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其如此隆重,沧澜书院的院长对此事那可是慎之又慎,提前半年之久就开始筹备。 此时该准备的已差不多都备好,只是还差一个能压阵的人物。 凡在朝中为官的士大夫们,十有八九是从这里毕业的,如今官职最高的一位学子已及内阁,更别说还有几位皇子也表达了想来观礼之意,这些人哪个拎出来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可如果选一个出来当做仪典最后登场致辞的人,又没有一个够格。 院长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合适人选,内心苦闷,于是出去散了散心,恰逢看到未晞在讲课,他忽然想到未家曾也算是文学世家,说不定会有好主意。 “院长,你找我?”未晞刚讲完一段八股文,就有小童来传话说院长找他,他一刻都没耽搁就赶了过来。 “未晞啊!最近还好吗?”院长坐在茶桌的主位,招招手示意未晞坐在他对面。 “最近挺好的,不知您找我有何事?”未晞鞠了一躬,从善如流坐下来。 “是这样,马上就是仪典了,你应该有所耳闻吧!”院长给他倒了杯热茶,问道。 “嗯,最近大家都在忙这件事,我自是知道的。”未晞答到,他想了想又道:“是否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院长也没客气,直接道:“那我就直说了,是这样,我们现在需要找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最好是能令大家都信服之人在仪典中做最后的致辞,不知你有没有好的推荐人选?” 未晞沉思片刻,心中竟真的想出一个人来,“不知永州的德老先生如何?” “德老先生?”院子心中浮现出这个人,“你说的可是那位在二十年前已然归隐,服侍过三任帝王,曾出使西州,以一己之力在敌国的朝堂兵不血刃劝那位皇帝退兵的神人?” “正是!”未晞点点头。 “他竟然还在世?”院长心中俨然涌起狂热的光。 “不仅在世,德老先生年过古稀,可身体硬朗,耳聪目明,在永州城的一处小巷子里教小儿认字。之前家父出事,我回乡收些家产,德老先生还帮了我大忙。”未晞想起一年前父母双双冤死在大牢中,家中财产悉数充公,自己求天无门,求地无路,为了活下去,只能只身回乡去卖娘亲偷偷留给自己的仅有的几块良田。 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历经千辛万苦回到永州,却遇到一群欺主的刁奴,那些管家知道未家大势已去,竟想着绑了未晞抢地契,要不是德老先生及时赶到,他的命怕是要交代在那了。 “这么说,德老先生与未家有旧?”院长问。 “正是,他曾是家父在永州时的老师,家父在时,每年都会回永州去探望恩师。”未晞答。 “太好了,未晞,你明日出发,去永州请德老先生出山。” “可是,先生已然归隐,怕是不愿……” “我知道,”院长打断他,“所以我们是以礼去请,若是先生实在不愿再次来京都,那我们也算尽力了,我再想其他办法罢。” 未晞站起身向后退了俩步,再次鞠躬道:“晞必将尽力为之。” “去收拾收拾吧!”院长摆摆手。 “是。” 京都距离永州城大约需行半月,路途遥远,未晞雇了一辆马车,带了一直跟着自己的小童优泰便出发了。 李焱本也想跟去,但奈何院中事物众多,院长还把未晞要讲的课全都安排给了他,院长不放人,万般无奈之下,李焱只能留在书院,未晞临行时,他赠予未晞一把小巧的尖刀,说这段路并不太平,为以防万一最好随身带着。 要不是未晞极力阻拦,他甚至要去派几个打手随行,保卫未晞的安全。 为防止好友再出什么幺蛾子,未晞选择半夜出发,次日一早李焱再去找未晞,却发现被窝都凉透了,于是无奈作罢,只能期盼着他一路平安,顺顺利利接到德老先生。 出了京都,路过俩个驿站,未晞先是到了临州城,临州地处南北分界之地,又是陆路和水路的分岔点,眼前有陆路和水路两种选择,未晞正在考虑走哪条时,水边的一个船夫就过来搭话。 此时已然日落西山,跑船的伙计们大多都已归家,船面上只有俩条船还在招揽客人,其中一条船的帆布上写着很大一个“运”字,前来搭话的正是这条船的船夫,另一条船的船夫本来已经掀开船舱门打算过来,但见这边船夫动了,立刻缩了回去,悄无声息关上舱门。 “公子是否需要行船,我家船行是整个中州最大的,船夫都是几十年在水上的老手,要乘船就来我家吧!”这船夫一脸和善,打赤膊,光脚,皮肤晒得黢黑,一看就是常年在水上的好把式。 身后的优泰看了看变暗的天色,凑到未晞跟前道:“先生,要是现在上船,我们整个晚上都得待在船上,实在是不安全,要不在临州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 未晞摇摇头,“院长那边还在等消息,时间紧迫,能省则省,现在就上船吧!” 船夫一听这话,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腰弯的更低了些,“公子这边请。” 待安顿好,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河面还算平静,只是灯光照不到的远处一片漆黑,黑暗让人心生恐惧,小厮不敢待在船顶,早早回了船舱,未晞一个人站在栏杆旁,听着河面下微不可查的暗涌声。 无边的黑暗,不知名的暗涌,确实让人恐惧,可经历过极致磋磨与绝望的人,又岂会被这一点点石头拦住脚步。 有些该做的事,哪怕拼上生命也在所不辞。 河底的暗涌声越来越清晰,未晞露出一个浅笑,转身回了船舱。
