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耀却收回手,枕着手臂闭上眼。 彦遥推他:“睡得着?” 耿耀实诚道:“睡不着,不过有些累。” “哦。”彦遥侧身躺着,用发丝扫着耿耀侧脸,懂事道:“你明日还要赶路,那我不闹你了。” 话落,彦遥惊呼一声,耿耀掐着他的腰,把他放到了。 “乖,自己动。” 彦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声音发颤道:“我,我不会。” 月已高,夜已深,只有一盏烛灯的房间声音暧昧羞人,墙上的影子似在风中,颠的破碎。 许久许久后,彦遥在耿耀怀里哭着说他欺负人。 翌日,耿耀带着小五郭壮策马离去。 猎狗撕咬路边冻死骨,积雪压塌茅草屋,山上树皮被人扒了个干净......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耿耀越走越沉重,他来时是秋风萧瑟,面黄肌瘦的百姓双目无神。 此刻归去是深冬,大雪覆盖群山,那些瘦弱的百姓被砸死在房中,被饿死在路边,被观音土搅的五脏难安,嚎叫着倒下。 无人救灾,无人拨粮,耿耀停了一日,去府城粮仓逛了一圈,里面的米面已生了虫,街上的铺子里,这等米面要八十文一斤。 火是好用的东西,耿耀只有小五和郭壮,三人放了两把火,把快要饿死的人引到粮仓前。 大门敞开,生了虫的空壳米如金山银山,被人哄抢了个干净。 天下百姓千千万,饥饿百姓千千万。 人一日三餐,这粮仓又能让百姓吃几顿饱饭。 耿耀知道这是饮鸩止渴,知道此法无用,大景从根上就坏了。 推翻这扎了两百年的根,重新种下稚嫩幼苗。 历史是个轮回,可总要有人去推着这个轮回往前,总要给现如今的百姓一条活路。 出了城,扔了蒙面巾,耿耀算了算日子,耿武那边定是已经在路上。 耿耀让郭壮往回赶,去寻耿武,让他们就近住在城内,等到年后开春了再去武平县。 百姓可怜,但对于有吃有喝的人来说,他们又是凶猛野兽。 无论耿武拳脚功夫如何,无论彦遥身边带了多少人,都抵不过不断涌上前的百姓。 耿耀和小五疾驰赶往武平县,一路上所见触目惊心,两人再未曾多停留。 耿耀回到武平县当日,镇北王军营中,一和尚披风戴雪,脚穿布鞋立在外,请求求见镇北王。 三日后,镇北王手捧玉玺竖反旗 新登基的永庆帝杀兄弑父,天理不容,他奉先帝遗命讨伐逆贼 又三日,安王跟着竖了反旗 借助于一箱欠条,耿耀迅速收拢宣武军队,他以往战绩足够震服手下,刺头没几个,反而是官场上利益冲突的有几个。 雪下了一场又一场,耿耀练兵的强度高,总是有抱怨者,耿耀直接挑选耿家军。 对外言,耿家军只要强中强。 一时间无需催促,各军皆一股冲劲,都想进那强者之地。 耿耀忙的脚不沾地,但总归是让手下军队进入正轨。 选出的耿家军依旧是高强度练兵,其他则是循序渐进。 武平县之前遭过苦难,哪怕过了这几年,所住之人还是不多。 街上零零散散的挂着大红灯笼,已是又快到新年。 总兵府的牌匾已拿下,换成了将军府。 耿耀把马递给门房,边走边和高田勇道:“今年只有我们俩过年了。” 高田勇笑道:“今年大哥想怎么过年?” 耿耀:“和平日一样。” 耿耀没空规整将军府,故而院内房内都显得空旷,突听身后马蹄急停声,两人侧身回头看。 正见冯如松翻身下马。 耿耀眉头微蹙,转身朝外走。 “怎么回来了?” 冯如松道:“大哥,彦少爷等人已经到了霍沧府,彦少爷让我回来问你可抽得出来空闲,若是得空,就去一同过年。” 耿耀提心问:“路途上可有危险?” 冯如松:“没有去时安稳,倒是也还好,是跟着彦老爷一同上路的,他带着陆路转水路,水路转陆路,总算是赶到年前到了。” 耿耀让人去牵马,边走边问:“我岳父也在霍沧府?” 冯如松回道:“是的,彦老爷也在,将军夫郎留他一同过年,他应了。” 彦遥知道自己留不住彦老爷,和彦老爷说,他和耿耀几年未见,上次也只聊了几句,现如今耿耀已经知道他们谋划皇位的事,翁婿两人还是商谈一番为好。 后日就是年三十,耿耀连衣服都未换,直接翻身上马。 武平县需要可信之人守着,冯如松此次回来也是想和高天勇替换,让他好随着耿耀去霍沧府和家人相见。 两人到霍沧府城外已经是大年三十,当看到城门外相同小厮,耿耀眼中的情绪收了收,刹那间变的冷淡。 那小厮瞧见人,忙道:“耿将军,我家大人让小的来迎将军。” 耿耀嗯了声。 同样的街角,同样的马车,耿耀只扫了眼,就道:“马车坐不惯,我自骑马去彦宅。” 小厮在后面喊都喊不住,忙小跑到马车旁。 于贵的做法一而再,再而三,耿耀犹如吃了苍蝇一般的膈应,来时路上的欣喜去了大半。 彦宅外,哑婶和秋雨在等着,瞧见耿耀皆露出笑意,随后一个上前,一个往院内跑着通传。 耿耀对哑婶露出笑意,见哑婶伸手要缰绳,耿耀也就递给了她。 那烈马乖乖的被哑婶牵着走,耿耀意外道:“哑婶还有这一手?” 哑婶笑了笑。 进了院子,未见人先听到了几声二叔的喊声。 