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又问,;“赵兄要去四方馆么?” 太后的车辇正往钦天殿去,街上熙攘一片,同伴答了句,“萧元倾名满天下,我倒好奇他能说出什么花来,张兄先请。” 葛衣青年知道这话题算是揭过去了,又说回太后,“今日太后亲自来迎王上回宫,襄王也在钦天殿,意图谋反的贼人应当不会有可乘之机。” 同伴在踩着 第一节楼梯回头,玩笑一句,“正如张兄方才所问,又如何能知太后和襄王不是贼人?天家秘辛不比朝局简单。” 葛衣青年没接话,下了楼往四方馆而去。 太后所乘的香车宝辇一路穿街而过,幡扇伞盖飘扬街中,一改往日的淡泊低调,闹得满上京都知太后今日亲临钦天殿要迎回天子。 一行人在镜止门停下,太后扶着雪棠的手自车辇而下,“车辇留在外头,免得尘世金金银锦帛冲撞巫神。” 自崖壁飞流而下的瀑布响在周边,将太后的话洗得虔诚非常。 就算没有随行太监尖细刺耳的通传,殿门外的守卫也出眼前这华服妇人是当朝太后。 陆将军要效忠王上,赤焰军旧案大约跟王上无关,那便与先帝和太后等一众皇亲脱不了干系。 其中一人上前,没行礼,如对着一个寻常妇人呛声开口,“王上在奉神台同襄王下棋,太后跟我来。” 这守卫太过无礼,雪棠蹙着眉要开口斥责,被太后温声拦下,“见王上要紧。” 那守卫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同行的百夫长拉着胳膊把他按下,另寻旁人替太后越引路。等太后走远才开口,“你是有几颗脑袋,敢对太后无礼?还敢偷着换岗!” 守卫脸上写着不服,“我他娘的全家只剩这一颗脑袋,有种砍了啊!” 百夫长本就不痛不痒地斥责,听了这话抬手按在他肩上,“快了,将军会替…他们…洗清冤屈。你要是走在前头,拿什么去见你父兄?” *奉神台上,浅金合着薄蓝的几道纱帐薄如蝉翼,经风一扬,逸然不似人间,正如巫神殿的经幡。 南荣承煜跪坐在棋盘前,自行忘了他人设崩成什么地步,脸上堆着恭顺笑意,将指尖的云子落下,“母后想必已经要到了,王兄可以同臣弟说说打算给母后安个什么罪名吗?” 南荣宸闲敲两下棋子,主角这话话软得太腻人,恶心透了,“孤倒是忘了这事,交给襄王去想。” 面前他的反派发丝垂到云子上,南荣承煜捏紧手中那枚,不自觉地轻捻两下,“王兄本可以在宫中料理母后,却非要以臣弟为要挟将母后引来钦天殿,现在又让臣弟给母后定罪,未免太狠心。” “臣弟虽然都听王兄的,可臣弟也会伤心委屈。” 南荣宸瞥了眼那把金羽流云弓,不知谢尘怎么想到这弓,取来放在钦天殿主殿。 他将袖中的梅花镖放在棋盘一侧,朝主角开口,“孤本想用这只梅花镖,可后来觉得它配不上太后。” 梅花镖是他幼时在邺城所得,珍爱数年,总归不忍心一直用各种血糟蹋。 “寿康宫宫殿错杂,比不得此地宽敞,奉神台配上金羽凌云弓,才好送太后上路。” 南荣承煜脸颊上条件反射似得一痛,南荣宸也用这把金羽凌云弓搭箭划破过他的脸颊。 可南荣宸竟然要杀太后?! 在天子指尖辗转几圈的云子落在棋盘上,南荣承煜强行镇定下来,啪嗒落下一子,“王兄…为何突然要如此?母后…养育王兄数年。” 这一局棋他本是想同南荣宸打发时间,存着让着南荣宸的心思,可一局过半他才知道,南荣宸没领他的情,另杀了一条路出来。 远处太监“太后到”的通传声起,南荣宸在其间淡声道,“许是因为孤早就活过一遭,当够了被骗成一个笑话的铺路石。” “孤的储君,此间的主角,大可以杀了孤这个反派替太后报仇。” 第68章 薄蓝帷帐由风卷起, 露出天地一席帘。 碎玉冰壶里的线香断了一截,南荣承煜在淡竹香中骤然抬头,语调勉强还算正常, “王兄,何时知道的?” 他对南荣宸种种行为话语的异常早有猜测, 打算迎南荣宸回宫之后寻机试探,也相信他能试出。 可没想到, 南荣宸就这么闲聊似的说出来了—— 是他之前猜测的叠加版, 南荣宸重生而来,而且知道“反派”二字。 他彻底懂了什么叫“细思极恐”,飘在南荣宸红衣玄袍之后的轻纱仿若覆在美人玉面上,害他恍惚间失了三魂离了七魄,误坠云端,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云子自南荣宸指尖而落, 在棋盘上叩出轻响, 他想起南荣宸最后说出的那句, “此间的主角”。 南荣宸还知道“主角”, 知道他的一切,究竟还知道些什么?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可南荣宸偏不答他。 轻纱飘得迷人眼, 他胸中气血喷张,胡乱重复问道,是威胁也是诱哄,“王兄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事?!王兄还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棋盘上这一局胜败至此无可转圜, 南荣宸没趣地拂乱棋局,“这些小事有何要紧,襄王安静待着。” 这时候谁还能“安静待着”?南荣承煜气极反笑, 撑上放着棋盘的矮桌起身,可他没站起来的机会,两名赤焰军不知领了谁的令拾阶而上,死死来按住他的双肩。 