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阶顿住脚步,目光极快地从陌生的那几人身上扫过。 那几人该是才到将军府,其中一个青年男子正扶着老者说话,另一个在和车夫在后面收拾包袱。 四丰道:“后面那个男的,是陈必胜,营中人。” 许云阶颔首,走了过去,道:“舟车劳顿,快进府吧。” 老者看着他。 许云阶露齿笑,道:“晚辈许泽,字云阶。” 搀扶老者的青年主动担了介绍人的差事,道:“殿下好啊。我叫石无声,这是我的师傅,姓孙。” 也姓孙,一个军事,一个大夫,沈千重和这个姓真有缘。许云阶想着,道:“孙大夫,石大夫,里面请。” 陈必胜已经把两位大夫的行李交给下人,对许云阶拱手,道:“殿下,属下叫陈必胜。” 他挠挠头,道:“将军吩咐我回到快京,立即回营,这就要回去了。” 别人跋山涉水为他办事,一边关心都没有,沈千重御下好严,为人也太冷漠。 许云阶赏了些钱,让他去了。 石大夫身体英朗,花白的胡子头发没让他给人垂垂老矣的感觉,倒是仙人般,叫人觉得平和,宁静。 四丰早让人收拾了客房,在前面引路。 许云阶问着石无声这一路见闻。 到了地方,许云阶让两位大夫稍作休息,自己回去了。 很晚的时候,沈千重才回来,他先去客房见了孙大夫和石无声,才回小华院。 许云阶已经睡着了,陷在松软温暖的被褥中,偏着头,头发披了满枕。 沈千重将灯放在一侧,仔细看了两眼人,手背摸了摸许云阶的脸。 许云阶的眼皮一抖,慢吞吞睁开眼,道:“将军?” 沈千重翻身上床,许云阶静了一会儿,慢吞吞道:“臭。” 捏着被子的手一顿,沈千重去沐浴了,他再回来,许云阶已经完全醒了,正靠在床头,玩着沈千重放在床上的耳链。 沈千重无意识地捏住耳尖,好像许云阶玩的不是耳链,而是他的耳朵,这个想法在他脑中沉浮片刻,他的耳朵就红了。 许云阶望着他,皱着眉,轻声道:“将军,可是身子不适?” “不是。”沈千重跳上床,许云阶往床里挪。 沈千重一把把人按住,道:“殿下,孙大夫是医圣谷的神医,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
第59章 将军早出晚归,新婚夫夫一日里见不了几面。 早上,许云阶半合着眼,任由下人摆弄自己,临出门前一方冷帕盖在脸上,才提起精神。 孙大夫和孙先生在院里下棋,他在房中拨算盘,珠算口诀他已经记熟,明天就学看账了。 主人家不用会算,只要会看就成,因此,那些适应的功夫倒不用熟能生巧。 申时,许云阶收了账册和算盘,留两位先生用膳。 他精神不济,撑着瞌睡做事,脑子里却空空的,像是醒着的木头人,身子还活着,脑子已经死了。 他揉了一下发酸的后脑勺,低头喝汤。 两位先生合得来,聊着家国天下,他一句一句听着,暂且都记下,并不思考。 陡然,孙大夫看向许云阶,道:“殿下觉得如何?” 许云阶回想一下方才二人的谈话,道:“成国开国皇帝屠城,虽然残忍,但不失为解决瘟疫的一种方法,此病无方,拖着也是死。” 孙大夫微微一笑,道:“那么殿下是否也有断腕的决心,来医治自己的心病呢?” 汤停在嘴中,许云阶握住碗的手一顿。 “而立之毒,老夫此生从未见过。”孙大夫抚须,“按照将军的说法,此毒该是心病。” 沈千重? 许云阶敛眉,望了一眼孙先生,才对孙大夫道:“将军知此毒?” 孙大夫抚须,道:“将军与老夫说他做了三个梦,三则皆是殿下病入膏肓,无心自治,落了个残花流水。” 闻此,许云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又喝了一口汤,却没有说话。 晚上,沈千重回到府中,依旧先去了客房找孙大夫,商谈一番,转身回了军营。 许云阶等了他许久,听四丰说完,一脸茫然,不确定道:“你们将军,在躲着我?” 四丰拱手道:“是的,殿下。” 沈千重是如何知道而立是心病,不是毒的? 许云阶想起宋子折,他很心急,等不了天明,连夜让人备车。 他到客栈的时候,宋子折也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染了风雪,提着两个布包。 宋子折请许云阶进门,喝口热汤解了寒气,才道:“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好。” 许云阶双手放在桌上,脸上神情一言难尽,道:“沈千重知道而立的毒。” 宋子折皱眉,道:“他如何知道?” “是啊,他如何知道。”许云阶陷在回忆里,“官家是不会告诉他的。你没有,我也不会。” 宋子折望着许云阶,没打扰他,将布包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将其中一个递给许云阶。 许云阶下意识接过来,拿在手里一瞧,便怔住。 那是个小玩意儿,一只木鸟被拴在手长的木片上,木鸟腹内有机关,会飞,当拴住木鸟的绳子全部漏出腹外,飞翔的木鸟就没了生命,会掉下去。要把绳子重新缠上发条,才能飞。 许云阶玩了一遍,一边缠绳子,一边道:“这东西盛行于先朝,现在在其汤倒是没见过,没想到宿域居然还有。” 宋子折道:“瞧着新鲜,买回去给深仪瞧瞧,这只是给你的。” “嗯。”许云阶胡乱点头。 