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揉眼,以为是错觉,下一刻遁光袭出,停在他面前。 来人也是一名年轻女修,身穿蓬莱一脉的行医道服,脚下踩着一柄寒光赫赫的仙剑,御剑的架势居然不输于剑修。 她左手抱着浑身是血的田漪,右手结印,按在她伤处。 碧绿的灵光游走而入,皮开肉绽的伤口迅速愈合,堪称是活死人、肉白骨。 徐景犹显呆滞,觉得她很眼熟,但反应不过来。 唐棠扫他一眼,见没有外伤,把从鬼门关捞回来的田漪交给他,然后翻过面朝下飘着的白翎,给青年搭脉。 唐棠凝神片刻,查不出所以然。 她对徐景板起脸,端出一副冷淡蹙眉的神色,又恢复正常,面露疑惑。 徐景想“啊?”一嗓子,后知后觉地发现出不了声了。 周围安静得可怕,风吹草动,却没有风声。 唐棠见他不懂,横着手往脖子上抹,假装是个自戕狂魔。 这下徐景懂了,连忙往身后指,向她表示:裴响在那边! 不料,女修露出了焦躁的神色。 她连口型带比划,徐景艰难地辨认着,同样做口型道:“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援兵,往裴老弟那边去了?别的援兵是……跟他有很大梁子的那个——濯缨道君?贾济?!!”
第174章 一百七十四、阳关 漆黑的天宇中,出现了两道不断碰撞的遁光。 他们从与折仙浮屠的战场袭来,转眼掠过万顷荒原。彼方的厮杀已接近尾声,因为另一名剑修从天而降,把袭击折仙魔尊的剑修捅了个对穿。 彼时的魔物们还以为,上苍眷顾,天降正义之士。 不料黑衣剑修被刺穿心脏之后,不仅没死,还令修为暴涨,反手将来人的首级也一剑削落。 新来的剑修一袭赭袍金冠,脑袋离开了脖颈,犹在狂笑。他的头颅转眼间飞回颈上,与黑衣剑修同样,受重伤后反倒法力大增,荡平了好些尸童。 众目睽睽之下,这两人似敌非敌,似友非友,时而战在一处,招招奔着致命去,时而砍杀魔物,很快杀得血流成河。 不仅他们自身受伤可令境界陡升,当魔物死在他们剑下,也会源源不绝地供给法力。 尸修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魔门尚要凭借些许外物,尸体也好鲜血也罢,不论阴魂抑或蛊毒,总该有点倚仗。这两人身为道修,却只要全力拼杀,战场之上,不管是他们还是魔物负伤,皆可使他们变强。 战局迅速明朗。 折仙魔尊别无他法,甚至亲手诛杀了几名座下干将,用他们的尸体充当傀儡。然而,他面对的是当世两名修《太上迢迢密文》的佼佼者——兼有先天剑骨,履杀剑流之道,与当年的斩月仙师如出一辙。 最后,裴响一剑刺碎了魔尊的丹元,致其毙命。贾济没抢到这致命一击,怒极而啸,再度攻向裴响。 裴响懒得理会此人,只欲寻师兄汇合。 他不知怎的,心跳极快,好像白翎那边出事了一般。 于是残局交由魔尊亲卫收场,裴响带着徐景返回皇都。贾济紧随其后,不依不饶,他高裴响一个境界,一时甩脱不得。 裴响终于被激怒,让徐景先行返回,他随后就到。 徐景本不放心,但恰好收到田漪的玉牌传讯,遂不作耽搁,独自赶回皇都。 没想到现在一看,裴响竟与贾济打了一路,连化为遁光在空中飞掠的时候,都在不停地交手。 贾济身为化神前期修士,奈何不了元婴前期的裴响,颜面大跌。 两人在虞渊时便有深厚的过节,一百来年过去,贾济本以为自己已经能高枕无忧了,不料今日再见,对方还是目下无尘的老样子,看得他火冒三丈。 当初不把他放在眼里、我行我素到令人生厌的小子,偏偏让贾济相形见绌,不得不承认自己再怎么效仿老祖、都不如他真正传人的事实。贾济恨得牙都快咬碎了,结果裴响为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师兄,跑去刺杀展月。 犯下如此欺师灭祖的重罪,任他如何的天赋异禀、千年一见,也该永世不得翻身,一辈子烂在笑忘门——百年前的贾济为此事乐得合不拢嘴,恨不能就地把盏,豪饮一番。 然而好事不止一桩,喜讯接二连三:他当选道君的最大阻碍——渡尘真人诸葛悟,也在一夕之间半身堕魔,被沉音魔尊抓去魔域了。 那一夜,堪称濯缨真人贾济的鸿运当头之夜。 过了那夜后,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濯缨道君。展月老祖的传人算是完犊子了,而他重整旗鼓,离展月更近一步,每日过得神清气爽、得意洋洋。 只可惜好景不长,如此神仙日子,仅持续了百载。 贾济虽然知晓,自家师门、亦即太徵一脉,暗中扶植神教新派,与是非道君作对,但他万万没有料到,太徵会直接叛出道场,在南方开辟了一片新天地。 而且,她的锋芒直指展月,导致贾济同被打为乱党。 他好不容易从旧派的围剿里逃出生天,惊觉自己数百年来,一直被师长蒙在鼓里——没一个人告诉他内斗的真相! 换句话说,即便贾济已经高居道君之位了,在太徵一脉,依然只是个负责冲锋的阵前卒。