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若不接受,那么便只有一个办法。 无论几天后的超度法会是不是鸿门宴,去闯了就是。 “不想走。”李成英喃喃道,“走了就是认罪了,不仅我再也说不清楚,就连你,凌云山都会被卷进来。” “没关系,我不在乎,师傅他们也不会在意这些事。”巫北驰道,“我们可以先回去从长计议,等到有眉目了再翻案不迟。” 李成英蜷缩在巫北驰的怀里,静默了一会。 “可是巫北驰,那只鼠妖最近这样频繁的杀人,说明有些事情它已经等不得了。这些事很快便会发生,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法会上。如果我们走掉,恐怕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它。” “它用近四十条人命堆出来的诉求,恐怕会真的实现。” 巫北驰叹了一口气,那气息似乎是从胸腔的最底吐出来,带着深深的无能为力,迟钝的散在空气中。“我何尝不知。” “只是......”只是私心战胜了匡扶正道的大义,他再也舍不得成英靠近泥潭一步。那你弹力会有看不见的黑手,正在暗处等待着,时刻准备将成英就此拖下去。 忽然一股无法言明的悲哀自心底蔓延开来一一明明在遇见他以前,巫北驰是受整个梁溪尊敬的悲尘道长。百里雪和陈县公对他礼遇有加,初见时巫北驰何等意气风发,还能戏弄着自己,在公堂上帮自己洗脱冤情。 这才同他混了几天,已经将自己陷入了不清不白的境地。 前一世也是如此,若不是他从中横插一脚在天昭大狱提前劫走了巫北驰,他那些下属同样可以将他毫发无伤地送走。 他一样还是叱诧风云的长安王,率领新丰军回军救驾,照样功成名就。又何来最后几十年孤苦一生,形单影只的孤苦? 说到底,没有他李成英的巫北驰,会比现在好千万倍。 邱道长算的巫北驰在梁溪有一生死大劫,这一劫,恐怕正是自己。 他该同巫北驰一起回去么?明知自己会带来不幸,还要继续同他呆在一处么?李成英不停地拷问着自己。 “我们去超度法会。”巫北驰最终说道,“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法会上发生什么,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为此事奔波。” “结束之后,无论生死,我们回到凌云山,再也不踏上这方土地。” 李成英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上一次被李涣捉住下狱之前他便隐隐有了预感,他又逃不掉了。 他总是那样倒霉的,生死两条路,从来看不见生门。
第104章 别踩我尾巴*33 •正面交锋 法会如期而至。 在出云寺坐落的峰顶置办会场,白幡经幡从山脚沿途挂满,妇孺的哭声从山底便可听见。烟火烧的比寻常更旺,灰蒙蒙的烟气仿佛凝结成具体的形态,瞄准了人的眼框冲进去。 李成英被呛得流眼泪,巫北驰便在他眼睑下轻轻一按,施加了一道明目咒,令他从此双目澄明不受熏染。 李成英顿时笑起来,眉眼弯弯,凑到巫北驰的下颌处用脑袋顶了顶,一副娇憨的撒娇模样。巫北驰则宠溺地捏了捏成英的尾巴根一一他发现成英的小尾巴格外敏感,从尾巴尖到尾巴根,真是碰一下都不行。 不仅尾巴自己会害羞地蜷成一团,就连成英自己都会虎着一双眼睛,恶狠狠把他的手拍开,仿佛一条小尾巴是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禁地。而四下无人的时候,成英若是想撒娇,那条尾巴就会先成英一步。 像一条水蛇一般,紧紧地绕着他的身子缠上来。睡觉的时候也常常在自己的腰上勾着,委实可爱的很。 —以后有的玩了。 巫北驰盯着成英慢慢变红的脸,脑子里面塞满了不能见人的黄色废料。 “咳。” 一声咳嗽打破了两个人暖昧的氛围,李成英一个激灵迅速避开了巫北驰试图捏住他尾巴的手。受惊一般退开三两步,欲盖弥彰地假装和巫北驰不熟。 山路是没人把手的,毕竟和尚道士加在一块也没办法把整座大山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正因为四下无人,他们俩才胆大包天,在赶赴鸿门宴的途中还能折腾一顿,没承想被捉了现行。 来人正是陈县公。 百里雪没有跟在他身边,反而是六个朱红班衣的捕快背着明光闪闪的大刀跟在身后。巫北驰冷笑了一声,缓缓架起胳膊,怀里揣着他未曾出鞘见血的宝剑,漫不经心地发出一声嗤笑。 李成英只觉得他帅呆了,眼睛里再也看不见别人。把不能说话的59741惹出一阵怒骂,厉声责备他是个恋爱脑。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李成英能听见他都会认为这是对他的夸奖,更可况此时他还听不见。 “二位,久候不至,陈某只好下山相迎了。”陈县公抱拳,状似亲近地同二人客气着。 “不妨事。”巫北驰伸出一只手给李成英牵好,看也不看陈县公,径直沿着山路向上走去,“既然已经应承便会如约,我们若不来,县公难道带着人到凌云山去‘请’么?” 陈县公眼睁睁看着二人向上走去,带着一班衙役紧随其后,那模样像是生怕两个人跑了。 听闻巫北驰出言讥讽,他便也道:“若俗世间的事有不公,请凌云山的尊长们为窥看一二也无不可。” “还要看这不公,因何而起,为何人而评断。” 巫北驰轻声道。 陈县公跟在他们身后,几经交谈之下深深皱起眉头。