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桃花灼灼,暗香扑鼻春来到。 黛色血管蜿蜒,又是一年春至。 谢承运想:既然从这开始,便从这里结束吧。 摸到脉搏跳动处,用牙硬生生咬断了血管。 鲜血染了满床,手变得冰凉。 不够,还是不够快。 他听到谢明夷的哀嚎声渐渐低了,他要在阿尔喜回来找他前,去赴黄泉。 抬起左手手腕,用力咬下。 躺在床榻,等待无常来接他。 谢明夷躺在树下,后背血肉模糊。 阿尔喜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拉起来话:“若不是安珠喜欢,你以为你凭什么可以活到现在?” “谢不离,把你的眼神藏好。” “不要对不该的人起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我保证我会杀了你。” 像扔垃圾一样把他丢至一旁,去帐篷里看谢承运。 可谁知方一进去,就看到了满床鲜血。 谢承运闭眼躺在榻上,安稳的就像睡过去了一样。 手腕下垂,眉眼如画。 床上全是用纸叠的元宝,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 阿尔喜愣在原地,想欺骗自己这是幻觉。 他不是好人,杀过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此时却只感觉腿脚发软。 连滚带爬去摸谢承运脉搏,却只摸到满手鲜血,湿湿热热。 不敢去探鼻息,又俯下身去听心脏跳动。 虽然微弱,但还好,还好。 力气逐渐回来了,阿尔喜抱着谢承运大声喊道:“巫医,巫医呢!” 谢明夷躺在树下听见了阿爸叫喊,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也扶着树缓缓站起身来。 阳光如此温暖,春风拂面,他看见了浑身是血的母亲。 阿爸抱着他,发疯似的到处去找贡布。 贡布匆匆过来,接过母亲,将他带回了帐篷。 流了这么多血,手腕处模糊一片,他会死吗? 谢明夷一点一点的往前爬,阿布也来了。 安格日看到被打的几乎不成人样的谢明夷,心疼极了。 好歹也是一手带大的孙子,若说没有感情怎么可能呢。 唤人扶起谢明夷就要带他去疗伤,可谢明夷倔的和头牛一样,说什么也不愿走。 跪在地上去求安格日:“阿布,您替我去看看娘吧,他流了好多血,我好怕。” “我这辈子就这一个相依为命的娘,我不能没有他。” 又是一个讨债的催命鬼。 安格日没有办法,只能掀开帘子去找阿尔喜与谢承运。 帐篷里混乱一片,阿尔喜也恍如死了一般,呆呆跪在地上,去看床榻。 巫医在拿针线为谢承运缝上手腕的伤,歪歪扭扭,就和蜈蚣一样。 谢承运蹙眉未醒,浑身冰凉。 不过是一个上午,不过是一个上午。 安格日既可怜谢承运又心疼儿子与孙儿,看了两眼,又连忙退出去。 趴在地下的谢明夷看见安格日,眸子里闪着希翼的光:“阿布,母亲怎么样,他还好吗。” 安格日抱着谢明夷,柔声安慰他:“安珠很好,他很好。有你阿爸在呢,你跟着阿布,阿布带你去疗伤。” 可谢明夷听了这话却是变得面无表情,推开安格日:“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 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就要往帐篷里闯。 “我要去看阿妈,我要去看娘!” “你们都是骗子,全都在骗我。” 阿尔喜跪在床边,从佛祖求到菩萨。 可是眼前人依旧面色惨白,一动不动。 想伸出手去摸摸他,可又怕自己的触碰让奈何桥边的他走的更快。 谢明夷在外发狂,没有人拦得住他。 谢承运提着灯笼在漆黑中行走,一僧一道在前对弈饮酒。 他想走过去,僧道亦看到了他,笑言道:“施主快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谢承运问:“这是哪?” 无人回答他。 谢承运又问:“你们知道我该如何走才能回家吗?” 和尚站起身来,双手合一不知说了些什么。 道士静坐一言不发。 古树红绸飘荡,经幡飞扬。 最后他们二位一甩衣袖,自己就不知飘往何方了。
第62章 见佛 谢承运在云雾中翻滚, 滚着滚着滚到一尊巨大佛像前。 释迦摩尼佛端坐在莲花宝座上,正含笑看着他。 圣光普照,谢承运仆伏在他身下,抬头看佛:“随州关的人们说, 他们说你是现在佛。” “以‘诸行无常’, 点醒世人, 关照当下觉知。佛啊, 难道我如今所遭受的一切,亦是‘诸行无常’吗?” 佛含笑不语, 正当谢承运以为不会得到答案时,释迦摩尼佛从莲花宝座上缓缓站起身来。 所至之处步步生莲,眼神无比慈爱。 他看向谢承运,双手结着佛印。 佛说:“苦海无边。” 话音刚落,谢承运便潸然流下泪来。 苦海无边, 无涯无际, 我是行人, 永不得渡。 弹指间,谢承运便醒了。 阿尔喜跪在床下, 看见他马上露出欣喜的笑来。 想伸出手将他揽进怀里,却怎么也不敢。 只能讨好的看着他,去唤他名字:“阿云,安珠。” 谢承运侧过脸, 一言不发。 阿尔喜已经有好几天未曾睡觉,日日守在床榻边,生怕谢承运不知何时便丢下他去了。 带卷的长发失去光泽,毛毛躁躁垂落在一旁。 忙忙端了药来,柔声去哄:“阿云, 来喝药。” 