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干什么?” “快,我不方便。”江喻搓了搓手套。 裘子兰犹豫片刻,打开手电筒蹲到旁边。 “小心点,鞋底别沾到血。”江喻轻轻扒开头发,好在老裘头发稀疏,看得到伤口,随后他又查看他的手脚和各个地方,查看是否有其他外伤。 看完这些,他撕下一截保鲜膜,垫在老裘后脑勺挪到旁边,又去她房里拿出一条床单。 “江喻!你想干什么?” “你在卧室里呆着,我叫你出来再出来。” 裘子兰拉住他的胳膊,“你先说清楚,拿床单干什么?” “擦血迹。” “为什么?” “只有这样才能救你。” “我已经杀人了……” “谁说你杀人了?”江喻把床单揉成一团,“他为什么不能是自杀?不能是喝多了坠楼?不能是自己失踪?” 裘子兰猛地愣在原地,“可、可怎么会是自杀呢?” “我看过了,除了后脑勺以外没有别的外伤,可以伪造成坠楼,但要把屋里的血迹擦干净。小兰,只要你相信我,这件事我可以摆平。时间紧迫,交给我就行。” 裘子兰颤抖着松开手,她在江喻脸上看到一种陌生的神情,紧绷的、镇定的、冷酷的,在精密地算计着什么,仿佛真的能凭一己之力暗度陈仓,然后逍遥法外。 她又问:“怎么……伪造坠楼?” 江喻没有回答,事情显而易见,他不想说得太明白。 裘子兰立刻就懂了,猛地扯住他手里的床单,“不要这样……江喻,不要……” “小兰,别怕,没事的。交给我就行,你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等事情过去了,一切都会回归正常。”江喻紧盯着地面那一小团血色,鲜红刺目,映进他的眼底,翻涌的恐惧被压进心底,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逼了出来,使他冷静得出奇。 “我是不小心的,而且是老裘先动的手,说不定会判得轻一些!” “可是你这辈子就毁了!” “毁了就毁了!”裘子兰大吼:“反正活得这么惨,还不如死!” “小兰!” “可是我不能把你也毁了!”裘子兰抢过床单狠狠地扔在地上,又撕扯他的手套,撕成碎片,泪水汹涌而出:“你这样子,和楚荇有什么区别?!我不想看见你这种表情!我就算自己去跳楼,也不要你变成这样!” 哪个样子?哪种表情? 江喻一时之间搞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为什么阻止自己?明明就能用这种方法脱罪,从此以后安然无恙地过自己的人生,她为什么不愿意? 裘子兰流着泪抱住他,泪水濡湿他的衣领,哽咽着说:“我不要你这样,江喻,难道今天把他从楼上扔下去,往后的人生我们就会心安理得吗?” “那我把他运出去,找个地方埋了,反正老裘这种人,就算失踪了又有谁在乎?”江喻近乎偏执地按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说:“有行李箱吗?最大的。” “你疯了吗?” 江喻置若罔闻,冲进房间里翻找出一个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紧接着就要装老裘的尸体。 “江喻!” “让开!” “我求你了,别这样,行不行?”裘子兰抱住他的胳膊,眼泪和鲜血在她脸上覆了一张悲苦的面具,杀了老裘,毁了自己,难道还要毁掉喜欢的人吗? “江喻,我害怕。” 江喻低头看向她,她似乎不仅在害怕老裘的死,也在害怕他。这种认知立即刺痛了江喻的神经,他慌忙放下行李箱,用衣袖轻轻擦拭她的眼泪,“别怕,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我想离开这儿。” “等我处理完老裘,咱们就走。” “别管老裘,现在就走。” “这是畏罪潜逃,会被重判的!” “那我现在就自首!”裘子兰瞪着他,发了狠地说:“和我一起走,或者我自己走,你看着办。但是敢动老裘一下,我立刻自首,说到做到!” 江喻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多条路摆在面前,她却非要选择最不明智的一条,畏罪潜逃,哪有前路? “你自己考虑清楚,我得走了。”说完,裘子兰急匆匆地开始收拾行李。 她在赌,赌江喻不会再动老裘的尸体,赌他不会让她一个人走。她只给了他五分钟,不足以让他想清楚未来和现在,也不足以让他弄明白在他生命中的那么多人里,她与其他人,孰轻孰重。 当她毅然决然地往外走时,江喻终究是追了上来。她赌赢了。 天地一片白茫茫,寒风刺骨,江喻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说:“小兰,为什么?跟我回去吧,现在还来得及。再过一会儿,尸体冻僵就晚了!” “你没有人性吗?!你还是江喻吗?!”裘子兰终于愤怒了,她把行李箱抡起来砸在江喻怀里,当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和一个陷入偏执的人沟通,于是扭头就走。 江喻都被砸懵了,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只好拖着行李箱急忙追上她,不再说话。 走了好一会儿,裘子兰才稍稍消气,擦掉眼泪,瓮声瓮气地问:“身份证和手机都带了吗?” “带了。” “那就行。” “准备去哪?” “车站。” 尽管冰天雪地,长途汽车站外仍有票贩子兜售车票,裘子兰买了两张去邻市应阳的车票,上车时只有寥寥数人。 裘子兰说:“对不起,疼不疼?” “不疼。”江喻说:“为什么去应阳?这么近,很容易被发现。” “我小的时候去过几次。”