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非站着手拉公交扶手,身子随着车子前后晃动,时不时撞到单奇鹤身上:“你总提他干什么,这有他什么事?我不是说了,我跟他没什么事。”他瞥了一眼单奇鹤,询问,“你整天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最近一次和他联系,还是他发信息给了我们俩,问去不去参加他的升学宴,你说你要上课,我就拒绝了。” 单奇鹤拧着眉哦了一声,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出现了,他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会儿薛非。 薛非视线和他对上,在乱糟吵闹的公交车上低声问:“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单奇鹤顿了顿,摇头:“一时想不出来,回头等你去学校遇到什么事,打电话问我。” 薛非张了张嘴,提醒:“你再仔细想一想。” 单奇鹤好笑看他:“比如?” 薛非语气也慢下来:“比如让我在学校好好学习,不要认识乱七八糟的人之类的?” 单奇鹤笑:“已经考上了,没必要像高三一样刻苦,该学学,该玩玩。” 薛非盯着他看了会儿,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窗外,语气轻飘飘:“单奇鹤,我回头上大学喜欢上什么人了,你……”他顿住,本想放狠话,说“你别伤心、跳脚”,说不出来,只好自顾自转话题,“没什么,你自己好好学,我在学校等你。” 单奇鹤想到薛非所谓的喜欢人,没忍住嗤笑了声,提醒道:“你不要见到个长得还行的人,就觉得自己还挺喜欢的。” 回头哪儿一点惹你不乐意了,人就直接消失,素质很差。 薛非闻言顿了下,眉梢洋溢上一些愉悦,他勾着公交扶手的手晃了晃,轻轻地撞到单奇鹤的手背上,小拇指还在单奇鹤手背上快速滑过了下,他故作为难:“行,我等你来,你自己也仔细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他提醒:“跟我有关的。” 公交车提示到站,单奇鹤瞥他一眼,挑眉,突然想起:“下次放假回来,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记得自己海鲜过敏的事,到滨海不要乱吃东西,去学校记得常备一点过敏药在身上。” 薛非当时觉得单奇鹤突发奇想,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后来才明白过来——你仔细想想与我有关的,想要什么。 答案已经给了——要你身体健康。 - 临分别的日子很难熬,他在临行当天,一个人在单奇鹤寝室桌前静坐了几个小时,手机摸了几个小时,最后只打出“走了”两个字,往兜里一揣,背起包就走了。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把离别与伤心不舍划上过等号。 离别于他应该是解脱与自由,可是离开单奇鹤,没有解脱也没有自由,他独自坐上去往远处的车,人潮拥挤的车厢也显寥落,难以名状的孤独感伴随夏季的热气席卷上身,轰隆火车带他离开他生长的、并不多留恋的城市,也带他离开单奇鹤。 他静静平躺在火车卧铺上,身上还放了一盆手掌大小的多肉——是他从单起鹤寝室拿出来,差点被他浇水淹死,最后又被单奇鹤救活了的那颗。 薛非的手指在花盆上轻轻地点了点,抬手盖了下自己的眼睛,片刻之后没忍住给单奇鹤发信息:【火车动了。】 下午上课期间,他没想收到回信,浑身没劲,本想眯眼休息会儿,但抓在手心的手机在下一秒震动了下,他抓起手机。 【乖,别怕,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第44章 单奇鹤本来过去成绩就不差,之前因为太久没学习,过去学的那些东西没用上就忘了不少,如今刻苦学了一年,大脑唤回了点过去记忆,他觉得再用一年时间,自己应该能回到学习的巅峰水平。 但继续埋头苦读的高四,让他偶尔会有些恍惚。 过去学习刻苦,也搞不清楚自己要什么,相信了一些老师用来鼓励学习的话,什么学习成绩好了未来就好了,他什么都不懂,只迫切想要一个他人口中好的未来,来进行一些幼稚至极的报复。 未来好像确实还可以,和拥有共同理念的好友一起创业,经历低谷、做出决断,赚到钱、投资、挥霍,用钱继续赚钱,公司成为业内研究范本,在几个知名大厂近乎行业垄断的情况下冒头杀出来,放在哪都是一片金光闪闪的履历。 后来朋友聊天,探讨如果再活一辈子会怎么样,好友是真的热爱游戏,张口还是要做出能改变世界的产品。 轮到他说,他笑着调侃,股票牛市那些年把钱扔进去,搞一些容易骗、不对,拉到投资的项目——弄外卖APP、搞共享经济、数字货币,某热爱砍一刀一分钱提现的电商,天使轮投完最多再坚持到A轮,立马撤退,他可没什么创业成功的美好幻想,吃到风口上的第一口蛋糕就跑,然后在各行业遭遇寒冬的未来,把钱放回口袋里,开始养老。 朋友纷纷笑骂他毫无梦想,成功案例摆在那儿,他都不想努力,他不反驳,笑吟吟地欣然接受。 