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卫玄珝盯着他看了会儿:“或许你被盯住已经很久了。” 象松山这么多年一直放言要屠了陈家为先帝简承珏报仇,陈欢被他盯住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么个纨绔喜欢在街头晃荡,目标好找。 “没,没这么邪乎吧。”陈欢觉得自己一直是清醒的:“玄珝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论打架,他功夫末流,肯定干不过象松山的人。 被人连叫两声哥,卫玄珝眼角抽了抽:“听天由命。” 要么打死这群东西,要么被打死,还能怎么办。 就在他要抽剑的瞬间,忽然如疾雨般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铺天盖地的人影朝这边涌来,瞬间把他们周遭围了一层又一层。 卫玄珝见为首的人披着银色披风,身如玉树,面庞皎洁,额间一点朱砂点尽风流,料是薛雍了,道:“可是萧公子吗?” 薛雍年幼时见过这位卫家大公子,没想到再次见到他会是在这里,微微颔首:“在下正是萧延。” 卫玄珝点点头,望着薛雍眉间的英气怔了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如果卫玄琅真的为这个人不肯回晋州,他下得去手吗? 亦或说他杀得了薛雍吗? 难。 薛雍眸光挪向陈欢:“多谢陈二公子了。” 卫玄琅和他的人跟着陈欢多日,原本打算随时掌握陈府的动向,想不到竟把象松山这个老匹夫给引出来了。 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卫玄珝。 陈欢一惊:“萧延,你在跟踪我?” 薛雍微挑长眉笑道:“……得罪了,陈二公子。” 你们陈府的眼线不也在盯住我的吗? 大家彼此彼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只是没想到象松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对陈欢动手了,可见仇恨是多么要命的一件事。 这边还没叙完旧,就听象松山的人咆哮一声,抡刀便砍,冲着薛雍和陈欢过来了。 薛雍既然是得了情报过来的,自然早有准备,调集的全是百步穿杨的弓箭手,只听他一声令下,象松山手下打扮邪乎叫的欢腾的人顷刻被射成了刺猬,一个个跪在地上呕血,只剩下被打的份儿,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近距离弓箭手打伏击的好处真是太妙了。 “今日掘地三尺也要把象松山抓到。”解决了先头的十几个小喽啰后,薛雍道。 公孙风在后头小声道:“象松山要不是眼看着淮王迟迟攻不下京城,也不可能急着现身想杀陈欢的,他大概知道败局已定,想杀一个仇人垫背是一个吧,公子,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咱们见好就收吧,卫将军说穷寇莫追,咱们回去吧……” 城里的叛军还没有抓到,他怕薛雍万一有什么闪失,卫玄琅那里怎么受得了。 他没什么家国不家国,天下不天下的念头,只是想着,万一城破了,皇帝死了,天下易主了,那萧家的仇,可就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才能报了。 这好不容易锁住了象松山这个老匹夫。 如果让淮王得了天下,象松山跟着鸡犬升天,他们更不是老匹夫的对手了。 只要京城没被淮王攻破,他们早晚有机会抓住象松山,不急这一时。 薛雍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听他方才的语气,非抓住人不可。 “月白。”薛雍看了一眼卫玄珝,面上神色淡然:“你命几个人护着卫大公子离开这儿,去找卫将军,告诉他,不必担心我。” 卫玄珝正在考虑要不要出手帮薛雍把象松山这老贼一窝端了,忽然听人家这么说,有些来气:“啰嗦什么,要抓人赶紧抓!” 难道他卫玄珝还怕个蟊贼不成。 说什么要护送他离开这儿,气死人了。 薛雍:“那在下这边就失礼了。” 这么说就顾不上你了,哥们儿。 先帝死后象松山在京中蛰伏多年,别的不说,藏身的本事可是一流,薛雍实在耽搁不起时间,嘱咐身边的人几句,旋即没入混战之中。 “公子……”公孙风伸手拽了个空。 他本想让薛雍找个安全的地方去养养精神的,剩下的,他们去打就行了。 “算了。”他失落道,心想,可劲儿作你那破身子吧,等抓到象松山,我看你也差不多该玩完了。 全靠一口气吊着。 …… 象松山过真邪乎,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方圆之内瞬间降下烟雾,中间夹杂着刺鼻的味道,令人眼睛发痛,看不清前方事物,而他们的人则趁机一掠而至,刀剑接踵,令人极难招架。 “萧延,”忽远忽近的声音萦绕在薛雍耳畔:“十五年前是我杀的你全家,可惜啊,竟让你跑掉了。” 薛雍脸上血光一涌,手指微不可见地抖了下:“象松山,我萧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当年萧家虽然与象松山朝为官,但彼此之间来往不多,并未有纷争之说。 “哈哈哈哈……”一阵萧瑟的狂笑之后,象松山道:“可怜你苦苦追查了十多年,竟不知道你全家为何而死,哈哈哈……” “是你萧家,你大伯父萧施、你父亲萧行,还有你那个好事的公主亲娘,在皇族宴会上竟然说什么谷王殿下长的不像小时候了……” 他手持双剑左右夹击,剑风如山,招式如纲,密麻遍布,把薛雍团团困在其中。 