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对他有意见的梁景凡和程屿,也早在日渐相处中,把他当做了真正的好朋友。 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人谁也不肯说,他们甚至连孟黎的面都见不到,但始终觉得,五年的情谊,总不会突然就曲终人散的。 然而,这一等竟是从白天等到傍晚,程家宾客尽散,蛋糕吃完了,愿望也许了。 明媚艳阳从枝头掉落,夜色将弯月高高悬挂,乌云遮月,莫名透着一股凄凉的寂静。 别说是始终一言不发的萧逢,就是寿星本人程屿,眼中也渐渐漫上失望神色。 程父程母从程屿那里知道他们再等一个朋友,他们在他交友方面很少干涉,难得开心的日子,也就不打扰他们,早早回房睡觉了。 等待中,程屿和梁景凡为了缓和气氛,故作轻松的打起了游戏,然而程家大门久久没有动静,房间内那股死寂也越来越凝重,他们心内也沉甸甸的,再装不下去。 沈晖和简泊平日里是和孟黎最要好的,两人一个和孟黎做了三年的同学,一个和孟黎认识的时间最长,孟黎的突然断联已经是让他们猝不及防,这次的等待更是让他们心都凉了。 简泊眼眶红了,抿了抿唇,低声说:“我给我哥打个电话,他和孟少联系最多,肯定能联系上他!” 说着,简泊拿出手机就拨了简寻的电话。 房间内很静,简泊的通话声音开得大,嘟嘟的等待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响亮传遍所有人的耳朵里,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心弦。 “怎么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简寻的声音才从电话另一头响起。 简泊吸了吸鼻子,快速问:“哥,你知道孟少在哪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简寻才回答说:“不知道,不要随便打听他的行踪给别人。” 简寻最后一句的语气有些冷硬,这个“别人”也似是意有所指。 “简泊,门禁是十点,你还剩半个小时,快点回家,不要让我亲自来找你。” 说着,简寻直接冷漠的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房间内的氛围比之前还要死寂。 “……靠!” 还是梁景凡忍不住骂出声,怒道:“寻哥什么意思?是说我们是别人吗?我们明明都是孟黎的朋友!” 其他人都没说话,只有萧逢的心底一片凉意蔓延。 孟黎是要和他们所有人撇清关系吗? 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任何人说要回家要离开,包括简泊。 对他来说,简寻和孟黎在他的生命里早就是一样重要的存在,没有孟黎,就没有他和他哥的今天,是孟黎把他从泥潭一样的校园生活里解救出来。 沈晖也不死心,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嘟囔道:“我也给孟黎打个电话,说不定他再来的路上,只是有些事情绊住了脚步呢?” 就在他按下通话键的那一秒,程家大门突然响了起来。 叮咚—— 像是一颗巨石从巍峨高山坠入平静的溪水中,溅起惊天巨浪,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不约而同的狠跳了一下。 萧逢更是蹭的站了起来,跑向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其他人紧跟着追上来,然而却眼见萧逢眼中光影暗淡,怔在了门口。 他们走近一看,才发现站在门口的原来是郑贤。 郑贤手中捧着一个礼盒,疏离的对着萧逢喊了声“萧少爷”,随即将手中的礼盒递给了萧逢身后的程屿,面上挂着从前面对外人时才有的虚假微笑:“程屿少爷,这是我家少爷拖我带过来的生日礼物,少爷有事不能来,让我带给您生日祝福。” 程屿接过礼物,道了谢,看了眼面色阴沉的萧逢,仍不死心地问郑贤:“他真的没来吗?” 郑贤笑而不语,只说:“我该回去了,你们玩的开心。” 说着郑贤就要转身离开,竟是丝毫不留情面。 从前对待他们温和有礼的郑贤变了个模样,将他们当作了和其他人无异的陌生人,不仅是和郑贤朝夕相处的萧逢,其他人的心也凉了半截。 更是意识到,孟黎是真的不再打算出现了,这一次事情严重的非比寻常。 梁景凡是个不能忍的脾气,追着问郑贤:“孟黎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就算了,为什么现在又做出这幅要和我们所有人都撇清关系的样子?!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明白?就算他和萧逢闹了矛盾,我们其他人和他这么多年的友谊,对他孟大少爷来说就不值一提了是不是?” “你够了,别那么激动,一激动就口不择言!” 向来温和的沈晖瞪了梁景凡一眼,狠拉了一把梁景凡紧绷着的手臂。梁景凡自知理亏,赌气地别过头,绷着脸不说话。 沈晖则看向郑贤,彬彬有礼:“郑叔,景凡有些激动了您请见谅。孟黎突然和我们彻底断了联系,我们又见不到他的面,大家都很担心他。” 郑贤看着凝眸殷切看着自己的五个小少年,心底也是无奈至极。 他看着孟黎从那个沉默阴郁的孩子,渐渐变成和其他同龄人无异的明朗少年,有着一个青春洋溢着的学生时代,身边又有了那么要好的朋友…… 可这一切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了。 孟黎一朝回到了从前,变得冷酷无情。 郑贤只听命于孟黎,对他来说,孟黎才是他的雇主他的少爷,他应该真正关心爱护的人,孟黎的态度自然也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一边惋惜的同时,却不得不听从孟黎的安排。 郑贤再次露出那个令人讨厌的微笑,凉薄的吐出一句:“无可奉告。” 说完,电梯也“叮”的到了层,大门缓缓打开,郑贤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处在极大打击中的萧逢在电梯门合上的那秒,才反应过来似的,立马追上去按电梯,然而电梯已经在缓慢往下落,萧逢立马转向逃生梯,疯了似的猛冲下去。 “萧逢,你他妈心脏刚做完手术!” 梁景凡吼了这一声,连忙跟上去,其他人虽然心中疑惑不解,但也手忙脚乱跟在了两人后面。 萧逢往下跑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心脏带给他的痛,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是轻的,近大半个月没有运动过的身体像终于得到了令他舒适的运动。 萧逢并不觉得难受,只是心口隐隐作痛。 但他知道,那并不是因为被开膛一场而引起的痛感。 好在程屿家就在九层,楼层并不高,萧逢一鼓作气跑到了大门楼下,追上去时,正好看到了往小区大门街边那辆熟悉迈巴赫走去的郑贤。 他深吸口气,疾跑过去,在郑贤打开驾驶座车门的刹那,一把抓住了驾驶座大门,然后俯身垂眸,对上了后座车内那双阴沉沉的双眼。 这一眼,跨越了一生一世,无数个岁月的轮回和颠倒。 一瞬间,巨大的欣喜和和悲戚狂风暴雨般将他卷席。 他神智混乱,克制不住的,红了双眼。 他的黎黎,真的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黎黎……” 他这样喊他,像是濒死的呜咽。 然而车内的孟黎却只露出一个凛冽嘲弄的笑:“这样喊我的时候,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第106章 车内的人还是少年时孟黎的模样, 前不久还和萧逢在南平的肠粉店里吃肠粉。 那时候即使萧逢向他坦白一切,孟黎的眼中也没有这样令他陌生的,仿佛把他置于冰天雪地里般的凛冽。 就像是前世重逢时, 孟黎看向自己的神情一样, 冷漠中带着麻木、空洞, 世间所有都无法再引起他心神半点波澜。 萧逢呼吸一滞, 心脏像扎了成百上千根刺,血汩汩往外流,让他在承受不住的窒息疼痛中清醒。 他手紧攥着车门, 在郑贤的有意退步里,执拗地垂眸和孟黎对视着,只是出口嗓音却是沙哑无比:“可以聊聊吗?” 孟黎下了车,和萧逢站在程屿家小区家的那片人工湖边,两个人之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疏离的像是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从见到孟黎那一刻起, 萧逢的目光就一直死死的盯在他身上,黑漆漆的眼眸中翻滚交织着孟黎一点也不想细看细想的情绪。 萧逢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他说, 可张嘴却喉咙中仿佛被一块粗粝砂石堵住,只余苦涩的水在上下流动着,他浑身都处在巨大的僵硬和恐慌中。 说要聊聊的是萧逢, 最后先开口的确却是孟黎。 孟黎没看他,凝眸望着夜晚黑漆漆的湖水,问:“你把他好好养大了吗?” 这个“他”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萧逢闷闷“嗯”了一声,说:“他很聪明,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高考是海城市状元,就是常常想你, 总问我你去了哪里。” 孟黎没什么表情的想自己果然是养不好小孩。 孟时桉和他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在学校回回倒数,打架斗殴,淘气的让人头疼。 得到更好的教育之后,是比和他在一起有出息。 孟黎猜得到萧逢会对孟时桉好,萧逢虽然对他有恨,但对其他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心软,更何况是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 不然那时候,强弩之末时他也不会把孟时桉送到萧逢的身边来。 孟黎又不禁问:“毕业之后呢,他做了什么?有喜欢的人了吗?” 萧逢看着他说:“不知道,我没活到那时候。” 孟黎沉默了。 萧逢盯着孟黎略微僵硬的神色,扯了下嘴角,又说:“不过应该是过的不差的,萧盛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很干净,就算他未来不想在待在萧盛,留给他的钱也足够他开心平安的过一辈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孟黎想问的萧逢都说完了,他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两人于是又陷入沉默中。 萧逢闭了闭眼,深吸口气说:“沈晖和梁景凡在一起过,当初我和沈晖订婚,只是逢场作戏,是为了帮他和梁景凡……”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孟黎将他打断,望着他的清泠双眼中浮着丝让萧逢心沉的嘲弄:“如果你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那我觉得我们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必要。” 萧逢的心脏又泛起那阵急促的让他浑身发颤的剧痛,额头身体也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望着孟黎,像是一个大漠途中,极度渴求水源滋润的旅人:“我们之间,除了这些,真的没有别的可说的了吗?” 孟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还能有什么?讲你对我的恨?还是对我的愧疚和怜悯?” 萧逢眸色暗沉,哑声说:“你明明知道不是。” 孟黎没有了再听他解释的耐心,冷声说:“你该回去了。” 说完孟黎抬步就要往那两黑漆漆的,总是将孟黎带离他身边的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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