厚哥儿和安哥儿,外加一个金宝,全都冲着耿耀跑来,安哥儿仗着个子矮些,皮的直接抱着耿耀的大腿,问他有没有带吃的。 蕙娘晚了几步过来,揪着安哥儿的耳朵,问可是屈了他的嘴。 亲人话语虽是平常,却能让冷硬眉眼变的温柔,耿耀和耿武和彦老爷说了几句,询问这路上可还安好。 至于彦遥...耿耀未曾理他。 看到第一眼,耿耀就发现彦遥在往他身后瞥,似是奇怪于贵怎么没来。 “少爷,于知府携礼求见。”门房小跑到院中,低声道。 耿耀抱胸而站,意味不明的说了句:“还挺快。” 彦遥理亏的厉害,但此事又只能这样处理,不顾彦老爷和耿武蕙娘在场,求饶的叫了声耿哥哥。 耿耀也不是分不清利弊,只是此事实在是坏兴致,道:“让他进来。” 耿武和蕙娘不知什么情况,耿耀把两人叫到一旁解释了几句,此事难解释明白,只大概说清于贵就是以前的阿贵。 于贵对彦遥生了不轨之心,自己和彦遥要装不和,总结起来,就是自己误会彦遥和于贵有私情,彦遥又误会自己和李萱有私情。 耿武+蕙娘:...... 其中弯绕一时不好说,两人了然的点了头。 蕙娘说自己会少说话,还拉着几个孩子,让他们去后院玩,又说了有客来,在外人面前一定不准说二叔和二婶的事。 哪怕觉得二叔二婶相处奇怪,不如之前在国都相处的亲近,也不准多问一句。 金宝和厚哥儿已有十岁,安哥儿也是鬼灵惊的,跟着俩哥哥点头,眼珠子转来转去。 彦遥知道耿耀不痛快,心里直泛嘀咕呢,就听一旁负手而立的彦老爷道:“这就是你选的,忠心之人?” 话语带着讥笑,似是终于等到了彦遥栽跟头的这一日。 彦遥沉默不语,这话他没法接,当年彦老爷劝了他好几场,他就咬死了用于贵,此刻悔之晚矣。 不过倒不是后悔用于贵,而且忘记了一早捏他把柄。 彦老爷瞥了他一眼,道:“奴才的忠心是因为他只是个奴才。” 彦遥低眉垂首:“儿子知道了,以后再不犯这样的错。” 彦老爷冷哼道:“以后?先把这次解决了,万幸耿耀愿意纵着你,给你争了些时间,若不然,你就是在耿耀门前放了匹狼,你这五年的谋划就是一场笑话。” 彦遥乖巧听训...... 当年在青龙山,阿贵被打的皮开肉绽都不出卖主子,现在当了几年于贵,就有了一肚子的谋算。 彦遥倒是想到过人心易变,只想着那是日后的事,一切都来得及。 不曾想...富贵犹如龙卷风,以迅雷之势迷人眼。 彦老爷见他知错,也就停了话,还好,年轻吃吃苦头栽栽跟头,他能帮着善善后。 他这个儿子看着脾气软,实则是极其自负,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拽不回来。 他不信自己这个当爹的,当时怎么劝都不听,彦老爷气的一句都不想提点,就等着彦遥栽个跟头。 那边的于贵已经被人领进了院子,他身后的两个小厮皆捧着贵重之礼。 彦老爷脸上挂上笑,忙迎了几步,道:“于知府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于贵惶恐道:“老爷说笑啊!阿贵永远是彦家的阿贵,当不起这声于知府。” 彦老爷哈哈大笑,忙侧身和耿武道:“可还记得于知府?” 耿武装作震惊道:“这是?瞧着眼熟,但是不太敢认。” 于贵笑道:“几年不见,大爷怎不记得我,我不就是阿贵。” 几人你来我往,互相演着戏,连蕙娘都跟着说了几句想不到。 耿耀蹲在地上和安哥儿玩,连个好脸都不给。 有彦老爷在,场面冷不了,于贵言彦家和耿家恩情重,今日故人过来实在欢喜,特奉上厚礼。 彦老爷说客气客气。 于贵又言今日新岁,他们一处过年实在是热闹,不像他,无爹无娘,自己在府衙孤寂,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彦老爷哈哈大笑,说这是哪里的话,又说了几句亲近之话,让他不嫌弃留下一同过年。 于贵瞧向彦遥,彦遥笑着点头:“那就留下一同过年吧!”
第75章 还未到晚膳时间, 耿耀连夜赶路累的慌,维持冷脸人设,让秋雨帮他安排房间, 他先沐浴回房休息会。 秋雨神情带了些小心翼翼, 她看向彦遥,彦遥双目含泪, 似有剜心之痛。 他笑中脆弱易现, 道:“秋雨带将军回房休息。” 还是上次来的院子, 秋雨带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 笑道:“姑爷,你就住这一间吧!” “少爷怕冷, 专弄了间暖室出来洗澡, 现在热水正在烧, 等下就好。” 她门敞开着, 走进耿耀半步, 视线瞥了下院中清扫的哥儿, 低声道:“那个是于贵的人。” 耿耀嗯了声。 耿耀的头发已能束起,但远不如旁人自小留的长,他此刻泡在池中闭上眼,热气升腾朦胧了他的眉眼。 咯吱一声门响,彦遥把门关严实,解下披风悄悄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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