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气氛沉重, 耿耀笑道:“我们过冬,他们也是过冬,天气总是公平的。” 灭黑齿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最终, 耿耀带兵七万朝着茫茫白雪而去,吴思鲁带着剩下兵马折身回国。 耿耀想过难, 想过难上难, 但从未想过会让七万大军冤死。 他把这七万人带了进来, 势必要带出去。 他们可以打仗战死, 要是真的冻死在雪中,耿耀觉得自己万死难辞其咎。 可是入眼皆是一片白, 粮草已经所剩不多, 就连冯如松都长了冻疮, 哪怕是耿耀也已经被那股绝望包围。 他面上不显, 却早已闭不上眼, 一入睡就是七万大军冻僵在深雪中。 当斥候深一脚浅一脚的跑来, 当斥候满脸是雪满眼是泪的奔来,当那被冻到无一丝血色的唇张合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耿耀知道,他的决定作对了,这七万大军可保耀国百年无忧。 前一瞬还冻得张不开手,肚子饥饿难捱的七万人,此刻尽数化为猛兽。 他们捧着地上雪大口吃着, 那冷的掉牙的雪刺激着他们混沌大脑, 随后他们是可撼天地的士兵。 多尤的五万人还在沉睡中, 就听那杀声在四周响起,急忙出帐查看,就见四周杀过来无数野人。 一张张脸上一双双眼, 眼中皆冒着绿光,犹如饿狼下山,看到了他们这群肥肉。 可对于耀国的这七万大军来说,以往恐惧的黑齿此刻比肥肉都香。 他们情愿和黑齿杀个肝肠寸断,也不想再体会雪中无路的绝望。 耿耀和冯如松直奔主将营帐,废此功夫,九死一生,绝不能再让多尤逃了。 攻之前冯如松问:“多尤是活捉还是直接杀。” 耿耀目露寒凉:“直接杀,没有活捉的必要。” 雪地照出光明,雷霆万钧的重锤砸来,耿耀忙闪身翻滚躲去。 主帐内走出一人,耿耀目测身躯重有两百多斤,可绝不是肥胖,他走路双脚稳稳的扎入积雪里,浑身肌肉发达,似裹了铜墙铁壁。 他一手提着弯刀,弯腰捡起陷入雪里的重锤。 明明是五百斤的重锤,被他随手一扔就带有万力,此刻他拔出如捡羽毛,轻松的不值一提。 直到他提出重锤,冯如松才看到圆锤一面已经染上了泥土。 他感受了下脚下积雪深度,心中骤然发紧。 “退兵,饶尔等不死。”他嗓音粗,和体型很是相配。 只不过瞬间,又举起重锤指向两人,皱眉不满道:“你们是坏人,不准欺负我大哥。” 他粗野打扮,做这等三岁小孩状当真是让人汗毛树立。 耿耀评估了下对方的麻烦程度,露出温和笑道:“我们不是坏人,就是久仰你大哥盛名,所以特来相见。” 顺带取一下他项上人头。 提重锤的人眼看四周的厮杀,生气道:“你骗齐奴,你们在杀人。” 他一个齐字让耿耀心中一跳,稳住心神继续道:“我俩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那些人是坏人,我们是好人,我们就是怕你大哥有危险,所以才来保护你大哥的。” 冯如松:...... 齐奴:“当真?你发誓?” 耿耀举手做发誓状:“我发誓,我若是骗齐奴,就死后下地狱,受拔舌之苦。” 齐奴心似孩童,闻言收了警惕心,朝帐内喊:“祇,大哥,这俩是好人。” 祇...耿耀握刀的手紧了紧,多尤是祇,还是里面多尤和祇都在? 一道男音从内传出:“他把你当傻子,骗你的。” 齐奴闻言瞪大了眼:“你竟敢骗齐奴。” 他扬锤而砸,耿耀推开冯如松与齐奴缠斗起来:“你带人杀入帐中,防着别让他们逃了。” 冯如松虽有担心却还是忙应是。 齐奴力气实在恐怖,他重锤和弯刀可同时用,旁人挪都不好挪的重量在他手里似毫无重量。 齐奴让耿耀头疼,耿耀却也气的齐奴啊啊啊大叫,他不知如何形容,只觉得这人难打的厉害,耿耀速度快的让他怎么打都打不到。 当又被一刀砍在手臂,齐奴握着重锤的手吃疼的松开。 他哇哇大叫,也不再捡那重锤,大喊一声:“齐奴也会。” 耿耀听时不懂这话是何意,当齐奴用弯刀使出他所使刀法,耿耀刹那间血液凝固。 幸亏手脚有着下意识的反应,他头脑发昏时就滚地躲了过去。 “谁教你的?” 求了锤的齐奴已不是耿耀对手,无需顾忌一侧重锤砸身,耿耀步步紧逼,紧张的已经红了眼,他厉声问:“是谁教你的?” 齐奴被打的哇哇大叫,只喊着:“齐奴也会,齐奴也会,齐奴是祇最厉害的齐奴。” 一条线在脑海中串联,犹如齐奴的重锤砸在耿耀太阳穴处。 师父,齐王,祇,齐奴...... 这似是全在指向一个结果。 但是不可能,他师父绝对不可能是试图挑起战火的祇。 哪怕经历背叛,他师父也绝不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 冯如松和帐中冲出的黑齿人杀成一团,身后军帐燃起熊熊大火,就算是极冷寒天也未曾阻挡一二。 在那厮杀和火光中,一黑齿人背着一老者逃命而去,耿耀余光瞧见再也顾不得已被他打伤的齐奴,转身就是去追。 背着老者的黑齿人非勇猛之人,身有重量难逃命,他把老者安放在一旁,抽刀就与追来的耿耀打斗在一处。 近处厮打的黑齿人用黑齿话急喊着多尤王子,耿耀与七万大军追寻到如此地步,几经生死绝望,所谓就是黑齿所剩的五万人马,和多尤性命。 现如今确定了此人身份,耿耀自然招式狠厉的取他性命。 