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黎听出了柳筝口中的试探之意,眼神凉凉的瞥向她, 淡淡道:“是吗,你儿子比较有素质,不如让他去当这个继承人吧,我主动退出了,开心吗?” 这话一出,别说是柳筝和孟煦母子,就是旁边的佣人们也屏紧了呼吸,静默无声的站在一旁,只暗自心惊。 孟方旬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惊愕难当的瞪着他,眼白都瞪出了血丝:“孟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口无遮拦的东西!你以为你脱离了孟家算个什么东西?仗着孟家的权势在外边横行霸道,在家里倒是有硬气起来了?呵,有骨气你就别再回这个家,主动在外宣布和孟家脱离一切关系!” 孟方旬也是气急了,连断绝关系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大厅内瞬间落针可闻,柳筝也被这场面吓得连气都不敢大喘,抬眸看着孟黎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敢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这种话。 难道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孟方旬能把这话说出来,就是料定了孟黎一定不会往下接。他总是胸有成竹,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觉得孟黎肯定舍弃不了孟家滔天的财富和权势。 孟黎虽然年轻,但他一点都不蠢,相反他比孟方旬要想象的聪明很多,学习成绩从无可救药到一鸣惊人,甚至拿到了名校的录取通知书,这都是孟方旬从前没有料到的。 这样的孟黎才是他真正中意的继承人。 孟方旬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很多事情上力不从心,原本他是想等孟黎上大学后就让他进孟氏好好培养,顺势缓和父子之间僵硬的关系,将来他未必做的不会比自己好。 可让孟方旬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歇斯底里,甚至没有换来自己的儿子半分动容。 孟黎静静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随即慢吞吞吐出一句话:“如你所愿。” 丢下这句话,孟黎就迈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孟方旬怔然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心内一阵紧缩。 孟黎高了很多,也瘦了不少,在他的记忆里,孟黎好像就从来没有胖过,总是那样瘦,瘦的如纸,就像是他去世的妻子…… 他的胸膛中仿佛被冰粒塞满,如有实质般堵塞在心口,梗得他发痛。 他意识到,他和孟黎之间的父子俩的上下位关系跌倒了,自己已经在孟黎面前不占据丝毫高位了,除了自己口中的“继承权”之外,再没有任何可以威胁摆弄他的筹码。 孟方旬有一种预感,总觉得这次的争吵,最后赢得那个人不会是他。 肮脏的地方围满了乱飞的盈虫,孟黎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所以他也只有这么高的素质,只能做这样一个恶劣的人。 郑贤一直在们口等他,见他上车,问他要去哪。 孟黎抿了抿唇,却说:“去医院附近那套房吧。” 郑贤一喜,忙道:“好。” 孟黎扭头抬眼,看着窗外高高悬挂的太阳,觉得有些晃眼,复又收回了视线。 他不知道萧逢这个无中生有的心脏病是怎么来的,但既然有重生这一说,想必讲究一个因果循环。 萧逢既然改变了他的轨迹方向,就相应的承担了他前世的苦果。 孟黎向来恩怨分明,既然是因他而起,他也会负责到底。 至于以后……孟黎闭了闭眼,垂手不小心碰到口袋里那沉甸甸地将他的口袋都坠的变形了的金锁,心口也变得沉甸甸的,仿佛巨石压下,那口堵在心头的浊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两世的记忆和情绪都杂糅在了一起,这些天里搅得他思绪混乱,甚至无法安下心来睡个好觉,闭上眼睛也都是前世记忆。 孟黎无法去形容这种感受,像是一个壳子里面装着两个他,一个麻木空洞;另一个灵魂生长出血肉,竟是带上火光,将前者生生烫出个洞。 每每两种情绪打架,心意驱使他偏向萧逢时,他告诉自己:算了吧,前尘往事还纠结那些做什么,不如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既然今生的萧逢已经弥补至此,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何必耿耿于怀继续自作自受呢? 可是另一个他却站在往丈深渊里抬眸空洞洞的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过得去吗?真的能把前世的一切都放下,忘记的干干净净吗?孟黎,你不是向来拿得起放得下,爱憎分明吗?怎么在他面前又变得优柔寡断,生出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恻隐之心? 于是理智回笼时,又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孟黎垂眸,揉了揉突突发痛的太阳穴,深深叹出口气。 他不明白重生的意义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成全萧逢,又何必让他恢复记忆呢? 要是为了成全他,又何必让他再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呢。 “少爷,您身体不舒服吗?” 郑贤在车内后视镜里看到孟黎一直在揉眉心和太阳穴,不由面露担忧,又想到孟黎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这些天面色也看着不怎么好。 