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韵心放下心来,亦同贺金倾朝着南楼方向行进,途中见着四皇子贺愉倾领着王妃世子,一干仆从,一大家子人坐满了整家牛肉面摊。 再往前,柳韵致、况云忽然从街对面挤过来,还隔着两三行人,况云就已忍不住张开了嘴。 呵,这家伙又是有什么迫不及待要说? 况云近前,脱口而出:“殿下,孟缄娶妻了吗?” “没有,未曾婚配。”贺金倾答道,眼睛去找……孟缄?哪呢? 况云柳韵致给他俩指,找了半晌,才捕捉到孟缄半面侧颜,一贯就是一张丧脸的孟大人,竟然脸上全是柔情笑意,凝视身边同行的女子。 女子个矮,背对众人,只见环髻翠裙。 “啧啧,连他都英雄难过美人关。”况云感叹,今夜的玉京没有孤单人。 贺金倾对孟缄的韵事不感兴趣,南楼近在咫尺,楼下已经不见吃食摊铺,全是做游艺:吞剑、套圈、射箭,捞鱼…… 参与的男女各半,辉辉灯火下,尽是对对双双。 况云和韵致已抢先跑去围观套圈游艺了。 贺金倾亦想做有情成双的男女,邀道:“走,射箭去。” 两人行至箭摊前两丈,前后滞了脚步。 当前射箭的公子连发两箭,都射歪了,第三箭终于中了红心,他身边的女子万分激动,不顾身孕肚大,踮起脚尖,而那公子会意,弯腰俯首,任由女子在脸上啄了一口。 接着两人满含笑意,结果摊主递来的奖励,一对布面绣花的鸳鸯。 柳韵心明明不是当事人,却身上发冷:“她是不是……” 女子怎么瞧都像庄上见过的冯炎娘子,当时羡慕她,印象深刻。 不敢确定,是因为射箭公子绝对不是冯炎。 “是。”贺金倾答道。 柳韵心闻声侧首,见贺金倾脸色虽晦暗,却不见丝毫讶异之色。她微微发抖:“你早知道了么?” 贺金倾沉默良久,嚅唇道:“我不知道如何同阿炎讲。” 南征时收集玉京情报,就已得知此事。怕冯炎战场上分心,有生命危险,就压着一直没告诉他。 回京以后,冯炎满脸希冀告知倩娘有孕,贺金倾一腔话彻底堵在嗓中。 他视冯炎如友如弟,自己只是收到情报,未亲眼见,万一错了,不是毁人一家三口,拆散鸳鸯? 愈亲近在意的人,这种事越踟蹰难出口,拖延至今。 “冯将军之所以愿意钻研‘南宫小馄饨’,就是想做他娘子吃,因为小馄饨最治害喜,温和开胃。他说约的九日接娘子,但想提前两日,给她惊喜。还说这是头回把约定日期提前,冯将军下午是带着食材走的,说要给娘子做小馄饨,还说要接她逛乞巧市……” 柳韵心还未说完,贺金倾已转头望向她,面色震惊,双目瞪大。他忙于政务不知这些详细,一时心揪起来,又重重下沉。 旋风一般转身,袍角扬起,柳韵心亦调头跟着他走,况云和韵致围观完套圈,刚走过来,况云一眼就瞧见:“那不是、那不是……” 贺金倾沉声颤抖:“去阿炎家里!” 众人排开人潮出闹市,奔至冯炎家里,大门敞开,贺金倾直接跨进去。柳韵心跟在后面,这是她第一回 来冯炎家,但根本无心打量,众人分头找了一圈,家里无人,冯炎的马还拴在桩上。 贺金倾解马翻身,欲跃出门外,见柳韵心望她,伸臂一揽,她配合着跃上马背。两人驰骋回三皇子府,大门紧闭,铜锁未开,毕竟今夜门童同大伙一起逛街。 柳韵心左右望,感觉到贺金倾抬头,她也跟着仰望——冯炎正坐在屋顶,没有锁,他进不去,本来准备翻.墙,跃到屋顶,却忽然不想下去了。 冯炎屈膝独坐高处,静默无声,月亮不照他,他连影子都没有。