一刀插入心窝里,多尤手中弯刀坠落,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一双漆黑的眸子已看不出什么内容。 他不如布折高大粗狂,细看时眉眼还有两分清秀,像是大景人和黑齿人的结合。 无人在意他死前在想什么,无人在意他血脉来自何处,那年布折攻到宁安县城下,多尤领兵在边关犯下数不清的杀孽,只此一条,就够他死个千百次。 被多尤安置在一旁的老人似行将就木,白发垂面看不清面容,只身体老的厉害,裸露的一双手干枯褶皱。 多尤已死,黑齿人已无主将,绝望逃窜时却发现七万大军早已把他围堵的严实,莫说是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直兔子都逃不出去。 耿耀带血的刀尖在雪上划出深痕,他望着那老人,脚步重如千斤。 他确信这枯萎老人不是他师父,可心中竟也升起一些恐惧,他怕,怕和师父如此相见。 得知游岳穿越而来却死了,耿耀奢望有奇迹发生,让他师父还活着。 到了此刻,耿耀又觉得他师父还是当年就死了好,他不想看到他师父活成如此这般。 他们是现代而来,他们都宣过誓言。 我宣誓,恪守修仙者责任,以守护苍生为己任,我信奉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凡人如蝼蚁被苍天践踏,我愿用自身化高墙,我愿庇护同胞万万年,我承诺,粉身碎骨永不背叛。 那誓言应当和他一般,烙印在师父骨髓里,在这方世界遭遇背叛不公,报复仇恨都应当,可苍生百姓是无辜。 他师父不能,也不会做那杀戮的领头人。 耿耀一步步走进,小心行事,用刀背挑起老者遮面白发,老者似是被他这动作冒犯到,阴冷的眸子缓慢抬起,里面是讥讽苍生的嘲弄。 耿耀骤然松了口气,不是他师父。 虽说穿越有可能改变容貌,但是耿耀就是很肯定,这个阴冷如毒蛇的人不是他师父。 “你认识齐王?”耿耀冷声问。 老者讥讽的眸子凝固了一瞬,用刺耳的声音道:“不认识。” 耿耀:“齐奴的刀法可是你教的?” “是又如何?” “这刀法只有齐王会,你不认识他,绝无可能会此刀法。”耿耀指着他面门的刀尖未收回,话语肯定却寒凉。 老者眉头微皱,打量了他许久:“你为何会知道这刀法只有齐王会?” 四目相对,皆是凌厉锋芒,只是坐着的老者目光浓稠已浑浊,站着的人身高挺拔眼眸深邃却通透。 无形中是两人的僵持,对于齐王都有秘密,只是都不想先吐口。 “我的刀法是他亲传。”耿耀说。 老者目露诧异,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的癫狂,笑中悲伤弥漫天际,犹如苍天负他一生。 “为何是你,为何不是他,为何不是他回来。” 他如乌鸦的嗓音笑着大哭,如寻不到出路的孩子,弯身不知朝哪里爬去,他不是逃命,是逃这天地茫茫。 耿耀下意识收回刀尖,从他大悲中获得只言片语的信息。 他绝望哭喊:“为何,为何是你不是他,为何老天如此心狠,为何老天用完就丢。” 耿耀故意道:“齐王人死如灯灭,怎么可能再回来。” “不不,你不懂,才太平三十多年,清气还未积攒够,清浊二气会失衡,一定会再让救世之人来的,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齐王就回来了,他就回来了。” 耿耀步步紧逼,眼眸微缩:“谁告诉你这些的?齐王吗?” “你不信?你不知道这些吗?哈哈,自古英雄短命,你待为何?那是因为他们使命已完成,老天用完就丢,不让他们多待了啊!” 他手脚着地,如野狗般爬着,猛然间,他回头对着立在天地间的耿耀露出一抹无法言说的笑意。 似是相熟的两个人说着不可对人言的悄悄话,也似是长辈对晚辈的叮咛,只是一双眼里全是恶意。 他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你会死的,老天用完就丢,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耿耀全身心都在这疯癫老者身上,当一把弯刀贯穿他胸口,耿耀已是有些茫然。 那边的老者在地上爬着,哈哈大笑着,犹如恶魔的夙愿成真:“你看,你看,我就说老天用完就丢,死了吧,死了吧!” 齐奴的弯刀还在耿耀胸口,他哇哇大叫着:“不准欺负祇,不准欺负祇。” 说着把弯刀从耿耀胸口猛的抽出,那力道太快太狠,耿耀鲜血涌出,身子已是摇摇晃晃的站不稳,耳边是冯如松等人的失狂大喊。 “齐奴,抓他来,抓他来。”老者边喊边如猎狗扑食一般的四肢往前蹦着,也不知道他满头白发哪里来的力气,竟蹦的如此快。 齐奴最是听老者的话,闻言拎起已无还手之力的耿耀就跟着老者跑。 冯如松等人疯了一般,皆是用尽全身力气去追。 当远处的雪山犹如被人抽了筋骨,呈坍塌之势倾斜,犹如雪龙呼啸而来。 冯如松大喊:“退,快退。” 他恨不得以自己的命换耿耀的命,可是不行,耿耀不在他就是一军主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七万人全都葬身与雪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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