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跪我?”裴厌辞音调很平, 声线紧绷。 棠溪追手足无措, 从前的伶牙俐齿全都在此刻失去了用处。 这样的裴厌辞,比发火更让人感到胆寒。 裴厌辞松开他的手, 转身往屋外走。 “厌辞, 你别走, 别去找顾九倾……” 他脚步顿住, 叹了口气, “我去拿伤药, 给你包扎。” 棠溪追安静了下来。 直到裴厌辞再次进来, 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你要跪到甚时候?” 棠溪追手忙脚乱地坐回椅子里, 沾着血肉的手指无助地蜷缩在大腿上, 两只手局促地依偎着。 他身子一动不敢动,上勾的眼尾耷拉, 眼神可怜地望着人。 “装这副样子给谁看。”裴厌辞撇嘴。 棠溪追动动嘴角, 收回神色。 裴厌辞抓起他的手臂,上卷衣袖, 敛眉垂眸, 小心翼翼地给他清伤口, 撒上伤药。 “你笑甚?”裴厌辞冷着脸道。 他摇摇头,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一丝丝甜,一丝丝得意。 裴厌辞不耐烦地撒开手, 脸色很臭。 棠溪追忙再次收敛神情,抓住要溜走的手。 “小裴儿,我好疼。你可怜可怜人家。” 裴厌辞暗念着这人又在发癫, 不能跟他计较,重新坐了回去,给他包扎。 “你有自虐倾向你知不知道?” 之前棠溪追想把自己头发扯下来,想抠自己眼珠,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在他看不到的时候,他是不是经常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这人毛病怎么这么多! “小裴儿,你担心我?” “没有。” 裴厌辞冷着脸给他上药,拿纱布一圈圈地给他绑好,之前受的伤到底还是没让他学会如何包扎,这头刚打好结,底下手腕处就开始松开了。 “你乱动甚。”他指着手腕,“你看看,刚给你包扎好。” 棠溪追乖乖背锅。 带子绑了好几次,裴厌辞总算熟练起来,知道如何才会不勒着伤口带子也不会松开。他舒了口气,额头察觉到温软的触感。 抬头一看,棠溪追没受伤的手正拿着帕子,温柔地给他擦汗。 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棱,分割成一个个方块照耀进来,每束光都跳动着微尘,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都不及棠溪追乌瞳中溢出的情意。 那么黑暗,那么深沉,像两汪毫无生命气息的无底洞。 他高健壮硕的身体,还有眼睛,都是阳光照不进的阴影。 只要看了这眼神,没有人会怀疑,下一刻,这人会一边笑着,一边将他撕肉碎骨,吃进肚子里。 裴厌辞也有一刹那的恍神,以为自己也要沉湎堕入那无边的黑暗里。 可棠溪追只想要他的一个吻。 他凑过去,嫣红如血的唇试探着贴了贴暖热柔软的唇,没有得到回应。 “去换衣裳。”裴厌辞趁他愣住的时候,冷漠地起身收拾东西。 棠溪追整个人僵在那里,透着一股死寂。 “再让我看见你往自己身上添新伤口,我杀了你。” “不敢了。”棠溪追忙保证道,以为这样能换来一张笑脸,却见裴厌辞拿着上药和血布条离开,再没回来。 他从中午等到了晚上,从晚上等到了深夜。 直到房门再次咿呀响起,冰冷僵硬的身子这才动了动。 裴厌辞看也没看他,吩咐下人送来热水,看他仍旧坐在窗前榻边,招呼他吃点东西,自己洗漱去了。 等再回来,桌上的饭菜已经撤了。 裴厌辞随意瞄了一眼,确定不会把人饿死后,躺到床上,盖上被子。 棠溪追盘桓了一圈,手试探着摸上床沿。 床里飞来一只脚,直接踹开他的手。 “去沐浴。” 棠溪追叹了口气,认命地去沐浴。 三两下解决完,他穿着单衣亵裤从床尾偷偷爬上来,又被一脚踹了下去。 “小裴儿……” 许久不见动静。 棠溪追眼疾手快,掀开团成团的被子,整个人直接挤了进去。 “你无耻!从我被子里头滚开!这里没你的地儿!” 棠溪追不顾他的挣扎,抱住了人,被子一扯,终于将自己健硕的身子也挤上了床顺利与裴厌辞同盖一张被子。 “嘶别动别动,我手好痛!” “活该。”说是这么说,裴厌辞到底不敢挣扎了,闭着眼背对着他,装睡一般任由他抱着。 不对。 “我压着的是你的右手,你受伤的左手我压根就没碰。” 裴厌辞恼得将人往外推,可惜人家已经稳稳当当鸠占鹊巢,任由他捶打胸膛肩臂也巍然不动。 裴厌辞的另外半边床,只能是自己的。 他搂着心爱之人的腰,受伤的手跟没事人一样紧攥他的两只手,轻松制服住了他。 “疼死你算了。”裴厌辞冷笑一声,赌气地倒回床上,重新背对着他。 留着缝的窗子透进来一股冷风,将屋里的残烛摇灭。 腰间的手慢慢收紧,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搂着。 黑夜中,裴厌辞幽幽叹了口气。 “棠溪,你把扼鹭监印章拿回去吧。” 手里有权,心才不慌。 “你比我更需要它。”棠溪追轻声道,“这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给你的东西了。” 他甚至连个正常男人都不是。 “我今天很生气。” “我知道,不该让你看见的。” 