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昌侯府是名门贵族,最重礼节家教,正因如此,养出来的男子才有正人君子之风。 不过,一句话两面说,王妃不想兰画嫁过去,当然竟捡反面的说,兰画也不戳破,顺着她的话道:“画画谢娘娘的良苦用心。” 王妃抿了一口茶水,笑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自然要为你考虑的,女子嫁了人若想在后宅过的舒坦,就得找李尚书这样子的新贵,同样是侯府,你若进了李家,保准比在王府还自由。” 绕了一圈果然回来了,发现躲躲藏藏的蒋凌霜,兰画多少有点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李勋的名字,她后背还是止不住发抖。 “娘娘是建议,还是来通知我?” 王妃一愣,仿佛第一次见兰画用如此生硬的口气和她说话,缓了缓才挤出一丝笑意道: “当然还是要先听你的意见,你也知道,老王爷走的早,这诺大的王府本来人就少,等你和嫣儿嫁出去,就更没人气了,霜儿这孩子可怜,我想以后把她留在身边,自己人知冷知热的,总比外人贴心。” 瞄一眼兰画,见她一脸沉静,王妃又道:“你是姐姐,就全当成全妹妹们,也解了我的孤苦,这样不枉我和王爷照顾你一场。” 王妃的话丝丝缕缕灌进耳中,兰画无动于衷的坐在椅子里,目光一点点变黯,听话音,王妃应该是打算把蒋凌霜给江湛当侧妃,如此蒋凌霜就可以永远住在王府陪她了。 乍一听,现在的蒋凌霜很像上一世的自己,想在江湛身边讨一个名分,在王府永永远远的住下去。 又一个飞蛾扑火。 虽说蒋凌霜背后有王妃撑腰,可王妃和江湛的母子情很淡,王妃未必能在他身边塞人,倘若硬塞进去,下场比上一世的自己好不了多少。 兰画突然开始可怜蒋凌霜,就像可怜上一世的自己。 不过,蒋凌霜和江湛以后会怎样,与她无关,眼下王妃说的情真意切,她心里悲凉,却也不想直接反驳,垂睫道:“画画是在王府长大的,自然盼着机会报答娘娘的恩情,只是凌霜妹妹孝期尚有一年,量这一段时间李家也不会上门提亲,我正好趁此机会考虑考虑,您看如何?” 王妃略有踌躇,可对上兰画乖巧又微微委屈的水眸,心里一软道:“好,你再仔细想想。” “姨母——”王妃话音刚坠地,蒋凌霜突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脸的急不可耐,“我有孝期,可兰画没有啊。这事还是...” 感受到兰画锐利的目光,蒋凌霜顿了声,俯在王妃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兰画只听到“夜长梦多”四个字,她心里一冷,这蒋凌霜也太沉不住气了,恨不得她立刻嫁给李勋的嘴脸可真够难看的。 王妃略一沉吟,对兰画道:“这样吧,三日后你给我答复可好?” 兰画知道她们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多说无益,应下后,起身道别。 走到门口,王妃又喊住兰画,补充了一句,“冯世子你还是别想了,看媒人的意思,那边也没有定下来,只是先问你的意思。” 兰画没有应声,抬脚跨过了门槛。 已快入冬,秋风瑟瑟的冷,出了俸霁轩的屋子,兰画打了一个冷颤。 仿佛冥冥之中注定,她必须离开王府,她本就有这样的打算,有人竟比她还急,还算计着让她去填自己捅下的火窟窿,她若答应,那这两辈子都算白活了。 王妃最后那句话非但没让兰画退缩,反而动摇了她。 嫁进裕昌侯府,也未尝不可。 冯霁安虽然一早就打定主意,却自始至终都尊重她的意见,考虑她的感受,这样的男子,确实难能可贵,和这样的人共度余生,虽不敢奢求夫妻恩爱,至少可以做到相敬如宾。 至于王妃说的,裕昌侯府礼法森严,人情复杂,这一点兰画倒不担心,她一个不尴不尬的“义女”在王府能立住脚,进了侯府也一样能应付自如。 她只担心一点,必须得当面去问问他。 心里做了决定,兰画疾步走回了归晴苑。 半个时辰之后,誉王府的后门驶出一架不起眼的马车,马车里坐着两个惴惴不安的清俊小生。 “姑娘,这样能行么?”云翘看着自己身上的青衣直缀,眉头皱成了一疙瘩。 “不用害怕。”兰画一边在鼻下贴上一缕胡子,一边安慰她,“你只要按我说的,等翰林院放值的时候,把这把玉骨扇交给冯世子,他看到扇子就知道去哪找我。” “可是,我不认识冯世子啊。”云翘哭丧着脸。 “你躲在冯家的马车后面,看到一位英俊儒雅的公子上车,喊住他就没错。”说着,兰画把那把玉骨扇交到云翘手中。 “姑娘,您和王爷...”云翘叹了一口气,“现在又何必来招冯世子?” 兰画没办法和她解释,敛目道:“我和王爷没有关系,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云翘虽不解,却也不再多问,“姑娘放心,我肯定帮你办到。” * 穿过一截断垣,翰林院的后面有一条宽大的官道,专供皇帝视察时用,但自成康帝登基以来,从未来过翰林院,这条道也渐渐疏于管理,平时更是没人。 兰画从断垣过来,静静立于道旁。 她知道这个地方,还源于上一世,彼时江湛领着翰林院修书,常常宿在翰林院,他虽宵衣旰食,却仍不放过她,天色一暗,载着兰画的马车就从这条道进入江湛的宿处,在她身上洒尽汗水后,再让人悄无声息的把她送回府。 此时还没修书,江湛也不可能会来,这是兰画能想象到,人最少的地方。 左右她和冯霁安说两句话就走,索性就选了这里。 等了半晌还没来,兰画心里不安起来,手心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云翘那边应该没出什么问题吧。 