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欢颔首,又问:“老夫人,不知道欧夫人往日是否有什么仇家?比如邻里之间互相不合者,又或者过去的罪过什么人?” 李老夫人抬头看了一眼立在身边的老仆人,对方马上躬了躬身下去了,她这才开口:“我这儿媳妇,素日里是要强了一些,但还不至于没有分寸,胡乱得罪人,这件事,只能说是飞来横祸。” “一点有可能结仇的人都没有吗?” “没有。” “欧夫人出事前有过什么反常的举动吗?有没有很久没联系的人突然联系她?又或者是非常突兀的邀请?” “没有。她每日上午都留在家里处理家事,下午会去铺子里转转,但如果山儿不出远门,就不用她去铺子里。突然联系的人……两个月前,她娘家一个异母弟弟倒是给她来信借过钱,但她后来拒绝了。至于邀请,那就更没有了,我们这样的商户人家,哪有那么多花宴、茶会的。” “欧夫人出事,她的子女没有回来?” “大丫头回来了,在家里给她娘守了几天灵,但她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婆家派人来接,催着让她回去。志儿在书院,功课不能落下,还没有告诉他,等他爹回来了,给他娘正式办后事的时候再接回来吧。” 谢明欢心里叹息一声,这就是孙女和孙子的区别对待啊。 老夫人这话,常记、王生听着并不觉得如何。 琪儿虽然不太明白,却是知道自家小姐的表情,表明她的心情不是那么美好。 只有拓跋尔,算是能够大致跟上谢明欢的思路,知道她是在感慨这老夫人的差别对待,还有对孝和读书立业的差别对待。 他虽然了解,但不屑谢明欢的所谓无奈。 这里是荒蛮的北地,这是商户人家,他们本来就是最低等的阶层,做任何事都有着强烈的功利性,这样的选择,才正符合他们的身份不是吗? 谢明欢又问李老夫人:“欧夫人的两个孩子,和她的关系怎么样?” 这时候,李老夫人倒是迟疑了一下。 “大丫头是她一手养大的,母女关系很亲密。” “但……志儿,从小养在我膝下,对欧氏虽然敬重,但并不亲密。” 谢明欢挑眉:“老夫人这般身份,不是应该含饴弄孙吗?怎么会亲自教养孙儿?” 李老夫人叹息一声:“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欧氏她什么都好,但没有读过什么书,志儿是我李家唯一的孙子,我们期望着他能考中功名,光耀门楣,所以才从小跟在我身边。” 意思就是老夫人是识文断字的,甚至应该要比李老爷的学问大了,不然这唯一的孙子,就算不能欧氏养,也应该由做爹的亲自教养才对。
谢明欢无意窥探李老夫人的过往,了解之后又问下一件事。 “欧夫人平日里身体怎么样?” “她身体一向挺好的,作息也规律,很少生病……”李老夫人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出事前,她好像说过胸口闷,还找了大夫开过药。” 谢明欢想到欧氏手上挣扎的痕迹,还有三个被害人脖颈间都有的针孔,三个人中只有欧氏表现出了挣扎,说明凶手给欧氏下的毒,不是分量太轻,就是欧氏当时正在服用的药正好和毒药相互克制。 想到这,谢明欢马上又问,药方是否还在。 只要看到药方,找大夫问上一问,就能够知道和这药方中的药有冲突的毒药是什么。 李老夫人喊了外面候着的人去取药方,等药方送过来后,谢明欢又问了几句,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便带着人告辞出来了。 离开李府,谢明欢将药方看了一遍记在心里后,交给了王生,让他到城中的药店打听这里面的药,具体克制哪些毒药,再打听一下这些店最近有没有卖出过这些毒药。 交代完,她带着其他人又去了最后一个被害者刘夫人家中。 刘夫人住的远一些,在城边上。 一路上,拓跋尔跟在后面欲言又止,每次都在开口前泄了气。琪儿走在他旁边,只觉得这个少年稀里古怪的,忍不住一直去瞟他。 到刘夫人家中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刘家大门紧闭,左右墙檐上挂着白色的灯笼,一看就是在为刘夫人哀悼。 常记快走了两步,想要表现一下自己,刚抬手想要去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从里面冲了出来,后面传来三四个女子的怒斥声。 “你不孝!” “你对不起娘!” “你滚!滚了就别再回来了。” 常记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眼睁睁看着男人愰神的功夫消失在巷子的尽头,不得不看向谢明欢,等待指示。 “走吧,进去看看。” 谢明欢当先进了刘家。 里面传来阵阵压抑的哭泣声,想来是刚刚怒斥的几个人。 待谢明欢几人穿过石屏,绕进了刘家正院后,跪在正厅外面哭嚎的几个人也马上发现了他们。 “你们是谁啊?” “大姐,那个人穿着官服了,应该是衙门的人。” “衙门的官差到咱们家做什么?难道是抓到凶手了?” 谢明欢听得心中有些愧疚,面对家属的期待,她却没办法带来安慰,甚至还要再让她们难过一场……心头划过一抹淡淡的忧虑,不过很快,她就收拾好了情绪。
