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让咱们大师兄也着了道……”
时元听着那些窃窃私语,皱眉抿了抿唇,之后扔掉了手中长针,径直出门,无惧身边师弟师妹们惊恐的眼光,沉声对那些师兄弟道:“桃溪确有三不救,可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大夫救人只救到一半的,若是要将治到一半的病人逐出门去,就把我也一并扔了算了!”
桃溪弟子们不敢再妄言,门外叫骂声不断,桃溪涧所有的人都不敢言语,只惊恐又胆怯地看着床上的曲遥,仿佛在看一个异类。然而,时元一回头,却看见了正从床上往下爬的曲遥。
“滚回床上去!”时元用捣药的棒槌将曲遥怼了回去,然而曲遥却再一次爬了下来。
“曲遥!”这一次时元怒了,抄起银针道:“你信不信我把你扎的不能动弹?”
曲遥却再一次爬下来……
那时的曲遥还不能走动,一次次的爬下来,一次次的被扔回去。却是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小屋门口响起。曲遥抬起头,只见是一片绀青色的衣袖。
“你就是曲天风的徒弟曲遥?”
时元看见来者登时愣住,他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俯身跪拜。
来者是桃溪涧主,时淼。
时淼平时闭关修炼,从不理世事,可见此事之大,将他也惊动了出来。
“门外那些人,想要你的命。”桃溪涧主轻声道,似乎陈述着一个不可争辩的事实。
“哈哈哈!一条烂命而已,想要拿去便罢了!”站都站不起来的曲遥大笑着以手拍地,满脸毫不在乎。
桃溪涧主哼哼一声:“你在我大弟子这里,白吃白喝还治了半个月的病,分文不花就想死么?”
曲遥堪堪扶在了门口……
“眼下有一法子,可解你今日之困。”桃溪涧主眯了眯眼睛道:“你师父曲天风此时已死,你拜入他师门时尚且年幼,分不清好坏善恶也属常理,你没做什么坏事,却为他的恶名所累,实属无辜。你可当着众人之面宣布和你师父断绝关系,从此再不提他。只要你肯,我便能将你保下来。”
时元的眼睛亮了起来。
桃溪涧其他弟子顿时明白了谷主的意思,大家瞬间宽慰了起来。时淼的意思,其实是变相的想收曲遥当徒弟的意思,这个少年的资质的确不错,灵骨清奇,内力扎实深厚。桃溪收徒的标准便如他们救人的标准一样严格,如果能就此加入桃溪涧,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曲遥跟着曲天风,当了这么多年过街老鼠,所有人都觉得以曲遥那般爱占便宜又皮实的性格,遇上这样的便宜,他不占白不占。
然,曲遥听了这话,继续向前爬,衣服上很快就染了泥土和肮脏,可他没有丝毫停顿。
“曲遥!”
时元都看不下去去,厉声唤他。
“谢谷主好意,可惜曲遥没这福分。”还在地上爬行的曲遥吐掉嘴中的沙子,轻声说道。
时淼愣了愣,从未有人敢这般拒绝他!他拂袖冷哼一声道:“你师父是个魔头!他做尽世界恶事!你和他断绝关系也不算背信弃义。就算是你们还有师徒情分在,你若还不悔改,怕是前途尽弃,未来要与诸仙门为敌!一生一世都活在别人的唾弃和追杀之中!你路还长,今日你逞一时口舌之快,未来怕是要被人当上一辈子狗彘之徒……”
桃溪涧主时淼再劝。
曲遥顿了顿,只堪堪回头看了一眼那时淼,紧接着便回过头,用最大的声音笑道:“桃溪涧主说的这些话,都是劝人向善的好话,曲遥心领了。”
“你……”
“曲天风确实是你们口中的大魔头,他做尽世间恶事,可他却对我很好。他与我并无血缘,却含辛茹苦养我成人,他对不起世间众生,却于我有山恩浩荡。”
“那么他就是我的师父,我跟着他,是猪狗一般。我若叛他,却是犬彘不如!”
那天的太阳很毒,曲遥却是迎着阳光,一点一点爬出了门。没有任何人再去阻拦他,桃溪涧内一片死寂,只留时淼无奈的叹息。
门外的骂声还在持续。
曲遥倚在桃溪涧的石门口,扶着石头站了起来,尚且断着的琵琶骨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曲遥对着山门,用尽全力大喝!
“曲天风之孽徒,魔教小魔头,曲遥在此!!!”
青年勉强立起来,他瞪着眼睛,在烈日下用尽全部力量嘶吼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最后一字还未说完,仙门诸派的弟子一拥而上,你一拳他一脚砸在曲遥身上,曲遥只听“咔哒”一声,不知这几脚踢断了多少跟肋骨。曲遥吐了一口老血擦了擦嘴,这是要他性命的打法,时元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剜进肉里。
时元看着曲遥即将被殴打至死,他颤抖着拉住了时淼的衣袖,却被他抽了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什么法子。”
时淼摇头。
就在曲遥奄奄一息之时,东天之上突然泛起霞光,仿佛海市蜃楼一般,在场众人似乎都听到了潮声!无数金光涌来,金光之中伴着的,是身着蓝灰与白色相间长袍的剑仙,和标志性的海水江崖。
海水江崖,龙华雪纱!