优泰已被他偷偷送走。未晞和衣躺下,内心暗自数着时间,片刻后,船舱门阀从外被人挑动,发出几不可察的摩擦声。 有人在撬门,未晞露出冷笑,很好,赵家的水匪总算来了。 这便是他这次南下的第二个目的,想办法混进这伙水匪窝,自父母在大牢里含冤而死,未晞想尽各种办法,终于查清真相,造成他家门破灭的罪魁祸首就是刑部尚书赵吏之,当初他决定苟活下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替父母报仇。 他暗中查访将近一年,才从一个落魄的乞丐嘴里得知,这条河上有一窝水匪,杀人抢劫无恶不作,过路的商人每次经过无不心惊胆战,反正只要落到他们手上,无不落得个钱财尽失、身首异处的下场。 地方官府曾数次围剿,皆以失败告终,据那乞丐所说,地方官府不是管不了,而是不敢管,因为这伙水匪背后的人是朝中大官,具体是哪位大官,乞丐却是不知情了。 顺着这条线,未晞继续深查,暗中走访月余,才渐渐摸清了,那位大官极有可能就是赵吏之。那么要想扳倒他,就得掌握证据,未晞此行,便是为了查找证据而来。 撬门的细微声音很快停了,门被轻轻推开。片刻后,一把刀架在了未晞脖颈上,“起来,跟我们走!”□□裸的威胁。正是那船夫,此时的船夫撕下伪善的皮囊,一脸凶神恶煞。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未晞根本不敢相信几个时辰前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船夫竟是这般模样。 “别杀我,我跟你们走!”未晞主动举起双手,态度良好,所以没有受什么皮肉伤。他被蒙上眼睛,途中换了俩条船,又不知道拐过多少个弯,就在他脑袋发晕,记路差点记成一团浆糊之时,这才到了目的地。 脚下的地是踏实的,显然已经不在水上了,按照他们一路顺水而行的路线,此刻应是已经到了永州。 “大哥,新抓的,这小子衣着富贵,还带着小厮,一看就不是穷的主,就抓来了。”那船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未晞眼睛还被蒙着,只能通过声音辨别其他人的方位和距离。 “就一个?”不远的地方有人问。 “老大,现在船上生意不好做,很多人宁愿绕远路都选择走陆路,用船的没几个,逮着这么个愣头青已经很不容易了。”带他来的船夫极力解释,语气卑微至极又讨好至极。 闻此,被称为老大的人倒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就照过去的来,问清楚家世,逼他写东西,让他家人拿钱来赎,最后怎么处理你知道。”这老大一点都没有未晞想象中暴躁嗓门大的气魄,声音颇有几分书生气,但这份书生气并不会让人放心,言语里的寒气和阴郁让未晞听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整个身体都戒备起来。 那老大刚说完,紧接着一阵椅子被摩擦是声音传来,又有脚步声渐行渐远,未晞急了,好不容易来到正主面前,可不能还没见到人自己就完犊子了,他当机立断迅速开口,“老大,等等,我此番特意是来投靠的。” “带下去宰了。”没有一点感情的语言,是那老大的声音,看样子根本不相信未晞的话。 身边有人来扯他,未晞急了,迅速道:“等等,我可以帮你们赚钱。” 这下很久没有声音传来,就当未晞以为肯定完了时,老大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投靠?赚钱?” 轻轻松了一口气,未晞道:“是的,人人皆知这条河上有水匪,过路人避之不及,我一个文弱书生,怎敢夜里登船,此行正是为投奔老大而来。” 听完这话,围观众人皆大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有趣的事。 “看你说话这文邹邹的鬼样子,弱鸡似的身板,年纪又这么小,你能为我们干什么?又能有什么赚钱路子?”老大旁边一个声音粗矿的汉子问道,话语间满是不屑。 未晞双手被绑着,身体很不平衡,但还是极力让自己站得直些,“自然带了足够的筹码,不过能否让我摘去眼罩?” “嘁!你这小子口气不小,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要说就说,不说就拖下去砍了!”声音粗矿的男子直接威胁道。 “你可知,若是看到我的脸,你就再也无法离开这里了。”老大开口了。 “我既来此,就没有再回去的打算。”未晞掷地有声的回答。 “把他眼罩摘了。”老大发令。 很快有人走过来撤下蒙在未晞眼睛上的那块布,在黑暗中待了太久,自然光有些刺眼,未晞不适地眨了眨眼睛,半晌后才逐渐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是一处堂屋,正中摆了长长一条桌子,长边的俩侧坐了十来个眼神凶狠的汉子,皆是船夫打扮,看来驾船抢劫的多半就是这些人了。 未晞站在桌子短边的一侧,离门口很近,而短边的另一侧,则坐了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身形消瘦,似乎很是羸弱,但莫名其妙的就是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萦绕在他周围,俩侧强壮的船夫们离他的距离很远,在他跟前都似乎成了拔了毛的凤凰,乖顺的不得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那少年开口了,五官似是一副水墨画的少年可以算得上漂亮了,但他目色实在太过阴鸷,未晞勉强没挪开目光,这倒令少年多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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