第12章 全都不合 谢明欢等人被请进了待客的房间,很快刘氏的丈夫就过来了。这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双眼下的暗影很深,眉宇间透着低糜。 陪着他一起进来的是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年轻女子,她身上穿着孝服,脸上还挂着泪痕。 “大人,不知道你们来是?” 谢明欢忙道出了来意:“……实在抱歉,又来打扰你们,但我们想尽可能掌握更详细的信息,好尽快查出凶手。” 年轻女子脸上带着沉痛,语气不善:“我娘都被害多久了,到现在你们什么都没查出来。”说着她更是看着谢明欢,“现在又换了个这么年轻的,一看就没有经验,指着你们,我娘怕是没机会瞑目了。” “你怎么说话呢!”常记瞪眼,语气拔高了,“这位是郡守大人亲自请来,专门追查凶手的谢掾史,岂是你一介小小妇人能够随意评论的。” “嗤——”拓跋尔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荣儿,你先出去。” “爹!” “去吧,去守着你娘。” 女子脸上并不情愿,但还是离开了。 “小女性子急,还请大人勿怪。” 谢明欢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放在心上。 “刘老爷,尊夫人的事,还请节哀。” “只是……我们现在有一些问题,还想再问一问。” 刘老爷点点头,倒是很配合。 “我知道,拙荆她这、这都是命啊。” “她这一辈子都过的苦啊!年轻的时候跟着我吃了不少罪,当时正赶上黄河闹灾,我们一路逃难来了长治,因为一路奔波,她三个月的身子没保住。” “后来在长治一切总算是慢慢变好了,但老大他、他不争气啊,成天不着家,到现在也没个正事,那天,要不是为了帮老大谋个差事,事先打听到那位贵人那日要去礼佛,她着急出门去求人家,也不会出事!” 谢明欢什么都还没得及问,刘老爷却将夫妻两人的生平大致讲了个大概。谢明欢听着,若有所思,着重问起了刘氏和子女的关系。 刘老爷连连叹气。 “都不好。” “她还活着的时候,这几个孩子,都不服她的管教,出嫁的不愿意回来,在家里的也不着家。” 这一刻,谢明欢心里有了了解。 看来,这三个被害者,生前和自己的子女关系都不是很融洽。这样的共同点,和她们被害,应该脱不了关系。如果从这上面入手来揣摩的话,凶手很可能本身也有相同的家庭问题,而这很可能促使他杀人的原因。 但,是什么触发了他开始杀人呢? 诱因是什么? 剥走脸上的皮肤又是为了什么? 其他的问题,谢明欢也照例都细致的问了一遍,和其他两人一样,都很正常。 可以说,三个人都是没什么特点的妇人,她们用自己的全部哺育着整个家,任何人听了,都会说上一句贤良,但偏偏却又都和儿子的关系不好。这样的三个人,却在平凡的日子,遭遇了最恐怖的经历,实在唏嘘。 问过话,谢明欢带着人离开刘家。 她走的时候,刘氏的女儿,之前质疑他们的那个年轻女子,双眼通红,一脸痛意,和那个夺门而出的男人,完全是两个极端。 “你一定要找到凶手。” 她说,声音又快又低,带着乞求和绝望。 谢明欢一怔,轻轻点头,虽然不过简单的动作,却是她在心里许下的重如千金的承诺。 “放心。” 回去的路上,正好和去打听药方的王生迎头碰上。 王生走的气喘吁吁,但脸上却很激动,见到谢明欢,干脆小跑冲了过来,一边喘一边说:“大人,已经问过了,这药方里只有一味药——犀角,可以克制蛇毒。” “蛇毒?” 谢明欢有些诧异。 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那两个细小的针孔,可不是就和蛇咬的伤口一样吗?她之前未往毒蛇上面去想,现在想来,倒也合理。 只是,凶手为什么要先用蛇来杀人呢? 是特殊癖好?还是蛇在整件事中具有未知的象征? “蛇呈阴性,代表着狡诈的女人。”拓跋尔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一幅自得自满的语气,“从蛇上就可以推断出来,作案的应该是个女人!” 谢明欢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里面的含义,只有琪儿看懂了。 小姐在洛阳的时候,每次见到隔壁御史家中那条狂吃自己屎的傻狗时,都是这个表情,一点差都没有! 琪儿不仅向拓跋尔投去了怀疑又同情的目光,她还在纳闷,这少年看着也不傻啊,小姐为什么这么看他? 谢明欢收回目光,语气凉凉地对身后跟着的常记道:“你来告诉他,为什么凶手不是女人。” 常记上午回府衙后,虽然心里不屑,但也不敢不看,是真的抱着卷宗看了半天,别说,现在这个问题还真难不倒他! “这位小兄弟,一看你就没见过死者的尸体吧?” “以前也没有查过案子吧?” “这凶手的性别,一般案件发生后就要判断出来。像我们正在查的这起案子,三位受害者都是女性,她们的受害特征最主要的就是被剥皮。”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说明凶手行事严谨,并且自身的力量一定不小,不然不可能轻易制服受害者。” “更重要的是,女人大多被限制在后宅,礼教严谨,没有那么多丧心病狂的女人会出来杀人。古往今来,这种凶杀案,如果现场没有特别明显的特征,都是优先以凶手为男性来入手侦查的。”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59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