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补充道:“白照影,别对我动心。” 不要喜欢,就不会受到牵累,也不至于今后因为我有意外,而感到格外伤怀。 “不要对我动心”和“我不会对你动心”之间,有微妙的差异,我知道你不会明白。 其实我心悦你。 萧烬安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他将那股浓烈的悲伤感强压下去,却硬扯出道笑意,为了打消白照影所有怀疑,他故意将语调再提高了几分,变成了他惯有的傲慢。 “开店是希望你有其他事做,锦衣卫卫所不必来,南屋也不要随便进。无事不必相见。” 无事不必相见,是白照影最希望得到的结果。明明是应该两相释然。 萧烬安说得缓慢,也很郑重,绝不是开玩笑。 而白照影捏着那封情书,手在颤抖,郁闷和委屈半点不减。 并且还在这两种情绪之外,潜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感,在心中如藤蔓蔓延。 白照影终于大哭了起来。 萧烬安磕磕绊绊地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已经耗尽了全部心力,决心随时有可能动摇,他实在不敢再在这南屋里待。 他曾经想过用“你现在出去”,绝情到底地解决他跟白照影的对话。 到头来,话到嘴边,他只能狼狈地拐了个弯,变成了:“白照影,现在我出去。” 萧烬安将自己撵出了屋。 把白照影留在屋里面。
第45章 萧烬安出门以后, 南屋着实安静了好一阵子。 白照影呆呆地握着那封不知来处的信,目光投向门外, 又收起,怎么也没能料准,蹭一个床位,竟蹭出天大的委屈。 他总是要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又难听? 白照影心口的酸楚感,刺激得他越哭声音越大。但是萧烬安匆匆地走了,屋里再没有其他人。他的哭声在宽敞的南屋荡起余音, 喉咙都哭痛了,没有人理自己。 白照影睁着涩痛的眼,环视一圈,哭累了, 擦干了眼泪。 无事不必相见……他咀嚼着萧烬安的话。 无事不必相见,也挺好的。 最起码,他可以不用再被迫营业,也无须费尽心思揣摩萧烬安大魔王变换难料的情绪。 白照影坐在床沿待了会儿,穿好鞋。 南屋外头成美跟茸茸早早准备好了伺候白照影洗漱, 还有用早膳。 茸茸还小, 并不太知事, 只是看少爷低落, 拉拉白照影的衣袖说道:“少爷,你怎么了?” 而成美则是想得更多, 瞧见世子妃眼眶是红的, 世子爷出来时, 嘴唇底下还有伤痕,料定两人可能是有些闺房情事方面的龃龉。 问题应当不大,若是大事, 需注意什么,世子必会交代。 成美温柔地对世子妃安慰:“世子爷昨晚说,库房钥匙就先在您那里保管,世子妃,今天要去打理铺子吗?” 白照影木讷地点点头,仰起脸。侍女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 下午时分,成安骑着马,不停穿梭在上京城里的小巷子。 此时时节即将数伏,天很潮热,成安却不敢停驻买一盏西瓜酪,而是马不停蹄地,执行世子爷交给的两大任务。 此番又不知殿下是个什么意思。 任务一,他让自己偷偷去买套宅子。 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成安差点儿以为听错了,又差点儿惊恐地以为,殿下要养个外室。 可是殿下跟世子妃,那可是甜甜蜜蜜得不行。 殿下虽然面上不说,买花灯也紧着世子妃,吃食也惦记着世子妃,不许任何人欺负世子妃。成安也曾经观察过,世子唯独跟世子妃在一起时,他其实偶尔还笑一笑的。 ——所以要养外室吗? 成安使劲挠着头皮,头皮嘎啦嘎啦地响。 对于这套宅子,世子有严格的要求: 首先,不能离宗亲贵胄们太近,也不得离基础设施太远。 所在要干净,要安静,有完整的产权,邻里和睦,邻居养些花草猫狗,擅长做饭更好。 还有,如果过户房契,这房写得不是世子的名字,户籍甚至不知道是世子哪里搞来的,根本不认识。世子越发神通广大了。 最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姐姐成美,更尤其不能告诉世子妃。 ——这怎么看怎么是养外室的节奏啊!!! 房、房中不合了? 想要小宝宝了? 移情别恋了? 成安死也不明白。当然,死也不能问。 任务二就更可怕了,世子竟让他用个陌生的户籍,在多家票号开户,今后要往里存钱。 转移财产嘛? 给外室和外室的小宝宝留的? 您要是真有这打算,干啥昨天还让我姐把库房钥匙交给世子妃,拱手给世子妃掌家权? 成安顶着满头问号,碌碌奔忙在上京城宽敞的官道。继续看房时路过一家马球场,听见里头哇啦哇啦的喝彩声音,以及噼里啪啦如奔雷的马蹄动静。 太吵。成安勒紧缰绳,决定这附近的房不看了。 调转马头时,忽见得那马球场里,遥遥有个瘦条条的熟悉身影,站在观众席上跳跃呐喊,成安使劲瞪了瞪眼睛,有点不可置信,怎么会是他…… 但待他提缰打马,想再接近些许看个真切时,那观众席上又没有了这个人。 