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接下来的话让裴厌辞大吃一惊。 “你果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直到此刻,武从义终于放下了心来。 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能如此莽撞地抓人,无非就是不了解其中的关系网。 “季将军恰恰就是太子殿下的心腹。” 裴厌辞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那个世人眼中仁德谦卑、处处被棠溪追逼到绝境却总能每次逃过一劫的当朝太子。 在做着损害大宇朝廷利益的事情。 这可是叛国之罪。 在他印象里,顾九倾自卑、敏感、偏执、孤僻,同时带着少许的自我、自负、傲慢,和不甘的脆弱,手无缚鸡之力,与朝臣甚少往来。 原来早在坐上太子之位时,他就已经暗中和边将有往来。 这赚的钱,恐怕不少。 以及口口声声说信任他,原来这层信任,真的浅薄。 连他的冰山一角都触及不到。 “你不信?”武从义以为他害怕到不敢相信了,“现在放了大熙的人,找季将军赔礼,明天赶紧回安京找太子殿下请罪,没准你的小命还能保住。” “太子殿下以为你们背叛了他。” “嗯?”武从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不知道吗?我是郑相义子,之前还是太子幕僚,这事季将军都知道,晚间喝酒时,你没看到他还找我疏通关系么。”裴厌辞回忆了下之前与季怀永对话的暗示,季怀永一副“你知我知”的样子,得亏官场人说话喜欢拐弯揣摩,你看,这好处不就来了嘛。 他以为季怀永是顾万崇的人,季怀永以为他是太子党这边的人,误打误撞,双方都聊得很开心。 武从义糊涂了,“你是殿下派来试探我们的?” “否则呢,难道是阉党的人?你觉得可能么?”裴厌辞身份自如切换过来,“安京里那些老人你们都太熟了,所以郑相才派我这副生面孔过来,你说我要真是阉党的人,就这么几个人跟着,我哪来的胆量?这里天高皇帝远,边关意外那么多朝中哪个同僚不知道。” “郑相是郑相,殿下是殿下。殿下是未来的九五至尊,而郑相,他不过是仰仗世家身份才能兴风作浪的玩意儿,你到底属于哪一边的?”武从义道。 “没有太子,就没有我的今天。”裴厌辞恳切道。 “那你说,我们的背叛一事,从何谈起?” “你们交到安京的银子……”裴厌辞给了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冷蔑。 他等着对方自己补充。 武从义果然慌了,“这几月是少了不少,可我们也拿了不少大熙清白女子顶上了。” “反正殿下没瞧见。” 武从义一拍大腿,“肯定是张怀汝和他那婊子养的义子昧下了!” 他有些慌了,“裴大人,你帮我和季将军在殿下跟前好好解释一下,大熙看起来是要打仗的样子,蓄势待发呢,原先的一月一次现在也变成了几个月交易一次,北边风声紧,他们哪里有我们这么自由,都不太敢联系太频繁。” 裴厌辞不紧不慢道:“嘴上说说而已,谁不会,我总得有个凭证拿给殿下瞧吧。不管事情结果好赖与否,至少说明你们一心为主,都在为殿下做事。” 武从义觉得有道,拨了拨屋里的火盆,将屋内照亮了些,转身去了里间。 等出来时,他拿了几本账本和一叠纸,“这些是每笔交易的往来,每次交易的跟随人员和负责人,还有……” ———— 裴厌辞从武宅回到驿馆时已经将近拂晓。 又有一晚没有睡。 这在前世,他那病弱的身子都不敢想。 伸了个懒腰,他抱着被子滚进床里,才打了个小盹,一股香甜辛辣的味道就飘到了床边。 “该用早膳了。” 冰凉的手指扣了扣被子边,将一颗毛绒脑袋从被子里解救出来。 裴厌辞搓了搓眼睛,嘟囔道:“何时辰了?” “辰时初。无疏和毋离都去看账了。” “嗯,火,要火。”裴厌辞被灌了一口冷风,顿时清醒过来,看清了来人。 很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已经吩咐人拿炭盆了。”棠溪追坐在床尾边儿上,“好端端的,怎就不让我睡你床。” “还敢说。”裴厌辞想起昨晚的事,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向他的侧腰,“你说,那些土匪是不是你找来的,借此引我北上!” 棠溪追身子被踹得往反方向倒了倒,还未贴上床褥,又不倒翁似的往回倒来,往裴厌辞方向贴去,狡黠笑道:“小裴儿可别冤枉我,我可是伤筋动骨还瞎了。” “谁晓得这是不是你的苦肉计。” “那也不能那么苦,差点就死在那儿了。”棠溪追讨好笑道,“脾气这么坏,昨晚没拿到证据?” “我就说你知道幕后真凶!”裴厌辞又踹了他一脚。 不干人事的狗东西,就晓得算计他! 陆放陆烈是从他府里逃出来的,裴厌辞本就觉得是棠溪追故意设计让他俩的时故意说与他知晓,只是边关相距甚远,他要查当时手边也无多少人手。 当时陆家兄弟指证的是棠溪追自己,他还以为这人是想试探他,拿到证据后是选择揭发还是销毁。 这次追杀他们的线索是扼鹭监透露的,他一路从南方赶到边关,兜头就撞见了倒卖盐铁的场景。 还说不是这人安排好的,分明出安京后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裴厌辞一连踹了好几脚,这才气喘吁吁地躺平在床上。 “不气了?”棠溪追从床尾小心翼翼地爬到床前,“顾九倾故意陷害我的,陆放的那些证据,都是他们有意为之。一旦有人发现端倪想要查,他们只会查到我身上,最多到顾万崇。扼鹭监查到这层之后再也突破不了……” “所以你就引诱我来这里?”裴厌辞真想一脚踹在他那张精致妖冶的脸上。 但他不能奖励这个死变态。 棠溪追忙表忠心道:“土匪绝对不是我找的,我发誓。就跟你想的一样,那是顾万崇做的,他在边关那么多年,手底下藏着一些马匹兵器很正常。” “所以呢。”裴厌辞磨牙。 “反正你都猜出来了,这个敌人不会少,干脆利用一下这事,就当是边关的人干的吧,”棠溪追见他犹不解气,蹙起眉头,可怜兮兮道,“小裴儿,你可怜可怜奴婢吧,我在安京顶着八十三项死罪,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千刀万剐吧。” “活该!” 这狗东西从一开始就想拿着这事来脱身呢! “等等,我得圣谕,出安京,南下劝藩王反目,这事不会也是你暗中撮合成的吧?” 按说,朝中那么多人,就算他在朝堂上出了一两次风头,皇帝也不会将这事交给一个不熟悉的毛头小子。 棠溪追目光游移了下,卷而密的睫毛不安地眨了眨。 “我揍死你个狗东西!”