瀛洲仙岛,东海蓬莱!
这样牛哄哄的出场方式!显然只有东海蓬莱才有。
第4章 、心有妄念,欲乱情动
人群之中一阵喧哗!世人都道:天下登仙者,八分出蓬莱!仙门之中没有比蓬莱地位更高的修仙之地!每年有无数凡人为访蓬莱葬身鱼腹,仙宗之中也不乏许多向往蓬莱的少年。
蓬莱是众仙门中最为清静了凡,忘尘圆觉的门派,却也是仙门中最清奇最不羁最不按套路出牌的门派,故而收徒的条件也是最清奇……灵骨灵根这种重要指标在蓬莱竟只是二线,蓬莱三尊收徒……更看中眼缘,说白了就是看谁顺眼收谁……
当然,只凭顺眼也有看岔的时候,譬如那魔头曲天风就曾是蓬莱大弟子,只不过后来被逐出师门才恢复了俗姓。蓬莱素来远居深海不理世事,如今蓬莱亲自驾临,难不成是为清理门户?可曲遥就是论起来也是徒孙辈,更不算是蓬莱的弟子啊……
“你们蓬莱怎么回事?曲遥是我们抓到的!”
“就是!要抢功吗?”
稍有些见地的此时都不在言语,只有几个不懂事的鼠辈开始嚷嚷。
凭空出现的潮汐之中的灰蓝色衣装的青年们如流水一般分散开,绣着海水江崖暗纹的大袖在空中猎猎作响,雪色的龙华衿在空中肆意飞舞。
空中的蓬莱弟子分成两排,让开中间的通道,曲遥努力抬头向他们中间看去,却猛地被那金光刺的睁不开眼睛。那弟子们中,有白衣的青年御剑而来,青年的发尾竟是纯净的银色,他脚下的长剑泛出金色的光泽,光晕绕在他周身,脖上那玉白色的龙华衿飘忽如同长龙一般,那青年长身玉立在剑尖,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澹台莲冷冷地盯着台下的众人,即便他一声不出,却依旧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和压迫感……
“澹台莲!”人群里不知道有谁认了出来。
“那是浮屠莲花,澹台莲!”
将死的曲遥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个人便是杀死师父的人!这个人就是将曲天风捅了一身窟窿的人!这个人便是和他不共戴天的人!
曲遥抬起头想看清那个人的容貌,可他周身的光芒却是那样灼目,逼的曲遥根本无法直视他,只能在光圈之外看见一片飘飞的衣袂。
“曲遥。”来者沉声说道,语调容不得丝毫反抗:“我是你师叔。”
“和我走。”
曲遥抻着脖子,看不清那个光芒中的人脸,只看见了那人脖上系着的雪纱龙华衿,曲遥用尽力气骂道:“呸,你是哪个山上哪棵葱?三伏天带个大围脖跟变态似的,老子凭什么跟你走……”
下一秒,曲遥的脸上就被凭空扇了两个耳光……
由此可见,曲遥和他师叔澹台莲见的第一面就开始打仗,由此可以得出,这就是为什么后来两个人的关系始终未曾和谐过的原因。
仙门众弟子不敢言语,所有人都恨恨地看着蓬莱的弟子们上前,澹台莲看也不看这些仙门弟子们,轻飘飘抬了抬袖子,那柄名叫“鹤影寒潭”的长剑便轻灵地挑起来曲遥的衣服,将他挑了起来。
“曲天风死不足惜,留下这么个徒弟,倒有几分骨气,比之现下仙门中蝼蚁之辈,不知可爱到了哪儿去。”
澹台莲身后,一名骑在巨大海鸟之上喝酒的大叔打了个酒嗝,挠了挠锃亮的脑门。
那人便是蓬莱的上清尊者,澹台观止。
“有这样的徒弟,倒也不算白活一遭。你我自居仙门正派,座下弟子有这般骨血脾性的,又有几个?”
澹台莲轻声道。
“就是这嘴实在是欠,得好好管教。”澹台观止哈哈大笑。
两侧蓬莱弟子一听这话,都低下了头,地上那些暴揍曲遥的仙门弟子,面上表情五颜六色,都不很好看。在场所有人有半数已经已经猜出澹台莲和澹台观止此行的目的了。
他们是要收曲遥为徒。
和方才桃溪涧谷主的天上掉馅饼不同,被蓬莱收去当徒弟,这简直是天上掉满汉全席。
曲遥没有力气反抗,他直接便晕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便已置身了蓬莱。
那之后,他阴差阳错地成了蓬莱仙门的弟子。再之后,他又阴差阳错地入了他仇人的门下,要兢兢业业地唤澹台莲一声师叔。
时元少时父母双亡,打小便投奔桃溪涧中的叔婶,还有大伯。叔婶有三个孩子,时元是这里最小的。他自幼在桃溪涧中被叔婶带大,他师从桃溪涧主,一家人都是大夫,而且均是名医,随便拿一个名号出去在江湖里都是响当当的存在。
时元因着少时变故,他的性格一直孤僻冷寂,身边也没个说话的朋友,故而这些亲戚一直都担心时元的性格日后难以立本成家。便是这时突然蹦出来个曲遥,曲遥爱笑也爱说话,终日跟屁虫一般围着时元转悠,时元的叔叔婶婶大伯师父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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