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要不是今天看见裘子来这三个字,我都快忘记我的本名了。”小兰说:“小时候经常因为这个名字被欺负,是你说‘兰’这个字好,以后就叫我小兰,谁还敢笑话我,你就打谁,然后班里一半的男生都被你打哭过。小兰这个名字用得久了,大家也就忘了我的本名。幸好有你,我真的特别庆幸。喂,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接近我,对我好啊?我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江喻的思路被打断,思绪被拉远了,也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事,“你忘了吗?有一次中午放学,大家都回家吃饭,老江给的午饭钱被高年级的抢了,我就鼻青脸肿地坐在校门口树底下,而且前一天晚上也没吃,正饿的晕头转向,恰好你路过把你的午饭给我了,我说过作为报答,我会罩着你的。” “还有这回事?” “有啊,你当时没理我,跑得可快了,跟兔子似的。” 裘子兰噗哧笑了,“我跑什么啊?” “我也想知道啊,但我当时只顾着吃饭,没追。” “我真奇怪。” “你不紧张吗?” “不是有你在吗?肯定都想好了吧。” “镇上有一家银行,我等会儿转账给你,你先取两万出来,然后我们赶最早的一班车离开。楚荇之前找一个人办过假证,我会联系他买两张身份证……” 裘子兰安静地听着,并不发表意见,等他说完才附和道:“行,都听你的。” 他们又待了一会儿,起身往镇上走,等取完钱走到车站,天已蒙蒙亮,他们坐上第一班车离开,去往下一个目的地。江喻在中途下车,又取了钱,等到新地方,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家不需要身份证入住的黑民宿,又在街角的书店买了好几本书。 裘子兰看见书的封面上写着野外徒步和荒野求生之类的字眼,他说:“老裘死亡,你失踪的事情可能会上新闻,一旦上新闻,我们就必须离开这里,最坏的情况就是进山。” 她在床上坐下寻摸手机,刚拿出来又听见他说:“不要开机,会被定位。” 他头都没抬,把书翻了一页,神情冷静自若。 裘子兰只好放下手机,倒在床上,默默地看着他,直到困意将她淹没。 突然,一阵敲门声将她吵醒,她猛地清醒过来,发现江喻不见了。 “叩叩叩。”门又被敲响。 空气莫名紧张起来,她没有出声,敲门后安静的每一秒都令人窒息,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拿起桌上的水壶当作武器。 “碰!” 一声巨响从门后传来,紧接着江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滚!” 有人匆匆跑走了,裘子兰急忙开门:“怎么了?刚才是谁在外面?” “可能是附来踩点的的小偷,反正不是好人。”江喻反锁上门,把自己刚买的铃铛挂在门拴上,一旦有人撬门,铃铛立刻就响,“这地方鱼龙混杂,下次就算听见我的声音也别开门,我自己带钥匙了。” 他把一个大包放到床边,里面有雨衣、睡袋、绳子、刀具、防雨布、水和一堆东西,如果真到了进山这一步,他做好了万全准备。 窗外就是街道,他撩开窗帘看了一眼,看见刚才敲门的男人行色匆匆地跑走,直到男人消失在转角,他收回目光。紧接着又拿出纸笔画了一张潦草又一目了然的街道地图,在上面指出三条可以迅速逃跑的路线:“如果跟我走散了,就在这个路口,往有咖啡店的那个方向跑,在花鸟市场的后门等我。” “那我是跑还是走?跑的话会不会看起来很可疑?” “没关系,别慌就好。” 裘子兰趴在床边,支着脑袋看向他,镇定得仿佛天塌了也不会慌,窗帘缝隙间漏进来一缕阳光,谢照在他脸上,使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格外明亮。 “你……” ——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什么?” 她想问却不敢,于是换了个话题:“为什么这么有经验?” “跟老裘逃债的时候和他学的。”江喻把地图放到一边,靠在床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我睡一会儿,行吗?” “睡吧,我看着。”
第60章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江喻和裘子兰失踪七十二个小时。 绘月酒吧一片死气沉沉,圣诞树上的灯亮着,闪得人眼花缭乱,店长扯下开关,没好气地把圣诞树踹倒,在凌乱的响声中踩着树枝走向吧台。 “老板,今天不营业吗?”有人推开大门,冲着里面大喊。 得到了店长一声怒吼:“没看见休息的牌子?还问!” “靠,不营业就不营业,脾气这么大!”那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店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班上还是不上。 有人悄悄问:“她怎么了?” 小秋照着镜子补完口红,说:“副店长失踪,店长发脾气不是很正常吗?” “那就开了呗。” “呵,开谁?裘子兰?”小秋白了她一眼:“店长女儿死得早,小兰就是她第二个女儿,分店都准备交给她打理了,结果人跑不见了。换成你,你不着急?” 另一人说:“听说老裘死了,会不会……” “别乱说!” 