第33章 贺金倾先放柳韵心下马, 将缰绳交到她手上,而后一跃而起,落于屋顶。 冯炎察觉到动静, 转过头来, 一双眼里毫无光彩和波澜。往常他见着贺金倾,都会行礼拜见,今夜却把头重转回去,神色木然。 贺金倾走到冯炎身边, 静静挨着坐下。冯炎不说话,他也不主动讲,就陪着坐着。 柳韵心尝试自己牵马入府, 拴在柱上,冯炎的马乖,一切顺利。她抬首望去,两人依旧坐在屋顶,一动不动,背后是今夜明亮的牵牛织女星。 况云很久才回来, 不知哪弄来的马, 前后带着韵致和门童, 刚下马, 手上还扶着韵致, 就问:“阿炎找到没?” 柳韵心一指屋顶。 况云长吁, 拴马后攀上屋顶,他的轻功与另外两人不同,不是一跃飞起,而是纵梯似垂直向上。 柳氏姐妹都在院里望着,柳韵致靠近些, 小声告诉姐姐:“况将军去堵冯将军的……夫人,还把剑横到那……公子身上。” 况云横剑时骂的是“奸.夫”,但小公主说不出口这样的词。 “那公子脖子上被架了剑却不求饶,冯将军的夫人扑到他前面挡住,让况将军要杀先杀她。”柳韵致边说边观察况云,他还在屋顶上,离得远,于是她敢继续告诉韵心:“况将军说他不会把剑横到阿炎心爱的女人脖子上,但要弄清楚,她肚内的孩儿是谁的。” 韵致深吸一口气:“那女子道,‘虽然不是,但他亦是一条性命,望将军饶过。’然后况将军又问她——” 况云突然纵云梯下地,柳韵致夏然而止。 况云快步往厨房方向走,目光扫来,低低道:“殿下要酒。” 韵致韵心跟着,韵致问他:“你同殿下说了?” “没有。”况云情绪不佳,上去后冯炎贺金倾,一个两个都闷着不说话,他就张口出了个“我”字,贺金倾立即指放唇边,示意他噤声。 而后又做了个手势,命他下来拿酒。 况云在厨房里搬,边嘀咕“不知道他们要几坛”,边拿了两坛上去。 趁他离开的间隙,韵致赶紧继续同韵心说:“况将军又问夫人原委,她竟一点也不瞒,说虽与冯将军青梅竹马,却从未喜欢过他。父母之命,非她本心。定亲的时候,她在娘肚子里,没法阻止,后来有了喜欢的人,求父母退婚,自己不愿嫁给冯炎……” 况云再次落地,手上拿两个空坛子,路过姐妹身旁,抱怨道:“殿下说酒不够。” 很快提着新的两坛上去。 柳韵心继续同韵致讲:“但父母却不让,说近年收成不好,庄上年年都亏空,全靠冯炎补贴,若是退婚,这些钱没法还回去。且冯炎是三殿下的生死追随,父母亦怕惹怒了三殿下。非让她嫁。” 况云又下来,又拿酒。 柳韵致怕他发现自己在说悄悄话,喊道:“况将军,你可以每回多拿点。” “我是这么想的!”况云应道。 这次连着来回三趟,搬了六坛酒上屋顶。期间柳韵致一声不吭,等况云上房后她立即说:“她说,父母为防她私下退婚,成亲前每回与冯将军见面,都守在旁边,所以她成亲前从未同冯炎单独相处过。她和那个公子,彼此倾心,知今生无望,于是在她成亲前……” 韵致难以启齿,于是跳过,“哪知道成亲当日发现有了身孕,本来想与冯将军说的,但将军随殿下急赴战……” 家国立场,这句也说不下去,再次跳过。 “况将军刨根问底,夫人全盘交代,其实她娘家父母都晓得实情,不允露馅,一直在瞒。