第129章 责骂 棠溪追忙搂住他, 裴厌辞一把推开,手一翻,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滚开。看见你就烦。” 棠溪追再次搂住人, 不轻不重揉捏着他的侧腰。 裴厌辞闷哼一声, 感觉到微凉的吻从脖颈蔓延到锁骨,身体深处食髓知味的回忆被似有似无地挑拨逗弄着。 肩头雪白的里衣滑落, 他推了推压上来的人, 却欲拒还迎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偃月眸子慢慢浮起雾气, 目光渐渐涣散, 他仰起头, 绷直了身子。 “你、你别……我还恼你、你、你不许动手动脚, 嗯呜……” 他的喉咙滚动了下, 立刻被温热的唇舌包裹, 慢慢吮吸, 被尖利的牙齿时不时轻啃。 放在宽厚肩背的手霎时攥紧。 掌心刚感觉到手下结实的肌肉紧凑又舒展,每块肌肉仿佛活过来一般。接着, 他的身子被抱起, 后腰窝嵌进手掌,整个人陷进了一个泛凉的怀抱。 却丝毫不减此刻他体内的燥热。 一个上午就这样稀里糊涂过去了。 等他醒来时, 耳畔马蹄踢踏清脆, 扑面而来深深浅浅的呼吸, 带着兰麝暖馨辛辣的味道。 “离开度州了?” “嗯。”棠溪追大腿让他枕着,搂着人,一只手拿着一本书。 边上摆着专门放在马车上用的特制黄铜炉, 顶部镂空的流云莲花孔洞依稀能看到火红的炭,上面卡着一个水壶,壶口轻飏出一丝水雾。 是茶的味道。 最近棠溪追喜欢闻煮茶的味道, 也不喝,就在马车里慢慢熬着,让车厢里只余茶香飘荡,又暖又舒服。 身下垫着蓝绿色交织花纹的繁丽波斯毯,身上盖着烟水绿缎被,旁边还有一整张雪白的狐皮。 他伸了伸脚,在被窝里碰到了一个还暖热的汤婆子。 棠溪追拿了个隐囊,在他坐起来时垫在他腰后。 睡的多了,脑袋有些晕,一双手立刻扶住了他的额头,慢慢地揉捏。 眼神飘像侧后方的人。 棠溪追双眼半垂,神情微敛,乌发散而不乱,落在带着巴掌痕的浮肿脸颊和额前,遮了上钩的眼角,贤惠而可怜。 “别生气了好么?”嫣红的菱唇带着破皮的牙印,轻吐兰息。 “嗯。”裴厌辞心里纵有万般不愉,只是看着这张倾国倾城却因他凄楚的脸,甚气都消了。 “拿点吃的来。”从早上开始就没吃东西,眼看都要下午了。 他撩开帘子看看外面的天色,马车已经加上糊了新纸的木窗,留着一条缝通风,刚打开窗子,呼啸的狂风夹带着细小的雪粒子吹进来。 窗外的天空黑沉沉的,远山已经成了巨大的黑影,他们在其间穿梭,显得渺茫无比。 他忙关了窗子。 被风这么一吹,那种晕眩感也好些了。 棠溪追已经将饭菜茶果端来,服侍着裴厌辞用了些。 “那些证据呢?” “已经让扼鹭监取来了。”棠溪追替他又续了一碗火腿鱼翅汤,“咱们离开后才命令他们去取来的。” 裴厌辞昨晚只拿到武从义的一小部分证据,身为季怀永的心腹亲信,手上肯定不止这么点。 但贸然窃走证据,肯定会引起武从义怀疑。那时他们还在度州州城,势单力薄,季怀永要动杀心,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等离开度州再说。 他还未说出来,棠溪追已经帮他做了。 两日后,扼鹭监从度州传来消息,武从义已经自尽,临死前留下了一封遗书。 裴厌辞看了遗书,上面写了武从义发现他们偷了倒卖盐铁的证据,害怕季怀永怪罪,只能将事情用遗书的形式告知,希望看在他已死的份儿上不要为难他的家人。 他将遗书烧了,问:“季怀永对武从义的死有何想法?” 扼鹭监侍卫道:“只是有些疑虑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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