宋子折道:“将军既然说起殿下的毒,那他可有说医治之法?” “他请了孙柄尧。” “圣医谷的孙柄尧?” 许云阶点头,道:“是他。子折,你说,他真的能治好我吗?若是他治不好我,那我是不是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他望着宋子折,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但给建议的人,就会承担他的痛苦。 宋子折道:“从前不敢想,现在人已经送上门了,就不要再躲了,殿下。” “……是。”慢慢的,缓缓的,许云阶慢吞吞应了一声,又道,“子折何时回去?” 宋子折放在桌上的手一握,道:“本是明日便要向殿下辞行的。” “明日便要走?”许云阶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一路多艰辛,向南几百里,雪秋山盗贼猖狂。让将军派人送送你们吧。” 他将木鸟收进袖中,道:“若是快些,正好可以陪嫂子过上元节。” “来的路上便在雪秋山遭了贼人,耽搁了些时日才没能按时回去,让她一人过新年。”宋子折微叹。 “天也晚了,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许云阶起身。 宋子折望着他,唇紧抿着,稍许,也跟着站起身,道:“殿下,莫害怕。” 从前,他说这话时总是信誓旦旦,成亲后高深仪也会为许云阶做许多事。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确定自己还能为许云阶做什么。 好像,自从那年许云阶救下那个孩子,他和许云阶的命运就被分开了,似是命中注定。 夜浓稠得如墨砚,许云阶和宋子折下了楼梯,正说着话,余光里却瞧见有人站在柜台边上,在和掌柜说话。 那人听见声音,回头看过来,许云阶和宋子折自然而然停下话头。 宋子折拱手,道:“既然将军在,那我便不远送了。” 他对许云阶道:“小心脚下。” 许云阶“嗯”一声,宋子折转身上楼了,他望着他的背影。 沈千重走到楼梯边,阴恻恻地道:“殿下,喜欢看背影吗?” 许云阶下楼,往外走,沈千重追上他,他道:“不是回营了吗?将军怎么会在客栈?是情愿在外面飘着,也不愿意回家面对我吗?” 他倒打一耙,沈千重心情郁闷,冷着脸不说话,坐上车也不看人。 已到宵禁,遇到巡逻的士兵,他也瞪着眼,将人吓得不敢说话。 许云阶坐在他对面,道:“别人保家卫国,拿了一点饷银,可能只够家人温饱,将军倒好,学着吓唬人了。” 沈千重瞪他。 许云阶抱胸而坐,被他这么盯着,有些害怕,不由得拉了拉毯子,看一眼沈千重,见他依旧恶狠狠瞪着自己,便拿毯子盖住头。 他还没松口气呢,沈千重一把抢了毯子,团成一团坐在屁股下,硬邦邦道:“这是我喜欢的!” “我也是你喜欢的。”许云阶搓手,道,“夜里,冷呢,将军。” 真不是个东西。沈千重心头大骂,抖开毯子把许云阶裹进去,见他穿得单薄,便将人抱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许云阶的胳膊。 “出门也不知道穿厚些,染了风寒如何是好。”沈千重埋怨,絮絮叨叨叮嘱许云阶。 许云阶半合着眼,像是有些困了。 沈千重便停住话头,就这么抱着许云阶,等到将军府,连人带毯子抱下车。 毯子是西域来的,色彩鲜艳,许云阶长得白,被这么一衬显得活色生香。 沈千重把人搂紧,见许云阶好像真的睡着了,把动作放缓了。 他刚跨进小华院,许云阶却睁开眼,低声道:“记得沐浴。” 沈千重把人放在床上,转身去沐浴,他回卧房时许云阶还没睡,看模样,像是在等他。 沈千重知道许云阶为什么等他,无非是想问他如何“而立”不是毒,而是心病。 挠挠头,沈千重又想回营了。 床里侧的许云阶已经瞧见人,拍拍身边位置,道:“过来睡。” 沈千重不动。 “新婚不久,将军便要让我独守空房吗?寒夜寂寞,我一个人睡不着啊。” 沈千重眼皮抽了一下,要去盖灯,许云阶说不用,他乖乖躺上床。 许云阶侧躺着,支着头看他,也不说话,那眼神幽幽的,看得沈千重心里慌张。 他心里紧张,心跳越来越快,额头都冒出汗了。 许云阶可怜他,用手指擦擦他的鬓角,又给他揉着胸口。 两人靠得近了,沈千重闻到许云阶身上的味道,香香的,是加了梅花的胰子的味道。 许云阶的头发上也有这种味道,沈千重喜欢握在手心,时不时吻上一吻。 沈千重的心,跳得很快了,他一把握住许云阶的手,捏了捏,毫不留情地推开,转身背对许云阶。 他的态度如此冷淡,倒让许云阶不适应,主动贴回去,环住沈千重的肩膀。 “喜新厌旧?”许云阶问。 沈千重缩着身子,闷声道:“这话如此说,殿下是在冤枉我。” 他不搭理许云阶还好,这一搭理,许云阶心里的害怕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按着沈千重的肩膀把人按得平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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