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点完头,他就察觉到吃味的目光,暗暗幽幽,飘忽无常,盯着他俩。 裴厌辞无奈,往旁边避了避。 “何至于此?难道本宫还会在这里对你做甚?”顾九倾皱眉。 “臣相信殿下是正人君子,”裴厌辞敷衍夸了一句,“瓜田李下,就怕有些人误会。” 回头我家那位拿刀划拉自己,这账又算你头上?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完,顾九倾脸色黑了下来。 随着李仁安的一声唱和,殿内众人不管何心思都尽皆收拢。 “你们要论棠溪追的是非功过,开始吧。” 皇帝目光转悠了一圈,没一个人站出来。 “上次你们口口声声说他的不是,不是很大声吗?怎么这会儿装聋作哑起来了?伍从恩,从你开始吧。” 被点到名的人身子抖了抖,瞄了一眼棠溪追,暗道之前为数不多的提审也没这么骇人啊,怎么一到御前,这人气势反而更足了。 “臣这边的证据还需再梳一下,先让简大人来说吧。” 简吉安随口一说就列了十余项重罪,桩桩都能拿出十足有力的铁证,他都不明白这案子还有甚继续审的必要。 “虽然有时臣僭越了,但大人们觉得,那些谕令的传达,对大宇的发展是好事还是坏事?”棠溪追温和问道。 “不可否认有些是好事,取得了好的结果。”简吉安还未回答,裴厌辞抢答道,“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乱来,那还要那些衙门做甚,要那些规章做甚,全凭一人拿捏做主不就好了。” 这怎么是好的结果呢,这魔头做过一件好事吗! 简吉安郑党让他别乱说话,棠溪追自然而然地撇开了他,在大寺卿正要说话的时候先一步道:“裴大人这么年轻,看起来却是个死守规矩的老古板。万法可变,因循守旧,拘泥于逐级上报,费时费力不说,也错过了最佳时机,大人年轻,还需多历练几年。” 简吉安虽十分厌恶裴厌辞,但他俩好歹是一派的,当下张口就要帮自己人,他刚上前一步,也不知裴厌辞如何动的,肘弯刚好撞到他鼻子上。 大寺卿吃痛地捂着鼻子,费解地看着他俩争辩。 “千岁大人随机应变,处事灵活多变,看来也算是老当益壮,”裴厌辞望着棠溪追,似笑非笑,“只是有时候是不是太随机应变了些,不把自己的主子放在眼里,总做先斩后奏的事情。” “哦,有吗?”棠溪追装傻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呢。其实主子不必那么劳累,有时候我自己私底下办完事就成了,主子的赏赐已经够多了,再赏下去,又有闲人冒出来说些诽谤污蔑的话了。” 谁赏你了,自己不要脸硬蹭上榻的好么。 裴厌辞磨牙,这么一耽搁,简吉安捂着鼻子立刻谩骂道:“你就是越权犯上!” 掷地有声的话刚落,裴厌辞恼道:“所以你还自觉有功了?” 这种自得炫耀的小表情怎么看怎么贱。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愿主子端坐明堂之上,永享万世盛名。”棠溪追说完这话之后,这才将目光投向最上首,声音朗朗清越,“唯上所需,臣愿为此赴汤蹈火,遗臭万年。” 大殿内鸦雀无声。 顾九倾暗暗撞了下简吉安,后者嘴角下撇,身子扭到了一边,不想再说话了。 也不看看他能不能插上嘴。 眼看快到午时,皇帝挥手让臣子们先吃点东西,稍后继续。 大宇皇帝还是比较仁慈的,没让臣子在大殿外面的廊下摆小桌席地用食,而是开了几间偏殿。 裴厌辞自然和顾九倾他们几个一起。 “你说你到底是帮谁的,”简吉安憋了一上午的火气悉数砸了过来,“中书、门下两省都在棠溪追的掌控之下,圣谕想发就发,除了差一个头衔,就与那位无异了,这不是欺君犯上是甚?这不是僭越是甚?你怎么说的,这是随机应变的事吗?这是不拘泥守旧的事吗?” “诛九族的罪名,怎么直接就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那狗阉人是不是还能称颂一句铁面无私,上至皇天贵胄下至黎明百姓,就没他不敢抓的。”一旁的陈嗣宏也搭腔道。 裴厌辞一听,好思路啊,下午就拿这个给棠溪辩。 “行了,你们少说两句,”顾九倾一句话阻断了手下所有人的不甘数落,“厌辞还年轻,遇见棠溪追那样的对手难免发怵,暂时不清思路而已。” 他怎么不晓得,若是让他们来说,更是直接哈哈着就给糊弄过去了。 铁证都在手里了,也没看到他们实打实有所行动。 还不是一个个中饱私囊的废物。 等小餐用完,顾九倾宽慰道:“别他们,父皇看起来也是暂时不想对棠溪追动手的,圣意最重要,咱们随便提提就算过去了。” 裴厌辞点点头,告罪了声去方便,与他分别。 才刚转过拐角,他的手被人一扯,就给带到了一个熟悉的怀里。 “小裴儿……” 裴厌辞被他亲了两下,手就按在他的嘴上。 “你也不看看这是甚地方!” “允许你和顾九倾在皇城外的死角处搂搂抱抱,不许我在没人的地方卿卿我我?” “还没完了是吧!”裴厌辞凶狠道。 “有完有完。”棠溪追抱住他,脸颊不住地蹭人,“刚才小裴儿好厉害。” “主要皇帝没打算要你命的意思。”裴厌辞道,当个人意志凌驾于所有律典之上时,它们随时可以变成一堆废纸,“我看李仁安不得圣心,陛下估计看出来了,短时间内还没有比你更好用的人。” “只要陛下想,世上有千千万万个棠溪追和李仁安供他驱使,区别在于一个人当两个人用,还是两个人当一个人用。他的想法其实不重要。” “你放心,就算有滔天大罪,我也能让你安然无恙走出金銮殿。” 棠溪追将脸不舍地从他身上拿起来,说起这次冒险与他见面的真正目的。 “可是小裴儿,我想死了。”