简直污秽。 “你还想瞒着我?”裴厌辞恼地在他怀里转身,偃月眸子愤怒地盯着他。 这样的他煞是鲜活可爱,比白日里瞧不出喜怒情绪的人让人安心多了。 “北疆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又想瞒着我。” “以后不会了,任何事都不瞒着你。”棠溪追心里发怵地小心将指着自己的削葱玉指压下去,讨好道。 “知道我更恼你甚吗!你是个人,应该自尊自爱!” 棠溪追喉头有些艰涩,“好。” 他当封王和扼鹭监督主的时候都没学会这个。 不爱别人,也没爱过自己。 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 裴厌辞不满他敷衍的态度,双手捧起他的脸,与他对视。 “棠溪,没有人让你有由去那样伤害自己,包括我。世间所有的一切终有一天都会在我们手里溜走,包括你生命中曾觉得重要的人,曾拥有过的东西,还有那些夺来的权力。我爱权,可我更爱自己,我希望你也这样。” “记住,永远别将自己的命寄生在别人身上,你不爱惜你自己,别指望赢得别人的尊重和爱。” “我喜欢男人,是喜欢一个堂堂正正、有男子气概的男人,而不是里那二两肉——那代表不了任何东西。” 这就是他爱的小裴儿。 “棠溪,你我都曾站到那高峰之巅,你不该再被世俗的眼光羁绊住了。” 裴厌辞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手勾着脖颈,缓慢而坚定地告诉他,“我们,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他的话,让所有的彷徨、妒忌、恐惧、吃醋、痴缠怨怒,甚至那些衍生出的所有想对顾九倾做的一切阴暗报复的手段,都在脑海里消失了。 这一刻,他只想享受独独给他无尽包容和温柔的裴厌辞带来的一切美好,闲杂人等别想挤占他分毫心绪。 那是他的小裴儿。 “好端端的,你又在得瑟甚?”裴厌辞在被窝里踹了他一脚。 “没。”棠溪追亲昵蹭着他的脸,开始帮他暖脚。 这好容易哄好了,人又开始作妖了。 裴厌辞艰难转过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天青绿瓷药盒。 “看来这个我就用不上了,本来还想拿出杀手锏。” “这是甚?”棠溪追满心满眼都看着他,随口问了一声。 “看你之前心心念念拿药方,现在你暂时不能出去乱走,只能我去找萧与了。”裴厌辞道,“不然我这么晚回来是做甚。” “回春丹?!”棠溪追惊讶了。 裴厌辞打开瓷盖,拿出里面的药丸,“吃吃看。” 棠溪追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药丸放回去。 “不该在这个场合。” 今天他们俩过得都不怎么美好。 他不想裴厌辞以后回忆起这一幕时,还要多提一句因为顾九倾的拥抱。 绝对不行! 棠溪追将药盒塞到暗格里,也不知他怎么放的,裴厌辞好奇地再翻时,又没瞧见了。 “睡觉。”棠溪追把支起探头的脑袋重新按回枕头上,盖好被窝。 有他就好了。 “对了。”裴厌辞即将要睡着,这才想起了一件事,迷迷糊糊开口,“明天你回大牢里头去。” “我知道错了,我还伤着,你怎么忍心让我回牢里。”大牢里都没有小裴儿柔韧的腰抱。 裴厌辞把今日的事情说了,道:“不能让霍存顶替了你的位子,你才是扼鹭监的督主。” “督主不督主的,我已经不在乎了。”棠溪追抱着惬意道。 “我在乎。” 凌厉的眉蹙起,多了几分愁思,轻悠地叹口气。 “你想要,我哪里有不为你争的道。” 何况,一无是处的话,他可是要被小裴儿抛弃的。 ———— 腻歪了半夜,第二日裴厌辞神清气爽地起床,磨蹭着和棠溪追一起用早膳,一个小厮突然创了进来。 “裴公子,公子,求你救救我家少爷吧!” 裴厌辞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看向棠溪追,对方已经用宽袖挡住了脸。 裴厌辞将人扯出了膳厅,这个小厮是王灵澈身边的贴身侍从,之前住在裴府负责照顾自己少爷。 “你少爷不是回王家了吗,能出甚事?” “小的、小的也说不清楚。”小厮气喘道,声音断断续续的,“就、就打起来了,要被打死了……” 裴厌辞听不明白这人的话,但王灵澈要是死了,自己这段时日对他的拉拢心思全白费了。 “我先去王家看看情况,你随后赶来。” 现在也没时间备马车,他直接骑马赶往了王家,长腿一伸,身轻如燕地从马上跨下,敲响了王家门。 “你是、裴大人……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哪来的胆子敢擅闯王府!来人,来人!” 裴厌辞一边往里走,一边将前来拦截的几个小厮轻松撂倒,问,“你们大公子呢?” “裴公子,你终于来了!我们公子……”王灵澈身边另外一个小厮来到前院,一看见人,立刻撇开那些拦路的仆从,“只有你能劝了。” 他随那个小厮来到后院一间精致的小楼。 还未进门,裴厌辞看到屋里的王灵澈一脸失神地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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