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的可都是实话, ”仰头,他隔着镜子与前排男生闪躲的视线相撞,戏谑地挑眉,“对吧,军师?” 傅星文沉默。 “哑巴了?”一拳打在棉花上,马胥阴阳怪气,“瞧瞧,刚刚你在大人面前表现得多好,乖学生,嗯?” 朱珍:“你闭嘴。” 余光飞快掠过马胥半圈住自己的胳膊,她似是有些嫌弃,又强行忍下,重申:“傅星文现在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 我呸。 马胥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没再呛声。 “……警察已经查到宋安安被家暴,”清楚女生口中朋友的意思,傅星文沉默数秒,道,“那些伤我们都见过,应该会判定她是自杀。” 朱珍下意识: “她本来也是自杀!” 忽然拔高的音调,在安静的迈巴赫里显得格外突兀,后知后觉地,朱珍发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平复了下心绪才道:“没什么。” “傅星文分析的对。” 那两个警察确实是在收到宋安安母亲的供词后转变态度。 姓贺的还为自己先前的咄咄逼人道了歉。 否则她肯定要被带回去审问。 “行啦,高兴点,”拍拍朱珍肩膀,马胥敷衍地安慰,“出了这么大的事,学校肯定要放假,不如想想接下来去哪儿玩。” 翻出手机,他按亮屏幕,点进死气沉沉的班级群。 “看。” 马胥笑:“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 重案组办公室。 满面病容的中年女性一下下抹着眼泪。 她很瘦弱,瓜子脸,被岁月摧残的皮肤爬满细纹,依稀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五官与宋安安十分相似。 松晓彤扫过内网调出的户籍资料。 宋雅。宋安安的母亲。 十年前与嗜酒好赌的丈夫潘俊良离婚,独自抚养女儿,后因一次重病导致心肺功能受损,被老板辞退,两步咳三步喘,大多数时间只能卧床静养。 “都怪我,都怪我,”来时已经被警察告知女儿坠楼而亡的事实,宋雅目光空洞,恍若丢了魂,喃喃,“我早知道!我早知道潘俊良是个没良心的混蛋!我偷偷给安安塞了存折,叫她快跑,再也别回来。” “可她为了我,为了我这个没用的妈……” 宋雅哽咽,呼吸也急促起来。 松晓彤立刻伸手替对方顺顺后背。 “一定是潘俊良!一定是他又对安安做了什么!”如同溺水之人遇到浮木,宋雅用力抓紧松晓彤的胳膊,“安安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她说,咳,她说再等半年,再忍半年,就带着我去新城市。” “新城市,离潘俊良远远的。” “她才十七岁,她还那么小,咳咳!!咳咳咳!警官,警官,你们一定要抓到潘俊良,让他给我女儿偿命!” 周山倒来一杯温水:“您先别激动。” “除了家,潘俊良一般会去哪儿?” “我不知道,”喘息|粗|重,宋雅费力地摇摇头,“他一直是这样,四处鬼混,只有在外面输了钱受了气才回来。” 周山:“那他上次是什么时候消失?” 宋雅试图回忆:“……两天前吧。” “其实我们也报过警,但没用,清官难断家务事,潘俊良到底是安安血缘上的父亲,谁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着我们。” “批评教育,或者拘留几天,这些最基础的惩罚对潘俊良根本没用,别说改过自新,反而让他变本加厉。” “所以每回他自己消失,我和安安都能松一口气。” 两天前,她难得陪女儿吃了顿安安静静的晚饭,女儿还偷偷给她塞了药。 ——潘俊良嫌她养病太费钱,干脆让她生忍着。 周山:“潘俊良回北江的原因呢?” 宋雅:“他没说。” “无非是又在外面欠了债。” 当初和潘俊良离婚,她痛苦得几乎褪下一层皮,除开女儿和房子,宋雅什么都没要,包括对方本该支付的抚养费,只求快些解脱。 潘俊良则舔着脸带走了远超房子价值的全部存款。 这些年,对方没往家里寄过一分钱,突然找来能有什么好事? 松晓彤再一次见证了物种的多样性。 “安安最近有什么反常吗?”她问。 宋雅:“……很多。” “但不是最近。” “或许是我的错觉,这半年安安像变了个人,成熟了,也勇敢了,以前她总背着我偷偷掉眼泪。” “一开始,我怀疑是那场绑架案给安安留下了阴影,后来却发现,她好像只是单纯的长大了。” “她还是会冲我撒娇,会劝我别熬夜穿珠子,会抱着我喊妈妈。” “沉默的安安,爱哭的安安,都是我的女儿。” “她绝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周山无声长叹。 尽管非常同情宋雅的遭遇,可高坠伤大多相似,缺少推搡和挣扎的痕迹,连自杀和意外都难以区分。 唯二的突破口便是可能存在的目击者和窗户外沿的血痕。 