第135章 赐死 小憩后, 群臣们陆续回到九霄殿,皇帝并未出现,因为正在炼的丹药临时出现了问题, 他二话不说立刻去查看。 高台至尊宝座边, 李仁安像一只等待腐肉自动送进嘴的秃鹫,阴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有棠溪追例子在前, 他何尝不能是第二个棠溪追? 可惜天不遂人愿, 经过一整个漫长的上午, 不少朝臣都是老人, 颇有些萎靡, 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走神, 不管是太子党还是阉党, 也都怵于棠溪追威视, 似乎看清了现实。 现在还不是动棠溪追的时候, 此刻骂得狠了,回头就是自己活到头了。 他们才没那么傻。 裴厌辞得了顾九倾的话, 也不那么卖力了, 在棠溪追几次使眼色给他都撇开了头当做没看到。 李仁安心里那个着急啊,这棠溪追要是出来了, 第一个拿霍存开刀, 第二个, 不就是自己了么。 但他又不能表现得着急,他已经是大内监了,每一个动作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逮着他出错攻讦。 一个小内监从人群中悄无声息地走到裴厌辞身边,耳语了几句,随后带着人离开了大殿。 棠溪追率先发现他的离开, 接着是李仁安。 看这意思,今天也是不会出结果的,面上还是悻悻然起来,草草结束了这次朝会。 裴厌辞随着小内监绕过一处处高楼大殿,随着丹石味道越来越浓,最后停在了长生殿。 前殿很空旷,角落处井然摆着几个来不及收的道家仪典用的法器,绕过前壁,后方偏殿上方袅袅冒着灰黑色的烟雾,闻着让人心闷闷的。 殿门敞着,里面东西都搬空了,只有一口两人高的大铜炉,底下不停烧着火,熏得整间大殿乌烟瘴气,几个穿道士袍子的少年灰头土脸的。 “陛下。”李仁安才刚开口,站在铜炉不远处的皇帝立刻惊吓般扭头,见到来人,原先的紧张转化为惊喜,亲自上前将裴厌辞迎了进来。 “裴卿,你来看看,朕炼的丹药到底有何不妥。”皇帝称呼人的语气都热情了不少。 裴厌辞一脸受宠若惊,被他拉进屋,“臣不懂丹药。” “你不懂?”皇帝反问他,有一瞬间,迸发出惊悚骇然的光芒。 裴厌辞急忙紧张道:“臣从未炼过丹药,更没吃过丹药,至少这十几年来……”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甚,更加慌乱地找补,“除了这十几年也没吃,不是,臣就活了十几年……陛下。” 他干脆行了个礼,“臣对炼丹修道一事实在知之甚少。” “朕晓得你还未弱冠,你是国子监祭酒,博览群书,想必对丹石药丸也研究甚多,等会儿你吃几粒,看看与你所学相差多少。” 皇帝对他的话更加欣喜若狂,眼神亮得惊人,瞳孔缩起,显然不可抑制地处在异常的亢奋中。 单单是裴厌辞见到了都有几回了。 那种像是在燃烧自己生命的亢奋,在强烈的情绪波动过后,又会陷入更加萎靡不振的境地。在经历过精力充沛之后,皇帝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出现这种衰老迟钝的样子。 裴厌辞可不想步皇帝的后尘。 刚要拒绝,一个老道士从后面走了出来,“陛下,长生丹乃是机缘之物,若是旁人吃了去,万一恰好夺了陛下的机缘……” 皇帝果然面露迟疑。 裴厌辞忙转移话题,“敢问这位仙家名号?” “贫道道号一淼。” 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裴厌辞在打量他的时候,一淼也在看他,这么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了些甚。 “你、你这是……”他指着人,满眼不敢相信。 “道长,你怎么了?”皇帝问。 “没事。”一淼自觉失态,胡乱扯了些话掩饰,但时不时偷瞄裴厌辞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没事人。 很快一淼指挥手下小童和道士开炉,这一炉又炸了,出来的丹药品相不是很好。 裴厌辞可不想吃这短命玩意儿,一淼似乎也怕他看出甚来,心虚地找了个借口把丹药送到后头。 “裴卿,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可曾在书里看过长生之法?”只剩两人时,皇帝问。 “陛下九五至尊都还在摸索,臣一介凡夫俗子,哪里晓得这些?”裴厌辞拱手道。 “之前朕还囿于长生之道,殊不知得道之法万千,借尸还魂,亦可称作上乘之法。”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果不其然看到对方脸色变了变,又故作镇定。 “陛下说的话,臣不太懂。” “朕让大宇走向前所未有的盛世,为了天下黎明苍生着想,朕也命不该绝,应当与天同寿,与百姓永享这盛世太平。” 这一番话霸气侧漏,皇帝眼里精光闪现,野心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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