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重笑意舒朗,深陷的眉目间尽是柔情,手指指背放在他的下颌,轻柔地摩挲,散乱的青丝披在身后,垂落下来挡住光亮。 他的颈边没了那条银链,显得柔和不少。 许云阶记得,他说他是在梦中遇到仙人,仙人赠给他一条靴边银链。 “我口渴。”想到这里,许云阶收回目光,缓声道。 沈千重道:“好。”将人放开,下床倒水。 温热的水滑过干燥的口腔,再流入发涩的喉咙,许云阶一连喝了两杯,才吐出一口气。 现在是冬日,水在屋中放一夜该是冰凉了,现在沈千重提着的水壶却能倒出热水,方才应该是有人进来过,或者是沈千重出去过。 自己竟然深睡到这个地步,往日只要不是病痛缠身他都是很警觉的一个人。 微微自省后,许云阶将目光在沈千重身上一转,不受控地想起昨夜之事,偏过头,道:“该起了。” 他的羞涩,沈千重毫无所觉。 沈千重知道自己的能耐,纵使有所收敛,殿下也一定不好受,怕许云阶身子不舒服,便道:“殿下再躺会儿,反正无事,不若睡觉。” 他这样说,许云阶也觉得有理。 安心躺下,许云阶没多久便睡着了。 新婚之日,按理来说小夫夫该是粘糊在一起,扯也扯不开,谁料一跨出门,沈千重丢下一句:“别扰殿下。”便洗漱用膳,去军营了。 许云阶再次醒来已经是午后,眼皮上涩涩的,睁不开,躺了良久才将使不上力气的手拿到被子外面,手一凉,人精神了,坐起来。 屋里没人,桌边烧了个小炉子,温着水,许云阶咳了一声,两个下人进来伺候他穿衣。 “将军呢?” 下人眼观鼻,道:“将军军中去了,让殿下好好修习呢。” 如此。许云阶望着窗外,洗漱用膳,和怜玉玩闹一阵,教他看账的先生便来了。 先生姓郭,三十多岁,长得高瘦,面相和善,言语清朗,美髥,举止儒雅随和。 许云阶并不抗拒,坐在窗下学得认真。 一日过去,天很快就黑了,郭先生拒绝留下用饭的建议,由着四丰送出门。 许云阶站在院中,熟料天上下起了雪,飘飘扬扬地落下,转眼间就是鹅毛大雪,落在他身上,将他当做地面似地盖住。 正要回身进屋,迎面走来一人,那人身量高,步子迈得大,转眼将他罩在身前。 许云阶略显无措,眨眨眼,抬头看去,见将军身上都是雪,捏袖子把雪扫落。 沈千重就势吻过去,一手固定肩背,一手揽住腰肢,许云阶逃无可跳,受力地弯着腰,下意识搂住面前人的脖颈。 露天席地,不知羞耻。 许云阶手掌抵住将军肩窝,用力推开,泛泪的眼中神情埋汰,低声道:“我饿。” 沈千重牵住他的手,手指磨蹭手背,道:“进屋。我瞧见郭先生了,他每日午后来,殿下有什么不懂尽可问他,此人多智近妖,无需在他面前隐瞒什么。” 许云阶随着他进屋,不解道:“此人如此聪颖,来与我教看账,是不是屈就委屈了?” “他是我的军师。”沈千重没有保留,“近来无战事,他说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来找点事情做。” 沈将军每日里往返军营,许云阶倒是觉得很快便要有战事发生。 当戈是草原,多年来自生自立,没人想要那一大片无用之地,拿下要损耗,治理不容易,宿域初立,应当不会。 其汤在南,气候温暖,水土肥沃,若是宿域要开战,其汤绝无独善其身的可能。 一步跨进门,许云阶唇畔微翘。 ----
第58章 微弱的光从紧闭的窗户穿过,和外头雪光相映。 “疼吗?”许云阶没料到沈千重背部的挠痕如此深,血珠渗出,连衣服都沾了血迹。 若不是他细心,瞧见沈千重背部衣料有异,沈千重还不告诉他后面伤了。 他瞧着自己的指甲,拿拇指指腹摩挲其他手指的指甲,为自己辩解,道:“我指甲不长,若不是你不放过我,我也不能把你挠成这样。且我都忘了,可见你是多铁石心肠。” “我?”沈千重指自己,“铁石心肠?” “当然是你。”许云阶收回擦药的手,收拾着纱布和药粉,“我神智都没有了,才挠你,你却不放过我。” “好吧。”如此说来,确实是他冷血无情。 沈千重瞧着许云阶忙里忙外,忽道:“殿下,你是不是有个匣子?” 许云阶的动作一僵,把药瓶放到柜子上,转身望着沈千重,也不说什么,只是那目光凉凉的,带着审视。 沈千重跳下床,衣服也不拉好,边解释,边走过去,道:“就是瞧见宋家主手里也有一个,便一问,殿下不说便不说吧,拿那眼睛看我,当我是仇人似的。” 今日他去营中,路上遇见宋子折的人,那人手里拿了个木匣,是许云阶前几世一直拿着的那只,天气好了,许云阶还会拿着匣子去外面晒太阳。 许云阶对那匣子,就跟那匣子活着似的,是他养的一个小宠,得好生对待。 沈千重对许云阶和宋子折的关系耿耿于怀,妒夫眼里揉不得沙子,偏偏许云阶不仅在他眼里放沙子,还一刀把他的眼珠子剜了好几次。 沈千重是真害怕。 他捏着许云阶的双肩,揉着,把人往床上推,道:“我就一问。” 许云阶坐在床上,任由沈千重按摩,沈千重力大,按在骨头和肉上,带着敏感的神经又痛又爽。 “将军,”许云阶盘腿坐着,声音慢悠悠的,“我有这么多匣子,你偏偏就说那只,也只在意那只。你很在意我与宋筱的关系,是吗?” 沈千重停了动作,和许云阶并排坐着,要否认的,却不甘心,硬邦邦道:“没有哪个男人乐意看见自己的爱侣心里装着另一个人。” 许云阶哼笑一声,道:“你不乐意?那你在我被幽禁的时候护着我,陪着我,在我小时候心惊胆战的时候为我出谋划策啊,你这样做了,我也会喜欢你。” 许云阶不去看沈千重,翻身铺床,道:“我喜欢他,再正常不过了。换做任何一个人,不论长得好不好看,有那样的才学性子,又与我两小无猜,我都会喜欢你。” 他躺好,拉上被子,道:“你要怪,就怪自己年轻,又不是封京人,做不了我的主,护不了我,也管不了我。” 灯晃着,沈千重的脸不太清晰,许云阶下床拿了一个匣子,递给沈千重。 沈千重被他说得呆住,却知道匣子里是空的,前几世许云阶死后他看过,都是空的。 这次却不一样,里面装了两只小药瓶,沈千重彻底怔住。 “都说久病成医,我病了这么多年,是有一些心得,但不及宋子折。” 许云阶又坐回床上,拿着一个药瓶,慢悠悠说话。 “枯荣伤脑子。是我十八岁那年吧,陛下把枯荣赐给我了,一小瓶药水喝下去,我躺了小半年,浑浑噩噩的,又忘了很多事情。” 他回忆着,道:“后来也是终日缠绵病榻。宋子折就是那时成亲的。” “陛下赐药前,府里来了刺客,高姑娘救了郡王府。后来我中毒,没人敢医治,宋子折就去求,高侪找到他,提了这门婚事。” “宋子折就成亲了。” 说完,许云阶沉默下来,沈千重望着他,握住他的手。 许云阶扯了扯嘴角,道:“我已经忘了陛下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赐给我。我只是很不甘,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他握紧药瓶,道:“宋子折是个书生,自那次求医问药走到穷巷,他也开始学习了。” “他很有天赋,也不止他,还是嫂子,以及二人养的一群大夫。”许云阶道,“这两只瓶子里,是春蚕和枯荣的解药,但不是完全的解药,吃下去会损害身子。” 他道:“他担心你骗我,给我的解药是假的,给我留作后路呢。” 沈千重说不出话来。 许云阶看他,问:“你还生气吗?” 沈千重声音沉闷,道:“不敢气了。” ‘不敢气了,’许云阶把药瓶放回去,把匣子合起来,放在一旁,“就别气了吧。” 他道:“左不过一些过去的事情,恋恋不忘做什么,小肚鸡肠,哪有将军的胸怀。” “但我就是不高兴。”沈千重把人抱在怀里,用被子把两人牢牢裹住,“你喜欢他胜过喜欢我,我不高兴。” 许云阶被人压在床帏和胸膛之间,暖洋洋的,骨头都舒坦了,半晌,轻声道:“我不是会念叨别人一辈子的人,且人又不在我身边。” 他晃了晃头,像是睡着了,却慢吞吞的,又道:“你我成亲,今后我见的只会是你,你对我好,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这话从沈千重心头掠过,喜得他忍不住傻笑,哄许云阶,道:“明日家里来客人,你也得对人家好点。” 客人?什么客人? 许云阶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许云阶醒来,沈千重已经不再府中,而孙先生已经到了,在书斋里翻着一本破旧书册。 许云阶洗漱更衣,胡乱吃了些点心,也去了书斋。 学习也就是一低头一抬头的事儿,他再得闲,天已经黑了。 孙先生依旧寡言,告辞离去。 许云阶依旧去送,两人一起跨过门,四丰打外边走来,见了许云阶,忙跑过来。 “殿下,客人到了。” 许云阶记起沈千重的话,他说今日会有客人,他没多想,一边送着孙先生出去,一边对四丰道:“是将军的旧识?” 四丰道:“是个大夫,将军以前不认识。” 沈千重请大夫无疑只有几个原因,为他,为军营。军中自有军医坐镇,经验丰富,技艺了得。 现在请大夫,只能是为了他,但也不排除别的什么缘故。 许云阶思量着,孙先生却道:“殿下,小心脚下。” 许云阶下意识注意脚下,却见那里什么也没有,不由询问地看向孙先生。 孙先生微微一笑,道:“既然府中有客,便不必送我了。我自离去,也好让殿下接见外客。” 他话里话外都将自己当作了将军府的人,许云阶不好再客套,但他好奇,他本就是要去见客人,送孙先生也就成了顺道。 难不成,孙先生还能找个地洞躲起来? 许云阶望着孙先生。 孙先生先他一步跨出院子,快步走了。 好直接的方式。 许云阶感叹,也加快了步调。 将军府门外站了人,除了将军府的人外,还有两个青年男子,一个白发老者,一个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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