他长久憋闷的怨气,今朝统统释放。 金铁相击,一触及分。 剑锋爆发出耀眼的火花后,刚震开距离的两名剑修,再度战在一处。 贾济本就阴鸷的面孔,愈发扭曲。他喝道:“区区元婴期小儿,也敢在本尊剑下叫嚣?!” 裴响不语,手中时而是一柄粼粼碎剑,时而是千道熠熠银丝,进攻的章法分毫不乱。“花谕”也认出了旧仇人,发出不悦的沉吟。 裴响越冷静,显得贾济越滑稽。 贾济勃然大怒,道:“你们三代个个好手段,看着光风霁月,实际上左右逢源啊!说,你裴家是不是仗着有几个臭钱,贿赂到道场里来了?天杀的漱玉,连同她师尊驾鹤,拿着是非的鸡毛当令箭,对我穷追猛赶!若非本尊修为高深,还真要折在她们手上了——岂有此理?!” 裴响闻言,依然无话。 贾济每吐出一个字,他都能循机挥出十余道剑气,待贾济说完,那身赭红色的法衣微光隐隐,快遭不住了。 再看裴响,短暂地停手片刻,不是因贾济所言产生了什么感想,而是在记林暗的人情。 贾济怒火滔天,仰头长啸。他把仙剑“方虹”竖在身前,口中念念有词。 裴响知道他要使出看家法门了,并未轻敌,立即将剑气布满身前,形成格挡之势。 然而此时,比原本夜色更深重的黑暗,蔓延过他们上空。 贾济一愣,发觉自己的法咒中断了,杀招也中道崩殂。他的嘴皮子再怎么磨蹭,都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沉音魔尊衣眠,张开了他的领域。 身为当代唯一的万境魔修,他的修为在化神期之上,能与太徵并肩。但如潮水般的白骨围攻宫城,放眼望去,一片森然。 裴响发现了白翎,瞬间掠至近前。 他满身煞气未散,仿佛从炼狱里走出,却在靠近师兄时归宁。“花谕”亦散作银丝,温柔地缠上白翎躯干,全然不复刚才令地崩山摧的锋锐。 裴响紧盯师兄,意识到了白翎正欲进境。他尝试向白翎伸手,却让旁边的徐景和唐棠一惊。 徐景指着裴响的胳膊,表情囊括了所有想说的话:你也?! 唐棠比划得飞快:你们都要找个地方静修!现在,立刻,马上! 煞气散去,显出裴响体表精纯的灵力。他刚才被贾济多次重创,也将步入元婴后期,凝成元婴法相了。 黑衣剑修不在意地扫了自身一眼,做口型道:我留下来。你们带他离开,去地底下。师尊说那是灵气最浓处,好助师兄进境。 徐景惊讶道:地底?你的意思是,我们几个先去阳关? 他环顾四周,入眼的尽是白骨,哭丧着脸道:不成吧…… 唐棠问:你们知晓阳关的具体所在? 这一问,让两名青年沉默了。 根据顾怜的见闻,他们只知阳关恰恰在宫城下方,却不知到底该从何进入。 裴响回望高空,仿佛在思考现在去问衣眠可不可行。 一柄剑突然从背后袭来,徐景唐棠同时张口: 当心! 他们没发出声音,不过裴响的预感刹那示警,他稍一侧头,剑锋擦着面颊而过,寒光映在眉睫。 “花谕”凭空成型,格住此剑。果不其然,又是贾济! 赭衣金冠的剑修明知杀不死裴响,可是一见到他,新仇旧恨便涌上心头,不报不快。 唐棠持剑指他:濯缨道君,请牢记您来此的使命,切勿公报私仇! 贾济没耐心读人唇语,皱眉瞥她一眼,道:你待怎地?! 他虚晃一招,猛地抓住了空中漂浮的白翎,闪身移开。裴响双目泛寒,银丝若游龙追袭,几度将贾济刺穿。 贾济毫不在意,把剑横在了白翎项上。 他冲裴响露出挑衅的神色,满面猖狂:本尊杀不死你,难道还杀不死你师兄?听说你们师兄弟手足情深啊,他修的可不是《太上迢迢密文》吧!哈哈哈哈——嗯? 男子脸色变了。 因为他一剑下去,本该把挟持的白衣青年斩首,但不知为何,砍了个空。 贾济不敢置信,以为自己生出了错觉。他再度横剑,不过已失去了机会—— 一只灵力凝成的巨手从背后张开,把他捏在掌心。与此同时,无数银丝窸窸窣窣地游走在贾济身上,将他的四肢捆了个结结实实。 徐景面露惊喜,猛摇扶着的田漪,想把她叫醒一起见证眼前的一幕:裴响凝婴了! 庞大的元婴法身冉冉升起,俨然是以灵力塑就的、千百倍大小的裴响。 他本体飞身在外,接住白翎,头也不回地掠到唐棠和徐景面前,身后的法相则将拳一攥,血浆碎骨从指缝迸射而出。 唐棠倒抽一口冷气,双手抱头。 不论如何,贾济是与她一同领命来的,也是新派的核心武力之一。虽不知这厮为何突发癔症,逮着裴响穷追不舍,但事情还没问清,裴响就把他嘎嘣捏死了——这让她回去如何交代? 总不能说濯缨道君突发恶疾不治身亡了吧!那就成了她这医修的锅啊! 正当她脑内天人交战之际,又一座元婴法相拔地而起,不是别人,正是贾济! 贾济身为化神前期修士,未到后期,无有神身,故也以法相示人。不过他的元婴法相,瞧着比裴响新生的法相凝实许多,好像蝶已成型,即将破茧一般。 刚才都不知散去了何处的血与骨聚在一起,于贾济法相的掌中复原。赭衣如新,金冠依旧,男子抬手的同时,法相随之挥剑,直斩裴响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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