谢承运不明白老天为什么不收他,既见现在佛,又将他打了回来。 阿尔喜见谢承运不理他,舀了一勺药,就要递到嘴旁。 下意识就要抬手打落,却发现手耷拉下来。 看着手,呆愣在床榻上。 阿尔喜连忙拉下他的手,捂在怀中:“你咬断了手筋,巫医为你接上了。一切都会变好,阿云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话像是哄谢承运,亦是在骗自己。 谢承运看着自己的手,努力思考。 下一秒便将小臂搭在阿尔喜肩上:“那个孽障呢,孽障还在吗?” 阿尔喜落下泪来:“谢承运,那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啊,你就这么不想要他吗?” “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听了这话,谢承运猛的发起火来。 将药打翻,瓷片碎了一地。 黑色药汤洒在阿尔喜身上,皮肤不一会便红了。 “我心狠?” “阿尔喜,你让我生孩子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吗?” “我从来不爱它,我是男的。如果不是你们,我原本应该可以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最差也该是看别人儿孙满堂,然后去偷一抹光。” “你们毁了我,还把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如今却问我为何如此心狠?” 阿尔喜去抱他,生怕他在惶急中又伤了自己。 “我从未这样想,我只是太爱你了。” “爱得可以不顾一切,一见到你我就什么都忘了。” 谢承运还是忘不了,还是忘不了他原本已经接受和乌罕达在一起了,是眼前人摧毁了向好的唯一一条道。 抬起手向指向门外,却发现自己连动手指都做不到。 只能大声嘶吼:“滚,你给我滚!” “滚出去!” 阿尔喜害怕,不知所措想留下。 可谢承运什么都不顾了,披头散发,红色血丝爬满眼眶:“你滚不滚,你不滚那我滚!” 说着就要翻身下床。 阿尔喜只得连忙站起身子,往外走去。 “你好好休息,我走就是了。” 雪白的帐篷顶,染血的地毯已经被人换下了。 谢承运将手搭在膝盖上,去看手腕的伤。 真的可以恢复原样吗? 谢承运觉得阿尔喜在骗他,这伤看着吓人极了。 黑色的线在手腕处攀爬,可他感觉不到疼痛,又或许是早已习惯了。 想去摸肚子,后悔刚刚没有问阿尔喜黄鼠狼哪去了。 是不是被他藏起来,好再次威胁他。 就在这时,外面来了位小姑娘。 莫约六七岁,扎着双髻,走路摇摇晃晃。 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汤。 谢承运已经受够了,每次都拿娃娃来骗他。 板起脸,想把人吓走。 可这小姑娘一见他便荡出笑来,还有两个梨涡,里面盛着甜汤。 她看着谢承运:“你好漂亮,为什么要不高兴呀。” “我若长你那样,天天都要笑着出去乱晃。” 谢承运侧过脸,无法答话。 因为这是个中原娃娃。 小孩舀起药汤:“有人说你生了病不愿喝药,一个大人,怎么能任性成这样?” 凑上前去看谢承运的脸,他的眸子里雾蒙蒙一片。 她想到了家乡的烟雨,好像就是这样。 “你怎么了,是药太苦了吗?” 谢承运不答,只是垂眸看向她:“你不是中原人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孩抱着碗,也沉默了。 过来半晌才又勉强挤出笑来:“天旱,家里没粮。” “爹爹和娘带着我出来逃荒。” 谢承运听到了爹爹和娘带她出来逃荒,不由露出欣喜的笑来。 这是不是代表他们知道上梁怎样,可以告诉他不在的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忙俯下身子,柔声问她:“那你爹爹和娘呢?可以让他们来见我吗,我想问他们一些事情。不会耽误他们忙,还会给报酬的。” 可小孩却是惨然一笑:“你可以问我,我爹娘全都死在了来草原的路上。我是一个人走来的。” 谢承运一愣:“怎么可能。” “我人小个子矮,还是最不值钱的姑娘娃娃。现在大旱缺粮,没人愿意多一张嘴。” “有人愿意就带我一程,没人愿意我就自己走。就这么大点地方,终有一天我会走到的。反正最差也不过是去见爹娘,我一点都不害怕。” 谢承运心里一阵酸痛,想去抱抱她。 可姑娘娃娃却不见悲伤,努力支着笑脸,去看谢承运双眼:“你呢,你也是逃荒来的草原吗?” “不是。” 谢承运嗓子有些哑:“我只是一个回不去家的可怜人罢了。” 小姑娘示意谢承运去喝药汤:“那你家里人一定对你很好吧,都这样了,还是想回家。” 药苦得让人蹙起眉头,真的好苦啊。 谢承运缓缓躺下:“确实很好,所以才想努力回去辨辨真假,看看是不是像别人说得那样。” 小姑娘像边境小镇的那个人一样劝着他:“不要回去了,别回去了吧。” “那里和地狱没什么两样,你回去了,会被人当成食物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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