成安以为自己,大概是中暑眼花了吧。 *** 下午白照影开库房,掏钱将绸缎庄给盘了回来。 江良一时诧异,伙计们也露出惊愕神色。但到底没能明着说出,他们曾经跟许侧妃合谋,往绸缎里放夹带构陷世子妃的事,世子妃财大气粗,还带着个面露精光的女打手,众人畏服。 绸缎铺子遂落在白照影手中。 有一句话,萧烬安并没有说错——开铺子会给他找很多事做。 自从他得了这个绸缎铺,手里突然有了大把的事情。 他要认识店里人员,学看账目,还要筹备给铺子翻新铺面,改进花色……诚如萧烬安所说,货物虽看起来琳琅满目,实际上能拿得出手的料子也就宝蓝天青,野葱成精那般。 白照影单只初步了解这个店,就从下午进行到傍晚。 夜幕四合时,甚至都是成美折返了趟世子院,从小厨房用食盒带来了晚饭,然后茸茸服侍着白照影在店里账房吃完。 晚饭是还有茉莉花饼的。 白照影疲惫地用了一块。 世子院的茉莉花饼,早就和白照影的口味相互驯化,是不甜不腻的口感,尤其是今晚这几块茉莉花饼,饼皮酥甜,内馅绵软,花香沁人,稍给白照影提了提神:“好吃。” “这饼里的茉莉,不是咱们府上的茉莉。”府上那些,早就被我和我弟弟给薅秃了。 然后她回忆起,刚才回世子院取晚膳时,发生的一些反常的事。 世子从宫中退值后回了世子院,交给厨下一些新鲜的花瓣。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世子爷辣手摧了御花园。 本该是如此缱绻动人的爱妻之举,世子爷知道跟世子妃吵了架,要拿这几块鲜花饼求和,逻辑按说是这么个逻辑。 偏偏世子爷从来都是跟人反着来。 他命令自己,往后不准在世子妃跟前提他。 什么话题也不行,就不准提自己。 于是成美带着食盒和满头雾水,马蹄沉重地回到绸缎庄,伺候世子妃吃饭。 然后越想越奇怪。 这是个什么章程? 殿下,您又怎么了? 老王妃走后,最大的影响不完全是世子疯了,而是世子失控了。小时候,若是真碰上世子爷这种不听话不可理喻的罕见情况,老王妃不是许菘娘,生气了是真揍儿子的。 以前他们满心认为,能用世子妃牵制住失控的世子,带殿下回到正轨,进行得一直还算顺利,不清楚这会儿两人又发生了什么波折。还不让外人介入相劝。 成美暗中叹了口气。 “鲜花饼里是哪里的茉莉?” 账房忽然一声珠玉般的话音响起,白照影吃罢饼,就着小菜喝了两口米粥,感觉今晚的饭菜无比符合脾胃,让他疲惫稍解,很受用。 成美心说,此事是世子妃问属下,不是我主动提,提得也不是您,是茉莉:“宫中来的。” 白照影微微吸气,眉梢轻抬。世子院能去宫中的人,唯独萧烬安。 萧烬安怎么回事? 早晨说不必往来,整日都没有相见,晚饭却送了茉莉鲜花做饼。 到底是他饼里下了毒,还是他后来发现那封情书是误会,所以他过后想明白了,觉得自己行事草率过分又说话伤人,要跟我道歉? ——不可能。 萧烬安向来霸道,还长着张能占遍天下歪理的破嘴,是个会道歉的主儿吗。 白照影思索片刻不得解,吃完花饼也没毒发,更是不清楚,世子殿下来这一竿子的意义。 白照影放下筷子,随口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 大概是晚上八点。 离夜禁还早,但,如果是工作,也到了该下班的时间。白照影决定吃完就回去,不太想成为员工东家的第一天,就做强迫加班的畜生老板。 他起身,先派茸茸给店员们分铜板买宵夜。然后离开绸缎庄出门。江掌柜与众店员相送。 偏巧了,在登上马车车板的同时,锦衣巷子里,打马出来两个身着公服夜行的郎君。 那一高壮一瘦小的,他竟然都认识。 白照影远远与这两人对上视线,薛明段莽,连忙快走几步,在马车车下纳头就拜: “参见世子妃!!!” 段莽的声音总能镇住半条街。更何况身着的是锦衣卫制服。声音夺人,模样显眼。 就在绸缎庄门外。江良见到成美时,已经动摇了想两头吃,收钱顺便给许氏当耳报神的念头。再见到这俩锦衣卫汉子,江良抖抖瑟瑟,吓得几乎站不稳。其他那些伙计,也是生怕被白照影发现,他们曾经吃里扒外的事。 这些闲杂人等的心思,暂且不表。 就单说白照影,他心里有点尴尬,站在车板不安地倾了倾身,让他们赶紧起来: “别在地上说,我没有这么多规矩。” “谢世子妃。” 早晨刚被萧烬安下令,今后无事不得入锦衣卫。 但我不去就山,山竟过来见我。自己在街面上,碰见了萧烬安衙署里的同事,到底是应该遵从萧烬安的意思,敬而远之。还是成全萧烬安的面子,继续扮演他乖巧的世子妃呢? 白照影想不透。 却心里酸楚得很,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释然并没有来,他跟萧烬安,从同一个庭院的对门冤家,变成了陌生人。 白照影从没被人无端这样恶劣对待过,他鼻息翕了翕,假装困乏打了个哈欠。含糊地圆场道:“两位缇骑,这是有公干?夜里潮热,我车上有驱蚊避暑的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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