穿书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真正受制于人,“臣弟劝王兄…三思,登闻鼓一案京中已有流言批判王兄借科举弄权,若太后再死在钦天殿,天下百姓如何看王兄?!” “王兄要做残暴不仁的…昏君么?” 南荣宸转了下拇指上的血玉,“登闻鼓,登闻鼓,襄王日日提起,孤都听腻了。” “不劳襄王费心,孤不会下诏罪己。” 今日他不都打算走出奉神台,哪有机会下诏罪己? 这是天底下最省事的,免去所谓“罪己”的法子。 对于应无舟之死,戚言比谁都上心,已经带着影卫递来的证据分别奏禀大理寺卿薛宣和现任刑部尚书赵修诚,这两位临越青天自会还此案公允。 能查到什么地步,事后如何收场,统统不归他管,主角自己不择手段惹出的麻烦,该自己尝尝后果。 他自身都不想保,能做的只有留下两道圣旨,必要时刻试着保下两位刚正不阿的青天。 至于主角用来威胁他的名声,他这辈子是彻底看懂身后名皆是浮云,在乎那作甚? 南荣承煜被迫跪坐在原处,被赤焰军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正要开口,就见他的反派抬手示意,那两名赤焰军登时往他口中塞上布团。 任心中眼里怒意滔天,他只能听天子之命安静待着。 那两名赤焰军像npc一般,把他绑完就拱手退下。 此间形势彻底失控,他仰着脖子与南荣宸四目相对,用眼神无声警告。 南荣宸怎么会狠得下心来杀太后?不应该,南荣宸就算是重生的,也是个书中人物,不会崩人设… 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南荣宸别有图谋。 眼看着太后领着三两太监宫女迈上汉白玉阶梯,他眼看着心中分明焦躁难安,却压不住地兴奋。 是南荣宸要杀太后,才把他逼到极点。 太后是他在这书里的生母啊,太后若真死在南荣宸箭下、死在他眼前。他就应该把南荣宸关起来折磨报复,直到他的反派向他求饶。 锁链加身,让他这坏透了的反派受制于他、依附于他。 只要南荣宸听话,他会让南荣宸好过一些——南荣宸除去太后也算是在管着他护着他。 他坚信自己没疯,是太后先命宋祥找人刺杀他这个亲儿子,真真正正下了死手,已经到了生死之界,伦理道义去他妈。 奉神台和飞升阁内殿各有密道,先帝临终前只告知他一人,他入钦天殿之前已经在密道外安排好人手。 按照剧情,他跟太后根本就不会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南荣宸更不会在此要将太后逐去冷宫,或杀太后。 他赌上辈子是按照剧情走完一世,南荣宸不知道此事。 他是主角,穿书以来从没赌输过,这次也会一样。 许是他眼神中的威胁起了作用,南荣宸从座上起身,俯身凑过来。 有两指拂过他颈上的疤,是南荣宸在含元殿放他的血问巫神时留下的。 早已愈合的疤痕不知为何被那两指被碰得痛痒难捱,磨得他抓心挠肝。 南荣宸出口的话惹他生气又…让他沉沦—— “南荣承煜,主角是么?往日你非要在孤面前藏拙敛锋,才弄了颈上脸上掌心伤口遍布,怪让人心疼的。” “不论孤的储君是何来历,要当临越明主就自己去当,别牵扯耽误孤的前路。” 他捏紧掌心的云铁刀片,事到如今他凭什么不能牵扯南荣宸? 反派南荣宸是为他而生、为他而存在的! 南荣宸说心疼他,在这个全是NPC的书中世界,只有南荣宸配心疼他。 南荣宸回头时,太后恰好走完层层玉阶,与他遥遥相望。 赤焰军统帅陆揽洲紧随其后,绕过太后走到天子身侧。 奉神台随之起了一阵喧嚣,铠甲刀兵磕碰声沉而闷,将几人绕在其间。 襄王也五花大绑跪在一桌纷乱棋子前。 雪棠越看脸色越白,不自觉地绷紧手臂,得到太后轻拍两下作为安抚。 “不必紧张,赤焰军是临越最勇武之军,王上是哀家亲生的皇儿,现下该觉得安心才是,”太后这话显然是要让南荣宸听的,她没停下步子,再开口时满是慈爱关怀,“含元殿王上伤重,又在钦天殿迟迟不肯归朝,哀家在宫里寝食难安才…” 南荣宸用锦帕擦完手中的箭矢,打断太后的伪饰矫作,“原来母后这般挂念孤,为何不早来啊?” 他没给太后开口的机会,将箭搭在金羽凌云弓上,“是孤叫错了,问的问题也不好,差点忘了,孤的生母姓林。” “既如此,太后别再往前。免得离得太近,先帝亲赐的金羽凌云弓施展不开,误伤无辜的雪棠。” 太后在知道他身份之后,能忍着恨意教养他近十年,与他母慈子孝,自然是耐性非常。 今日见襄王被绑成那个模样依旧不漏出破绽,也就不稀奇。 太后闻言停下脚步,雪棠哆嗦着跪地,“王上恕罪,奴婢虽不知犯了何罪,奴婢都认,求王上莫要因奴婢卑贱之身牵累太后!” 南荣宸听她的,张弓之时转了方向。 雪棠额头贴在地上,看不到天子箭指何人,在羽箭离弦的刺啦破空声中闭起眼绷紧脊背。 她怕是不能活着离开钦天殿了! “扑通”几声响传来,想象中被射杀当场的剧痛迟迟未至,她依然全须全尾活在人间,太后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宋总管犯了何罪?惹得阿宸带伤亲自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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