本身也害怕,他的手居然很明显在发抖,还毛茸茸的。 顾清瓷:? 对方显然以为是他故意不说,将脸贴近威胁,“不老实交代,就咬断你的脖子。” 顾清瓷看清楚唇边露出的两只獠牙。 “靠近……些……我悄悄……告诉……你……”他艰难从喉管挤出这句话。 待对方凑上前,顾清瓷狠狠将攥着的小刀刺入对方肩膀。 黑衣人吃痛,手上泄力。 顾清瓷用尽全力踹开他,跳下马车大喊:“救命!有人偷袭我!” 巡逻的骑士匆匆赶来,黑衣人从车窗跃出,跳到地上消失不见。 伊桑道:“土系魔法,难怪偷袭的时候我们没有发现。” 顾清瓷的两位同伴睡眼朦胧,还没反应过来发生合适。 伊桑问:“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了吗?” 顾清瓷摇摇头,“我发现他是个狼人。” “狼人?”伊桑愣住。 数百年前,狼人和人类、精灵发生过战争,三族均损失惨重,于是便在索图森林盟约,和平相处,互不侵犯。 自那之后,三方偃旗息鼓,再未出现狼人伤害人族的事情。 “他问我‘他们在哪儿’,好像是因为我戴了这个。” 顾清瓷的领口因为刚才挣扎被扯开,露出锁骨,獠牙项链和精巧的锁骨有些格格不入。 伊桑接过项链,仔细捏在手中来回分辨。 大小、纹路、颜色都不对劲。 “确实是狼人牙齿。” “狼人去世后通常会埋在索图森林深处,他们认为自己是森林之神的子民。” 伊桑神情凝重,“獠牙对狼人来说意义非凡,就如同骑士的剑。无论活着还是死去,都不会拔下獠牙。所以……你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顾清瓷回忆了一下 ,“我养父送的。” 原主记忆显示,在他很小的时候鲁珀特带回这个项链,说是送给瑞瓷的生日礼物。 鲁珀特当时喜气洋洋,“瑞瓷快瞧,我从西边来的猎人那里买到的,多漂亮的狼牙啊!这可是贝斯雪山的孤狼!” “光明神保佑,愿你像小狼崽子那样强壮!” 顾清瓷十分确定,“养父当时说是狼的牙齿,不是狼人。” 伊桑将项链收起来,“为安全起见,交给我来保管,我也会把事情汇报给埃利奥特枢机主教。” 狼人的东西本身就容易吸引他们的同类,让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佩戴狼人牙齿,实在太危险。 瑞瓷的养父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伊桑皱眉,伸手搓了两下淡金色卷发脑袋,安慰道:“去到圣城,一切都会好起来。” “谢谢。”少年向骑士投来死亡视线,两只手把头发理顺好,梳成大人模样。 “但是请不要弄乱我的发型。” 伊桑尴尬地咳两声,“好、好的,快将染了狼人血的衣服换下来吧。” 他安排仆人拿来干净白袍,为少年换上。为防止意外出现,伊桑决定接下来加快行进速度。
第91章 双生圣子(6) 圣城休伦已经有一千年的历史。 据说当年光明神再度苏醒, 看到黑暗之神将人间变为地狱,便将黑暗之神杀死,协助蒙昧无知的人类建立了城市, 同时还传授他们知识。 人类逐渐发展出自己的文明。 圣城休伦就是在光明神的帮助下建成的。 从加乐曼平原俯瞰, 休伦的形状如同一双合拢的手,两手掌心相对的地方,便是圣约翰大教堂。 整个教堂由巨型花岗岩建造, 高耸入云, 气势恢宏。 教堂前的庭院中立着光明神的雕像, 在光明神像之下,清泉涌动,不时有白鸟落在泉边啜饮。 五彩斑斓的鲜花竞相盛放,香气让人沉醉。 上午十点,钟楼传来厚重的钟声, 每一下都让人感受到圣城沉淀着的历史以及指针上流淌的悠悠岁月。 这为教堂增添了更多庄严和神秘的色彩。 伴着钟声, 枢机主教埃利奥特走到祈祷室前静静等待。 