大家面面相觑,见店长真不准备开门,便作鸟兽散,回家的回家,约会的约会,店里很快就空了。 小胖走到店长面前,犹豫着说:“店长,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 …… 此时在江远行家里,陆悬拍了拍头上的雪花,取下手套放在桌上:“他失踪三天了,你好像不急。” 老江靠在椅子上,胡子又长出来了,神情恹恹的,一副颓废样,仿佛前段时间精神抖擞的是另一个人。他喝了一口凉水,使自己清醒一些,才说:“他要是想藏起来,你一个人可找不到。” “警察呢?” “警察也许能找到他,但是要耗费很多人力物力。听说老裘死的时候,你报案了,当时为什么不把失踪案一起报了?” “我不想让这两件事产生必要的联系。” “嗯,我明白。放心,等老裘的尸检结果出来,事情有定论了,回来还是彻底消失,他自己心里有数。无论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处境,他的生存能力都比别人强。” “放心?”陆悬将这两个字在喉咙里滚了一遍,就像滚过一块刀片,他斟酌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回想着周围这些人的态度。 一个说不要报案,让他们跑远点,另一个叫他放心,江喻会好好藏着。他们好像笃定了江喻不会回来,事情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可是谁在乎江喻的失踪?谁在乎他安不安全、会不会出意外? 难道人只要活着就行了,内心煎熬与否不重要,健不健康不重要,快不快乐也不重要? 仿佛看出他的想法一般,老江又喝了口凉水,说:“江喻是最聪明的,从小就有主见,你要是想帮他,就放手让他做想做的,支持他,给他自由选择的权利。” “这就是你十几年来作为父亲失职的借口和自我安慰、自欺欺人的说辞?”陆悬站起身,冰冷的目光凝视着他:“你不管,我管。” 当陆悬开门往外走时,江远行大声辩驳道:“你根本不了解他!他很聪明……” “他是很聪明!”陆悬打断道:“聪明人也会受伤,会犯错!你放任楚荇借高利贷、诈骗,直到事情不可挽回才开始忏悔。现在江喻失踪了,你还是什么都不做,指望他自己解决一切问题。既然什么都不做,你还做什么父亲?!” 陆悬眼底燃着愤怒的火,替江喻十几年不被关心的人生发出质问。 为什么遇到老裘死了这么大的事情,江喻一言不发地悄悄逃跑,面对这么多亲人朋友,却不寻求任何帮助?还不是过去十几年里无所依靠,才在每一次遇到困境时,选择只靠自己! “江喻爱重你,不是因为你对他有多好,给了他多少父爱,而是在楚荇抛弃他的时候,你没有选择抛弃。扪心自问,你的所作所为配得上他的感情吗?” 当陆悬离开时,江远行魂不守舍地站起来,似乎还想辩解一番,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跌坐回椅子上。 陆悬刚走到楼下,就看见店长和小胖一齐走来,店长率先开口:“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小兰跟我提过她妈妈的老家应阳,我准备去打听一下。” “知道具体在哪吗?”陆悬问。 “只知道是哪个镇子,黄家珍当年死得很不体面,镇子里肯定有她的流言,多打听打听应该能找到她家。” “那就走吧。” “你准备怎么走?” “骑车。” “这种天气骑车?” 店长指向后方,只见一辆红色本田停在路边,小秋降下驾驶位的车窗,抛了个媚眼:“帅哥,搭便车吗?” 店长又说:“我车坐满了,你坐这辆,跟着我走就行。” 陆悬应了一声,正准备上车,小胖忽然喊了一声,“陆哥,对不起……” “找到人再说。” 陆悬钻进车里,一个腻歪的声音从后排传来,是那个娘炮男服务员,他和小秋觊觎陆悬已久,一齐狞笑起来。 “小帅哥,可要系好安全带呀,姐姐们要带你逃课咯!” “店长带了多少人?”陆悬问。 小秋说:“加上我们有八九个吧,大家可是圣诞节都不过了,跑来帮忙的,江喻那臭小子和裘子兰那臭丫头要是不好好活着,抬也要抬回来鞭尸。” 说完,她一脚油门极速起步,跟上店长的车,顺便叼上一支女士香烟,后排的娘炮哥翘着指头点播一首金属摇滚。 几个小时后,野地里亮着一片手电筒,一大群人在一座孤坟前汇合,看着那上面的名字,还有明显被打扫过的痕迹,不约而同地丧气起来。来晚了,找了半天全白搭。 陆悬蹲在墓碑前,看着被坐塌的几根枯草,心里嘶嘶地漏着风。 “小兰约的手术还没做,我就不信江喻能眼睁睁看着她病情恶化,躲一辈子!”店长一脚踹在雪堆上。 “沈崇阳家的医院扩散消息了,如果她去做手术,只要不出省,大概率会有医生认出她。”陆悬站起来,“你们回吧。” “你呢?” “我要去趟车站。” “他们不会去窗口买票的……啊!门口的票贩子!”小胖茅塞顿开:“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店长对其他人说:“今天辛苦大家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吧。” “来都来了,酒吧不开门,我们也是无所事事,一起去呗,找到那臭小子非打他一顿!” “群殴是吧,那我也要去!” 大家群情激奋,最后谁也没走,闹哄哄地往车站跑,不知道是去找人还是去打群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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