这位悲尘道长言语之间分明已经心中清楚,这所谓的一场法会不过是请君入瓮的一个接口罢了。 他们二人为何而来? 为何如此有恃无恐,坦荡潇洒? 难不成他们的推测,竟然是错的? 行至出云寺的朱门外,巫北驰始终拉着李成英的手,丝毫不畏惧被任何人看见。了然和尚同不难老道士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来,了然和尚满脸堆笑,对巫北驰二人行了一个佛礼。 “巫善人,李公子,请吧。” 寺院中央停放着整整八具棺材,身穿缟素的家人们围在棺木边,或低声啜泣,或声嘶力竭。李成英听了不忍心,蹙着眉头把脸扭过去,藏在巫北驰的肩膀后。 陈县公越来越不安,巫北驰和李成英坦荡得令他心慌。李成英那副无辜良善的模样更令他无所适从,他看不透究竟是这二人伪装太好,还是自己当真轻信了假话。 “我们初到之时,那酒店的老板娘曾说这妖孽三天害七人。”巫北驰悄声对成英道,“但今日有八具棺材。” 这最后一个,则是避开了梁溪百姓的悠悠众口,没有给任何人知道的隐秘存在。 “平白多出一个死者。” 李成英也轻声念道:“我平白被扣上凶手的帽子。” 所以根源,就在这最后一位死者身上。所谓图穷匕首见,如今县公所有的布局已经到了尽头,该亮出他的武器了。 巫北驰也懒得和他扯皮。 反正和尚道士都在,只是百里雪不知了去向,巫北驰停在漆皮最新的一口棺前不动了。直白地戳穿了县公的筹谋。 “怎么多出来一位?”他问。 陈县公的脚步一顿,了然和尚白眉低垂,手中的念珠一个接着一个急速捻过,口中喃喃着无人能听清的经文。 陈县公盯着最后一口棺材,心中也清楚,巫北驰这是不愿意再陪他们演戏了。 事情的真相,大抵就会在今天有一个结果。 “这是最新的一位被害人,同样被吸干了血肉精元,只剩下一副骨架。”陈县公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巫北驰,缓缓地,透过巫北驰的肩膀将目光落在李成英身上。继续说道,“死亡事件正是五天前的夜晚。” 巫北驰:“哦?既如此,县公何不上报?难不成是因为你在此处那妖怪仍旧作乱,恐伤了自己的威信?” “巫北驰!你胡说什么!”不难道人长须长袖,跟在陈县公身后声色俱厉。那一帮衙役也举起手中的木棍钢刀,凶相毕露。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身穿白色的麻衣,披着尖尖的帽子。跪在棺木边嚎啕哭叫起来。 “各位老爷,我男人最后一程,求求你们让他安安静静的上路吧__”李成英心口一紧,双手捉着巫北驰的手臂,怜悯地向那女子望去。她不会明白的,这场所谓的超度法事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他们这些主人公而准备,他们只是闹剧里的配角,用来诓骗囚困巫北驰与李成英的佐证。 巫北驰反握住李成英的手,轻轻捏了捏对方的手指,低声宽慰他。 “跟你没有关系,这的一切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在这个局面下,你也是受害人。” “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了然和尚终于发难,他浑浊的老眼一眯,手中不再滚动那串佛珠,阴森地瞧着巫北驰和李成英,反问道,“你们可知,着第八口棺材中装着何人?” 巫北驰毫不关心,他只知道第八口棺材里装着陷害成英的罪证。 了然和尚怒斥道:“是县城汤馆的小廝!五天前李成英离开汤馆之后,这小廝的尸体就浮上水面,被人发现丨”“颈上有鼠类的晈痕,周身精元被吸干,贼鼠精杀人害命天理不容!李成英,杀人偿命,梁溪上下四十条人命,你如何还!” “我根本就没有杀人!”李成英怒斥道。 此时最为震惊的还要数守着家人棺木的那些亲眷,他们今日来此只知道县公请了大和尚为他们的亲人超度送灵,却不曾想能亲眼看见仇人现身。 了然和尚同陈县公在梁溪一直有着很高的地位,是不容动摇的权威泰山,如今他们站在同一边,厉声指责着巫北驰和李成英,说他们正是祸害梁溪的恶贼。 那么这些百姓,就会相信九分。 晔然一片。 巫北驰沉默着,持剑在手。 李成英从他身后走了出去,直面陈县公和一众人。他看着那些张牙舞爪,哭喊着试图找他索命的人,看着了然和尚得意的脸,在看着正义的陈县公一脸凝重。他能够从这些人的脸中看到重重网络后的那些人,他们所有的脸。 无论是正义的路人,指责他的粉丝,还是不愿意相信他的公司。 所有的面孔,在这一瞬间重合了。 他已经无缘无故被冤枉过一次,便绝不能被冤枉第二次,更何况这局面如此清晰,事到如今他清清楚楚地知道。 是谁在背后害他。 百里雪。 他不会永远躲在巫北驰身后的,自己的清白,总要自己来挣一挣。 “佛门圣地,你这鼠妖,何敢放肆!”了然和尚怒斥道。 “我乃鼠妖,却不知县公的堂弟百里公子又是什么身份?”李成英轻声说着,毫不意外地发现陈县公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继续道:“百里公子乃是一只狐狸精,五日前是他同我一起去了汤馆子沐浴饮酒,我酩酊大醉百里公子却清醒着。” “不知百里公子如何同县公讲述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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