越想心里越着急,她在道旁前后徘徊,却没发现,翰林院的后门悄悄的开了,从内驶出一辆华贵的马车。 车前开道的侍卫看见道上有人,大喝一声,旋即奔跑过来。 兰画听见动静转身,两把明晃晃的尖刀赫然驾在她的脖子上,她目中一惧,失声喊了出来,“啊!” 两个侍卫以为自己听错了,面前明明是个俊俏的男子,怎么喊出的声音又尖又细,还带着女音? 他们彼此对看一眼,同时放下了手中的刀,抱拳问道:“不知是宫里的哪位公公,多有得罪。” 原来这两人把她认成宫里的内监,兰画心下一松,一口气还没顺到位,突见不远处的马车旁,出现了宴行的身影,他靠近车窗,和里面的人正说着什么。 她脸色一变,刚欲转身,那马车锦帘掀开,一道狭长的冷目瞧了过来,江湛坐在一片昏暗里,仿佛玉面罗刹。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兰画倏然转身,那道冷光落到她的后脊,仿佛要在她身上打个对穿。 宴行一招手,两个侍卫挡住兰画的去路,肃然道:“我们王爷让您过去。” 兰画刚想推脱,两把明晃晃的尖刀在她面前画了个叉。 她怏怏走到马车前,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宴行,对方看她一眼,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兰画登时面如死灰,她的伪装就这么失败么? 宴行努力维持住端庄,一掀车帘,恭声道:“姑娘请,王爷在里面等您。”
第7章 以后不许这么穿 宴行弓腰站着,挑起车帘一角,车厢内光线昏暗,依稀能看见男人青色蟒袍上的山海云图和织金莽纹。 兰画心里一紧,本能的想拒绝,可不知道冯霁安什么时候会过来,现下之计,还是赶快把这罗刹赶走的要紧。 没有太多犹豫,兰画撩起裙角,扶着宴行的胳膊,上了马车,刚钻进车厢,身后的帘子落下,青天白日被隔在车外,她顿时置身一片晦暗,这辆马车可谓非常宽大,没想到进来之后感觉如此促狭。 一进车厢就有两道冷光打在她的身上,虽然早就习惯了他冷眼看人,可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她身上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心里虽不自在,却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平复情绪,兰画在侧面的软座上坐下后,斟酌着开口,“王爷怎么会在这?” “这句话该我问你。”江湛的声音冷脆,在这闭合的空间,显得尤为凛冽。 兰画心里登时涌起一阵烦躁,类似的话,她上一辈子听的太多了,他总喜欢霸道的定义她该怎样,从来不顾及她的感受。 鼻子一酸,她仰脸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难道太师大人出行,还要清场屠道,容不得我等小民和你并行?” 江湛面色一怔,不由的微微抬眼,记忆中她总是笑嫣嫣的,声音也和气,第一次听到她如此负气的说话,原来她也有情绪。 她高仰着头,脖颈的曲线被拉长,那一截雪腻在昏黄的车厢里,白的晃眼。巴掌大的小脸,写满了倔强,因着气愤,红唇微微嘟起,像一朵摇摇欲绽的花苞,引人遐想。 江湛长臂一伸,修长的五指捏住了兰画的下巴,她眼中一惧,本能的往后缩,唇边一阵酥麻,“兹啦”一声,那缕假胡子到了江湛的手上,她秀美的模样立刻显了出来。 男儿装贴身,更显她玲珑身段,只是—— 江湛眉头轻轻蹙起,她的胸前过于平坦,那夜,他见识过两座峰峦的傲人轮廊,而此刻高耸的位置却只剩一点起伏,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压抑住。 他长指微曲,柔腻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心中莫名生出怜香惜玉之感,“以后不许这么穿。” 兰画本就没消气,又见他视线停住的地方,猛然转身背冲着他,不悦道:“大人不但管人走路,还管人穿衣?” 江湛乌沉的剑眉往下一压,“大人”二字仿佛特别刺耳,警告道:“别忘了,我还是你的兄长。” 兰画恍然想起自己上车的目的,怎么不觉就和他打起嘴仗来,她就着台阶放缓了语气,“画画一时好奇,穿男装出门,现在已经知错了,请王爷恕罪,那...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江湛听出她话音里的委屈求全,故意略过她后面那句话,“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兰画背脊一凉,脸面上端的仍然是八风不动,脑子却飞速转起,这是皇家专道,她一个甚少出门的女子怎么会知道,无论哪种说辞都感觉破绽百出,况且她面对的还是整个南郾最敏锐的男子。 略一思忖,她小心翼翼道:“我是跟着王爷的马车来的。” 这也不算说谎,毕竟上一世确实是他的马车夜夜把她送到这里。 “哦?”江湛深幽的眼睛里漾起一丝波动,“所以还是欲擒故纵?” 话音刚坠地,就听外面响起一道清雅的男音,“在下冯霁安,请问是兰画姑娘在等我么?” 兰画忙掀开车帘,见冯霁安正站在外面,倏而一道寒光从背后压过来,落在身上仿佛有千斤重,兰画只想赶紧逃离,径直从车厢探出身子,强装镇定道:“冯世子,是我请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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