薛雍躲了一阵,隐隐想起许多年前除夕宫宴上的一幕,他母亲云城公主牵了个同他差不多年岁的孩儿,对他父亲说:“驸马你瞧,谷王殿下小时候生的剑眉虎目的,怎么长开了反倒是这般秀气模样?” 萧行底下去扯云城公主的袖子,面上却笑着道:“瞧你说的,孩儿小时候像皇兄,长大了像皇嫂,和我们家延儿一样。” …… 思及此处,薛雍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蓦地问道:“景臻是你什么人?” 象松山使出的招数有些眼熟。 景臻那日伤了他的时候用过。 莫非,当年的谷王早被人调换了? “住口。”空中传来暴怒之声:“萧氏小儿,岂可直呼谷王殿下名讳?” 谷王简广懿,先帝简承珏第三子,外界一直以为他和先帝一起被鸩杀在宫内了,原来他没死。 果然,薛雍心中一凛,提气稳住体内所剩不多的气息:“当年是你救出了他?” “自然。”说起当年的事,象松山极是自豪:“天不绝先帝啊,就在先帝遭难的前两年年,我竟然知道了简承琮在民间有个儿子,于是我杀了他爹娘,把他带在身边,本想用来牵制胤王,防备他威胁先帝的皇位,想不到先帝竟说,那孩子和谷王长的有几分相似,不如就调换了吧,万一将来遇上不测,也能有一个逃出去的……” 一语成谶。 当日陈盈送鸩~酒进宫弑君,一同赴死的正是简承琮流落民间的那个儿子。 而象松山也因此总算护住了先帝的一支血脉。 明白了,全明白了。 他父母亲当年就是看出了谷王简广懿越长大跟小时候越不相像,起了疑心,说不定暗中还去查了什么人,所以被先帝一伙给灭口了。 气力悬空,身如被火焚烧着,薛雍面上掠过一毫自嘲之色,这么多年,他怀疑过陈盈,甚至卫羡之,还有简承琮,淮王……却没想到,竟是先帝,他娘亲云城公主一母同胞的皇兄,他的亲舅舅干的好事。 “明白了吧小子,你萧氏一族死的不冤,你放心去死吧,老夫会捎上卫玄琅给你做个伴儿……” 冷漠而带有煞气的大笑声中,薛雍蓦地身子一旋,手中紫睨弓快的像幻化出的无数道剑影,弦音急发带起的破空声,重压而下。 他提不起剑,便用紫睨弓这最轻便的武器和象松山拼起命来,弦割,箭击,看似轻巧而丝毫不费力,实则步步杀机,招招致命。 薛雍想要象松山这老匹夫的命,甚至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但他悠着一口气,趁象松山中了他一支暗箭的功夫,闪身避到了一旁。 “萧延,”迷雾中公孙风看不清人,急的心都要炸了,扯着嗓子大吼:“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给我出来……”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让兄弟我怎么活啊?”他连小媳妇哭街的本事都拿出来了:“可让卫将军怎么活啊?” “……” 喊着喊着,公孙风竟自己呜咽了起来。 卫玄珝心里记挂着弟弟,本想一走了之,可听见公孙风这么嚎,一句一个“你死了可让卫将军怎么活啊。”,很快受不了了,循声过去,一把扯住人:“别喊了。” 公孙风气呼呼地甩开他:“再不帮忙,你家就要添个小寡夫了。” “嘶——” 薛雍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公孙风你个乌鸦嘴。 乱中,一抹刀刃划过他的颈侧,激痛过后,又麻又钝的感觉从伤处蔓延至指尖,渐渐侵入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完结倒计时了! 感谢追文的亲们,鞠躬~
第59章 刃上有麻药,对方大概想抓他个活口。 薛雍偏身躲开,用尽胸腔中残存的一点儿气力,就地一滚,喊道:“公孙风,这儿。” 卫玄珝和公孙风都在找他,听见这么一声,人没到剑气先朝这边劈了过来,巨阙劈开眼前横飞的血沫,道道剑气很快把眼前圈出一片净地,薛雍昏迷之前很想笑,长长地舒了口气,到底是天不绝他,这回,他死不了了。 …… 醒来。 凉月如眉,已是夜半时分。 烛光轻柔,身穿薄衫的男子坐在窗前的书桌前,执笔的手劲长,一张又一张信笺被他掷在地上,英俊的脸庞有些沉闷。 “飞卿。”薛雍动了动唇,嗓子痛的喊不出声来,倒是卫玄琅听见动静回过头来,一怔,放下笔走过来,墨眸紧盯着他,眉心紧蹙:“醒了?” 薛雍见他在压抑着什么,心知恐怕和自己有关,唇角扬起笑,有些讨好地道:“对不起,我一时心急……” 实在是对不起。 吓到你了,飞卿。 唇边被塞了一盏茶,薛雍就着卫玄琅的手一饮而尽,嗓子这才舒服了点:“对了,谢谢你大哥。” 这下欠卫家的多了去了。 卫玄琅深吸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暴躁:“吃点东西吧。” 薛雍这才闻见香味,往卫玄琅身后一看,只见桌子上放在一碗鱼羹,雪白的鱼柳,青翠的葱花,很是精致:“鳜鱼羹?”
那可是他从小最喜欢吃的东西,而且鳜鱼不但能补虚,还易消化,最适合他现在这个破身子了。 不过这东西很贵,又是大战时节,心中的清明一点点起来,他顾不上口腹之欲,抓住卫玄琅的手腕:“象松山呢?又让那老贼跑了?” 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让那祸国殃民的老东西多活一刻都是他的耻辱。 一双墨眸闪动,卫玄琅把碗塞到他手上,清描淡写道:“你的人,把他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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