半小时左右,祈祷室的门打开, 有位老人缓缓走出来。 缀满宝石的三重冕以及手上的渔人权戒显示出他异常尊贵的身份。 埃利奥特行礼:“教皇冕下。” 教皇米切尔·尤里乌斯紧绷双唇, 稍微缓和几秒, 方才道:“将全部的暗影骑士召回。” 埃利奥特微微错愕, “冕下,我们暂时还未发现贝尔德的踪迹。” “我也尝试用光明魔法感应他的位置,但始终一无所谓,这是否意味着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庇护着他?” 教皇浅灰色眼珠轻颤,一字一句说:“贝尔德即将被净化。” 埃利奥特明白了教皇的意思, 垂首道:“是。” 顿了顿,他又说:“各地选出的圣子候选人今日都会抵达圣城。” 教皇点点头:“你去安排便是。” 埃利奥特退下, 远远看向教皇的方向轻声叹息。 冕下又在苦修。 所谓苦修,便是在腿上捆绑具有金属倒刺的苦修带,每日只在下午三点食用一点清水和面包。 这样做目的通常有两种:通过苦修实现自我克制,净化心灵,表达对神的虔诚,或者自我惩罚,对过错赎罪。 冕下曾经在四十年前刚升任教皇没多久,进行过一场长达十年的苦修。 紧接着,他得到了神谕,成为整个大陆上光明神最亲近的人。 教皇也因此更加受敬重。 他就如同一颗坚硬的石头,牢牢嵌入人们对光明神的信仰之中。 埃利奥特离开后,教皇独自回到房间。 由于苦修带的缘故,他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 但教皇面无表情,打开了房间内的暗室。 有人瑟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抽泣声,好似在苦苦哀求。 教皇居高临下,冷冰冰的视线扫过那人,他的白色长袍如同蛇尾,拖在地上,悄无声息又异常迅速地消失在暗室门口。 暗室重新关上门。 教皇在胸前画了十字,轻声道:“光明神保佑。” 地上的人绝望地闭上眼睛。 马车带着各地候选人们驶入圣城,在榴花广场集合。 皮里最先跳下马车,嗅到空气中一股石榴的清甜味道。 顾清釉掀开帘子,皮里将手伸过去。 顾清釉:“怎么了?” 皮里:“马车太高,我扶你下来。” 顾清釉直接拒绝:“不用啦,我能行的。” 什么马车高,分明就是在说他个子矮啊! 火红的榴花点缀在白色大理石建造的广场上,别的车队也陆续抵达。 顾清釉的视线被其他人遮挡,像只袋鼠似的一跳一跳。 顾清瓷从马车出来,很快锁定了那只袋鼠。 耀眼的金发、湛蓝的眼睛、相似的容貌,还有跳脱的性格。 顾清瓷推开汹涌的人群,急匆匆来到那个孩子身边。 顾清釉跳了几下,发现太费劲了,根本看不到什么。 他还想着这些人中会不会有弟弟的身影。 只是,自己现在毫无头绪。 弟弟会改变容貌吗?可千万别搞什么失忆梗之类的啊! 顾清釉这样想着,不小心撞到身后的人。 他转身,发现是个比自己高半头的家伙。 那家伙就这样死死盯着他,湛蓝如天空的眼睛中有种复杂的情绪。 皮里以为对方生气,上去劝和。 “不好意思了啊兄弟,他不是故意的。我替他给你道歉。” 顾清瓷眯了眯眼睛,打量皮里,似乎在猜测皮里和眼前这个孩子的关系。 顾清釉大喊:“小瓷!” 然后像个小炮弹似的直接跳进顾清瓷的怀中。 顾清瓷稳稳接住他,笑着说:“哥。” 现在轮到皮里蒙圈了,“这……什么情况……” 顾清瓷道:“我跟你,可不是兄弟。” 他紧了紧手,换上笑脸,“跟他才是。” 顾清釉解释:“这个是我的双胞胎弟弟啦!对了小瓷,你现在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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