郑贤在南平回来的路上就发现了孟黎这些天的不对劲,这一次和前面几次都不同,这些天连郑贤对孟黎的态度都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孟黎身上那股蓬勃少年气息似乎一夜消失了,现在面前的少爷让他有些陌生,却又令人看不透。 孟黎摇了摇头,出口嗓音却有些哑:“没事。” 郑贤在车内后视镜看了孟黎好几眼,欲言又止半晌,终还是忍不住问:“少爷……您的朋友梁景凡打不通您的电话,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说……萧逢给你带了话,让我转达。” 孟黎沉默几秒,才问:“什么话?” 郑贤:“萧逢说,不求你的原谅,只想见你一面。” 孟黎笑了声,眼中带上嘲弄。 见一面有什么意义? 以孟黎现在这样的状态去见他,只会刺激他的病情,医生说了萧逢现在情绪波动不能太大,不然孟黎倒确实愿意去和他见一面,然后和前世一样,把话说清楚,一刀两断…… 郑贤见孟黎面色有些阴沉,又道:“少爷,您的朋友们也都很担心你,梁景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沈晖和程屿也在……还让我劝劝你,说萧逢犯了错……呃,打死就好了,让你至少理理他们。过段时间就是程屿少爷的成人礼,想在上大学前在和你聚一聚。” 孟黎听到郑贤这些话,神情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还是觉得有些好笑,甚至不真实,有时候总觉得这像是他死后,因为曝尸荒野,所以成了孤魂野鬼,黑白无常为了让他顺利入轮回投胎,特意做了个这么个梦来让他释怀…… 不然前世处处针对诋毁他的梁景凡怎么也会和他成为朋友? 还有毫无交集的程屿。 以及只有几面之缘,他死时和萧逢订婚的沈晖。 前世他和简泊虽然后来一直都有联系,但也算不上朋友,因为简泊一直很怕他,对他敬而远之。 他的身边,似乎除了简寻、郑叔、叶姨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所以今生这些也不过偷来的罢了,是他偷了没有恢复记忆前的孟黎的。 孟黎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恢复记忆的。 他的到来,再次将事情搅得一团乱了。 孟黎转了转大拇指上母亲的戒指,垂眸凝视着,语气有些冷:“以后不是了。” 郑叔愣了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孟黎淡淡道:“以后他们不再是我的朋友,不必再给任何特权。” 郑贤的心咯噔了一下,等红灯时在后座看到孟黎倒影在玻璃上清晰的神色,发现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没等郑贤从混乱中回神,孟黎又冷冷补了句:“包括萧逢。”
第105章 萧逢在医院有专人照顾, 叶姨每天按照医嘱来给他送饭,朋友们也隔三差五的来看他,被这样悉心照顾着, 萧逢的身体也恢复的很快, 没过几天就生龙活虎了。 除了……见不到孟黎。 萧逢每天都在想他, 手机上发了很多消息都没有得到恢复, 每次问叶姨、郑贤,他们也都闭口不谈。 梁景凡说,话他早就已经托郑叔转达了, 但孟黎没有给回复。 萧逢一开始只是怀疑孟黎恢复了记忆,至今也从孟黎冷漠的态度里确定了。 他更加想好起来,积极的配合医生治疗,每天问医生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出院了他才可以去找孟黎,死皮赖脸也好死缠烂打也好, 被推拒被报复被一次次拒之门外也好。总之, 只要能见到他,怎么样都好。 他和孟黎,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了,短到也就不过大半个月,长到……他已经快记不清的漫长岁月。 所有人都不肯告诉他孟黎在哪里, 郑叔和叶姨对他的态度也冷淡了很多,郑叔也不怎么来了,叶姨有时候也只是托别人来给他送饭,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萧逢连想要问问孟黎近况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这样一天一天抓心挠肝的等待里,程屿的成人礼就要来了,萧逢向医生请求出院半天,去参加朋友的成人礼。 萧逢恢复的好, 在医院也谨遵医嘱,如果不是……后面那位了不得的人物放心不下的话,其实早就已经可以出院了,医生也是得到那位的准许后,才让萧逢暂时出院了。 在医院里面躺太久,久未运动,萧逢浑身都有些提不上力气,腹肌线条岌岌可危,但和孟黎见面的期盼胜过了所有身体上的难过。 其实他们谁都不知道孟黎会不会来,但从前孟黎对朋友们的生日向来重视,尽管面上不在乎,每次生日聚会上还是会送出最心意贵重的礼物。 在这点滴相处的细节里,大家才渐渐了解孟黎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样可怕,相反他远远比很多人都要纯白简单。 程屿家是普通工薪家庭,但家中基业厚,家住在海城一个清净典雅的小区,小区被绿植花卉覆盖,人工湖波在夏日烈阳下微微荡漾。 程家家教严格,以往程屿的生日父母从没有给他大办过,都是给他钱让他自己和朋友出去聚会,不过成人礼对国内的家长孩子说到底是一个难得的重要日子。 但程家也只邀请了家中比较来往密切的亲戚,还有加上程屿的朋友们。 萧逢中午就到了程屿家,程屿白天要招待给他庆生的亲人,知道朋友们不喜欢这样嘈杂的场合,就让他们到自己的房间里面,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游戏和漫画让他们打发时间。 几人看出萧逢有心事,只心照不宣地装作不知道,其实他们也和萧逢一样,心里暗暗的期盼着孟黎能来。 不管怎么样,从初二到高中毕业,这思念学生时代里面,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和孟黎做朋友,他们从未吃过亏,受欺负了有人在背后为他们摆平,买礼物吃饭付钱他永远最大方……孟黎是个话少,但做得最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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