冯将军数月不在玉京,她住在庄上,都与公子一处。因着习惯了,冯将军回来后,与公子分离,就格外难受。”柳韵致不禁回忆起况云审问倩娘的场景,倩娘告诉况云,自从冯炎回京,就迫使一对有情人两处分离。她不得不与冯炎同床共枕,虽无过多亲密,但仅仅是他扶她搂她,就令她害喜更甚,不住作呕。 倩娘说这番话时,始终扬着下巴,眸中毫不藏匿厌恶。 “她实在思念得紧,就扯了由头重回庄上。因为冯将军一贯守诺守约,没到九日,她便放着心胆子大,同公子出来逛乞巧市。” 韵致正说着,况云第三回 跳下来。 这回他干脆把厨房里所有的酒都搬了上去。 柳氏姐妹紧闭双唇,注视况云搬酒。搬完后,况云空手落地。 这出乎韵致的意料,他下来了,她就没法同姐姐说了,于是试探道:“你——怎么不上去陪他们一起啊?” 况云虽然爱酒,却道:“我不能喝。不然他们一个两个迷糊摔下来,谁接?” 况云还真说对了,到了后半夜,听得“哐当咚咚”声,先是冯炎掉下来,接着是贺金倾,两人都醉得不成样子,但落地前竟还能依靠最后一丝清醒,伸脚落地,摇摇晃晃。 然后,后仰或前倾,倒地。 况云把两人先后背回屋。 翌日贺金倾先起,梳好发,理好衣,一双眼却仍凹陷,脸上的酒气并没有完全消散。因为冯炎还醉着,早膳的柳氏姐妹和况云一道,凑合着做的,与往常的早膳比起来……凑合着吃吧,填个饱肚。 吃完贺金倾和况云上朝,临走前贺金倾托付柳韵心,若是冯炎醒了,就告诉他,自己会帮他告三日假,不用上朝。 冯炎醒后,柳韵心原样转述,冯炎听完不语,过会自个出门。柳韵心见三人都不在家,便想同妹妹溜出去,门童却把门上了锁,软硬不吃,皆不开门。 辰时过后,冯炎回来,背了个大包袱,默默回况云房里去了。 柳韵心从外张望,见他在里移床,把包袱里的衣裳一件件收进抽屉,应该是搬回来了。 过会冯炎出来,去厨房弄水喝,柳韵心就跟了上去,探头朝里张望。 “冯将军。”她喊了一声。 冯炎不回头,仿佛没听见一般。 柳韵心又喊:“冯将军。”走近道,“我想出去一趟,保证晌午前回来。” 冯炎转过身来,以命令的口吻道:“你明日再去。” 他严肃的表情微微吓着柳韵心,她不敢再试探,躬身轻道:“多谢将军,那将军好好休息。” 待柳韵心走后,冯炎卸下严肃,疲惫迅速在他脸上蔓延开来。 他完全没有任何心绪做别的事情,今日回三皇子府,第一回 懂得怎么样走路,叫“行尸走肉”,路上还撞到两人行人,被骂了两回。
柳韵心出门他必须得暗中保护,但今日,他做不来。 其实第二日冯炎仍未完全恢复状态,但他不习惯毁约改口,既然答应了柳韵心,便在贺况二人上朝后,同她出去了。 一开始冯炎只是跟在后头,与柳韵心离着七、八个人头。后来见她兜兜转转,似乎因为对玉京的街巷道路不熟悉,一直在走弯路,冯炎怕她在街面上耗太久,只得上前:“你要去哪?” 柳韵心说了个酒楼的名字。 冯炎心中生意,这家酒楼并不知名,且位置较偏僻,莫说她找不到,就是沿街问路,十个里估计有八个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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