希望颜队那边有进展。 华灯初上。 急成热锅蚂蚁的徐皓终于等到门锁被扭开。 “哥!”鲤鱼般一跃而起,腾地弹去玄关,徐皓伸长脖子往后看,“贺哥呢?” 简青单手推回对方圆滚滚的脑袋:“加班。” “案子没破?”徐皓诧异。 简青换好拖鞋,瞥了对方一眼,淡淡:“少读点侦探小说。” 徐皓垂头丧气地哦了声。 他显然有些失望,却还记得帮简青淘米洗菜,围着灶台打转,只是脑袋耷拉着,像朵蔫趴趴的小蘑菇。 简青自己就是个病号,实在不擅长开导孩子。 两分钟后,徐皓手机叮地跳出条消息。 点开,发信人是他哥,内容是张莲花头像的名片。 徐皓满头雾水:“……这谁?” 简青:“心理医生。” 冯哲康一看就是能和小朋友打成一片的样子。 九转十八弯,险些把徐皓的脑子烧干。 等他终于理解这是青年对自己别扭的关心,徐皓莫名想笑,又莫名鼻酸。 “宋安安的事在一中都传开了,”手里攥着个脏兮兮的土豆,他拧开水龙头,闷闷,“好多人说她是故意选在今天跳楼,想让苏皓尘永远记住她。” 简青咔嚓一刀切断番茄:“你觉得呢?” “我觉得她没那么幼稚,”端正神色,徐皓小大人似的道,“不过,如果她是真的累了,我也能理解。” “她好像总是特别辛苦。” “以前杨倩和李明就经常欺负宋安安——我还是被绑架那天才发现,平时我都只和高子轩玩。” “后来我去六班,同学对她的态度也很奇怪,可无论我怎么问,她都说不要我管。” “接着她又成了朱珍的小跟班。” “……没有谁会喜欢当别人的跟班。” 徐皓知道宋安安缺钱,他想帮助对方,得到的却是拒绝,只能隐晦向老师反应,希望学校提高助学金。 他以为自己是在呵护一个女孩脆弱而珍贵的自尊心。 直到徐皓看见那滩破碎于地面的鲜红。 如果当初他再强硬些,如果当初他直接拽着宋安安去找班主任,结局是否会截然相反? “告诉班主任也没用。” 简青用力抽走那颗洗了又洗的土豆:“你以为金永晖真是傻子?” 校园霸凌,抛去当事人,老师往往是最先察觉的那个,然而在颜队今天的问话中,对方毫无表示。 六班同学的证词也高度一致。 他们中间早已达成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若非如此,贺临风怎么会欲擒故纵,放朱珍这条乱了阵脚的小鱼游出五指山。 徐皓愣住,一副天塌了的呆滞。 毕竟在大多数学生眼中,老师便是最值得信任求助的对象,公正的化身。 “社会教给你的第一课,摘掉职业滤镜,”简青平静,“用你自己的理智判断。” 徐皓:“……那贺哥呢?” “他不一样。”冷水滚沸,青年勾唇: “你多看看就知道,他真是傻子。”
第102章 朋友。 莫名打了几个喷嚏的贺顾问半夜才下班。 他以为简青睡了, 动作放得很轻,开门后却发现客厅柔柔亮着盏灯,有人正撑着下巴批文件。 鞋架顶层多出双短靴, 余光扫过, 贺临风单手挂好外套,自然坐到男朋友身边, 一把将对方抱住:“弟弟呢?” 简青觉得对方在吸猫。 发梢凉丝丝,蹭得他有些痒,尽量忽视这种别扭,他道:“卧室。” “床单我换了新的,”简青解释, “徐皓今天状态比较差, 自己回家可能会做噩梦。” 贺临风闷声:“嗯。” 简青:“我送你去酒店。” 箍在他腰间的胳膊一下子收紧。 真丝睡衣版型本就宽松, 扣子也不高,被贺临风闹过,领口渐渐往左侧歪去, 露出小半截白皙瘦削的锁骨。 “酒店?赶我走?”贺临风边说话,边瞧着它因为自己的呼吸微微泛红, 最后没忍住在上面亲了亲。 简青:…… 难道要一起挤沙发? 他下意识回头望了望卧室,伸手, 想把某只撒娇的大狗推远些, 瞥见贺临风的神色后, 又不由自主地放轻力道。 对方似乎很累。 衣服还是出门时那套, 但味道略显陌生,应该在警局洗漱过。 简青:“又有案子?” “对,”毫无隐瞒的打算,贺临风没骨头般向下, 最后干脆枕住简青腿侧躺好,“临时出了回现场。” “是具男尸,二十五岁左右,死后被埋在雪里快两个月,身边也没证件,法医组正头疼。” 冬天的北江约等于天然冰箱,若非最近气温回升,周围工人隐隐嗅到怪味,恐怕市局还接不到报警电话。 “我粗略看了下,手法非常粗糙,像是激情犯罪,”贺临风评价,“局里已经把这件事移交一队,先查出姓名再说。” 简青微微蹙眉。 往前推两个月,约莫是春节期间,专门挑阖家团圆的时候行凶,难免让他联想到自己,暗中对嫌犯生出更多厌恶。 “好啦,”轻轻地,贺临风握了握简青的手,安慰,“有我在呢,保证把坏蛋一个个都抓回来。” 简青望着男人映着小小自己的瞳孔,萦绕于心的犹疑忽然找到出口:“你觉得宋安安是自杀吗?” 这问题着实突兀。 毕竟在贺临风的印象里,简青对案件总有自己的判断,主动靠外力寻求答案,不太像对方的风格。 仰头,贺临风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阿青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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