他没什么热不热爱的,就是份工作,目的是为了赚钱,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下真的重活一辈子了,见到过去的自己,发现十多岁的薛非,并不是好像不是自己记忆中那副模样,自己再当学生又习惯性地,为了某种普世下的成功而刻苦学习,在高考预感没考太好后,想也没想就转头又继续来复读了。 他好像要再活个同样的一生了。 他对此有些恍惚,他一辈子都在认真对自己的未来负责,重活一次,仍旧在尽力给自己和过去的自己创造好的条件和未来。 单奇鹤深夜抱着书本,走在漆黑寝室长廊时候,偶尔会产生些叛逆想法。 高考没考好又怎么样,大不大学的其实也无所谓。 大不了去当三和大神,领日结工资,花完再赚。 或者高中毕业直接去城市地下通道当弹唱歌手,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浪艺术家,有机会还要去参加一些假得要死的选秀节目,去面对镜头浮夸地哭诉自己的家庭不幸,以及根本不存在的梦想追求,让自己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一口谈资,被高中同学老师看见摇头,被薛明德看见嗤笑。 去酒吧找一些色棍中年男人,让他养着自己,然后被抛弃或者被揍。 他的人生中,分明有无数种可能堕落成各种城市边缘人,但他就是走上了一条无比正确的道路上,几乎没有踏错的一步。 过去他一直铆着一股劲,觉得自己过去生活糟糕,试错的机会太少,不想行差踏错一步。 他在想现在的自己,有没有可能去过一种,不被期待、没有严格自我要求、不讲未来也没有成功标准的人生。 这很难,糟糕到底的人生和一直向上的人生,对他来说都很难。 早起在满是雾气的操场上独自背书的时,他坐在操场那颗大树下抽烟,反思自己仍旧是无聊以及未来还会继续无聊的人生。 远在滨海大学的薛非,总爱在早上他起床背书、中午午休和晚上学下晚自习后,给他拨电话。 “在背书?”薛非明显刚睡醒,刻意压低了声音,怕吵到熟睡室友。 单奇鹤独自靠着树坐:“你每天这个点醒干什么?” “不是在给你打电话么?等下,我下个床,到阳台说,别把人吵醒了。” 单奇鹤叹气:“我背书呢,别下了,挂了电话继续睡。” “我怎么感觉你声音有气无力的?”那边传来推拉门推动的声音。 单奇鹤吸烟,淡淡道:“感冒吧。” “感冒药吃了没,多喝点热水。” 单奇鹤笑,感觉这语气听得怪耳熟:“行,知道了,你自己也好好照顾自己。” 薛非拖着嗓子嗯了声。 单奇鹤道:“别每天按三餐给我打电话,到周末闹钟都要关。” 薛非闷声笑:“那我不是想你么。” “别,别想我,听着怪恶心的。”单奇鹤阻止他犯病。 薛非呵呵假笑:“你记住你现在这副嘴脸,以后等我俩……”他顿了顿,修改措辞,“等你来大学后,我一件件给你翻出来,让你看看你整天是怎么骂我的。” 单奇鹤弯起眼睛笑了下,无所谓的语气:“你现在一件件给我翻出来,我也不会怎么样啊。” “愧疚死你。”薛非啧啧。 单奇鹤骂:“傻X。” 薛非笑:“今天上午没课,我早起赶地铁去店里上早班。” ——薛非刚去到大学报道两天,就立刻出门找兼职工作了。 单奇鹤从鼻腔里嗯出了一声。 “怎么不说让我别这么辛苦工作,好好等大学毕业再工作?” “辛苦个屁,好好赚你的生活费去,回头抽时间还可以去给中小学生补课。” 薛非没有一点不乐意,还拖着嗓子回说:“好,我攒钱,等你来了咱俩到外面租房住。” 单奇鹤掐熄烟,好笑:“再说下去,我俩是不是还得买房,房产证写两人名字?” 薛非一本正经道:“写你名字也行,反正你也闭着眼睛拿钱给我花。” 单奇鹤笑:“好了,今天的聊天结束,我看书去了。” “行,感冒记得吃药,”他说完,又紧急提醒,“还有你那烟,什么毛病,为什么莫名其妙抽烟,别装了。” “挂了。”单奇鹤说完挂了电话,从地上站起来,继续看书。 真古怪,明明觉得哪哪都无聊,即使复读一年考上清华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到头来还是要股票牛市捞钱,多认识几个人,拉投资人投资,创业或者不创业都行,赚钱、挥霍,继续赚钱、继续挥霍。 但想到看只活了这一辈子的薛非,再这么经历一次,就觉得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 ——可能跟有人小有知名度后,就爱写自传和回忆录,有异曲同工之处。 - 薛非去大学后,除了电话打的频繁,短信发得更像是当成未来某个聊天软件在使用。 好在单奇鹤机智地在办号码时,就给两人办理了亲情号,不然以这种发信息频率,运营商每月看账单要乐开花。 薛非事无巨细跟他分享自己大学生活,军训怎么晒得黢黑,夜晚才艺展示的时候自己怎么唱歌赢得了剧烈掌声,参加了好几个社团,社团有几个学计算机的哥们真意思。 单奇鹤信息回得比较少,本来是挺想事事有回应的,奈何这孙子实在废话太多,每条信息都回的话,一天也不用干别的事情了,光抱着手机跟他发信息好了——每天打三个电话就足够烦人了。 他过去跟夏遂意刚谈恋爱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电话要打。 单妈在新学期开始没多久,冷不丁给他打了个电话,语气平静:“你爸前段时间问,说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问你今年读初几了。”她说到这冷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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