裘子兰握住他的手,靠在他肩膀上,“跟我妈去的,那儿是她的老家。” “那就更不该去,警察很快就会找过去。” 她压低声音:“我想去,你跟着就行。” “你不怕吗?万一被抓到怎么办?” “你不怕吗?”她反问:“万一抛尸的时候露馅怎么办?” 江喻却说:“我有把握不会露馅。” “你总是有把握,不被监控拍到、不被警察抓到。可是看着你走钢丝,我的心是揪着的。”她说:“小时候你说未满十四岁,不要紧,十四岁的时候,你又说未成年,不要紧。现在你说你自己有把握,还是不要紧。江喻,到底什么是要紧的?” 老旧的巴士开开动了,摇摇晃晃的,裘子兰打开车窗,让风吹散那浑浊的皮椅加汽油味。前途未卜,他们都没有做好远行的准备,老裘的尸体仍躺在未上锁的房间里,像一道催命符,在身后的虚空追逐着他们。 裘子兰感到一阵冷意,心底的慌乱使她有些晕车,于是她紧紧地抓住江喻的手。她想,自己总算没有害了他,使他同自己一起走向万劫不复。
第58章 “喻哥说家里有事,请假了。”小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对陆悬说:“挺奇怪的,下午说去找小兰姐,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又说不在小兰家,语气也不太好,我心想他家里那个情况吧,我多问也不好,就没问。怎么,他现在电话打不通吗?” 听他这么说,陆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楚荇又干了什么,他发给江喻的信息石沉大海,打电话也打不通,也许是出事了。 他正准备出去找人,店长忽然推开门,把一个男人带进来:“陆悬,江喻他爸找你。” 陆悬只远远地见过老江几次,没什么印象,见他找来,想必是跟江喻有关,顿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老江与以往很不同,穿着干净体面的衣服,胡子剃得干干净净,发型也十分整洁,没有醉醺醺的,颇有几分年轻时的帅气。小胖心里感叹,这老婆回来了就是不一样,人都改头换面了。 陆悬没给他好脸,双手抱胸往桌边一靠,等着他开口。 “我知道江喻住在你那儿。”老江拉出一把椅子坐下,“也知道你们的关系。江喻从小就有主见,所以我不干涉你们。” “您有什么话直说吧,不用绕弯子。” “江喻不想见我,有些话,想请你帮我转达。”老江说,“这些年是我亏欠他,在楚荇的事情上也是我拎不清,她是我最爱的人……” “可在江喻心里,你也是他最爱的亲人。” 老江长叹了口气,低下头摇了摇,“我对不起他。” 陆悬毫不客气地说:“如果只是道歉,你还是亲口跟他说吧。” “嗯,也对、也对。”老江又说:“还有一件事,我已经报警了,我想,就算楚荇跑得快,这辈子也回不来了。” 陆悬和小胖都愣了一下。 老江又叹了口气:“就是对不起小兰那孩子,楚荇从老裘那卷了一笔钱,现在人已经失踪了,究竟有没有骗别人还说不清,骗了多少钱也不知道。” “小兰的钱是她骗的?!”小胖惊讶得跳起来,愤怒不已:“我靠!那可是救命钱!” 老江抿着嘴,愧疚和自责一齐涌来,楚荇干出这种没人性的事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他依然爱她:“如果当初我阻止她,而不是放任,可能今天不会是这种局面。江喻……像她,都聪明,脑筋灵活……” “他们不一样。”陆悬打断道。 老江意味深长地苦笑了下,“感情让人盲目,爱一个人,就会爱她的全部,好的坏的全都爱,可是爱变成溺爱的话,终究会毁了她。”他叹了口气,“今天就是想说这些,还有,要是他消气了,能不能回家?好多天没见,我也挺想他的。” “江喻今天不是回去了吗?” “是吗?我没遇见他。” 陆悬又问:“是不是你不在,他遇到楚荇了?” “不可能,楚荇前天就不见了,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家,根本就没见着他。” 陆悬和小胖对视一眼,都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说家里有事,却没有回家,现在电话也打不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他遇到事儿的时候,一般会去哪?” “不知道啊!”小胖双手一摊:“他哪会遇到事儿啊,天塌了都是自个儿扛着,从来不会去哪个犄角旮旯躲着哭,我喻哥可是硬汉!” 小胖跟讲单口相声似的,十分的与有荣焉,却是半点建设性的意见都没提。陆悬思前想后,觉得江喻要是真的遇到什么事,多半还是愿意依赖自己的,于是从后门蹿出去,扫了一辆自行车打着滑地往家里赶。小胖原本也想跟去,奈何自行车没有后座,他又追不上,便转头往小兰家赶。 老裘在后面喊了两声,谁都没理他,又摸不着头脑,只好去前面卡座等消息。 晚上天寒地冻的,跑两步寒风就跟刀子似的,刮得脸疼,小胖都冻得脸颊通红,真不知道陆悬连帽子都没戴,就那么冲进寒风里,该有多冷。 果然是钢铁的意志,能被我喻哥看上的真男人。小胖心里碎碎念着,一路小跑到小兰家门口,敲了两下门,没人开,屋里也没亮灯,估计是白来一趟。他正准备走,但忽然注意到门上没挂锁头,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按了下门把手,竟然真的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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