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昌帝昨夜在交泰殿批奏完奏章,就去了愉妃哪那里,一直睡到了现在。大太监李金叫了好几回,愉妃都说陛下还要多休息一会儿。 皇后在心中暗暗把愉妃这个贱人骂了一万遍。 已经是清晨,按照礼制,这个时候,恒昌帝应该已经出现,对安泰说一些出嫁时,父亲要对女儿说的话。然后再为她盖上盖头,帝后牵着她走上交泰殿的高台,等着驸马爷对着长空射出三枚金色箭羽,之后是身着铠甲的御林军将士们鸣鞭,仪仗浩浩荡荡跟随驸马和公主的玉辇送至宫外的公主府。然后才是宴会开席,皇室贵族在郑澜他们所在的宴会厅,而参加公主大婚的朝堂百官人数众多,则设宴在交泰殿前空旷的广场上。 现在,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王公大臣,都已经列坐,就等着最后的仪式在吉时开启。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恒昌帝要出现,立刻现在马上。 皇后排出自己身边的大宫娥去愉妃那里又催了一遍,大宫娥却面色苍白,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皇后预感不妙,把宫娥叫到近身耳语。 大宫娥说了几句话,皇后的脸色登时惨白惨白。 “这可怎么办?” 安泰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掀开盖头,看到了母后惨白的面容,忍不住问:“母后,怎么了?父皇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皇后沉了沉气息,想到了情急之下的对策,走上前来,把她的盖头重新盖好,说:“没事。” 其实当然不可能没事,大宫娥到了愉妃的宫中,得知恒昌帝吐血了,太医悄悄从侧门进去号脉,情况有些危急,太子已经赶了过去,今日是绝对无法给公主送嫁了。 皇后并不怕恒昌帝有什么事情,实际上如果恒昌帝立即驾崩,她倒是可以高枕无忧成为太后。只不过,一旦国丧家丧在身,安泰的婚事就要耽误,她就无法绑定手握军权的秦家父子,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皇后交代大宫娥不要出声,对着门口的仪仗和喜婆说:“公主此次大婚,规模宏大,不同一般皇室嫁女,陛下要先在交泰殿面会文武百官,颂告上天之德。你们随本宫来。” 说完,皇后牵着安泰的手,一路往交泰殿去。 仪仗和喜婆心里很是疑惑,但是谁也没有本事在后宫质疑皇后的权威。于是婚礼按照仪式的程序进行。
第31章 宫变 留 在交泰殿的前庭, 皇后带着安泰等待着接亲的队伍,心里却并不平静。 恒昌帝在安泰公主出嫁这天突然吐血,这绝非吉兆。但是事已至此, 她只能硬着头皮在这里等待。她希望秦志城接亲的队伍早点出现,哪怕比规定的吉时早些都没有关系。 可是, 让她心里更打鼓的是, 吉时就要到了, 宫门外仍然没有一点点动静。 交泰殿前跪拜着的文武百官已经十分纳闷了。 虽然天气入了秋,日上三竿时的太阳底下,到底还是很晒人的。有几位年纪大的老臣, 已经晕倒了,小太监不时要到绕过跪了一地的百官们,去把受不住的大人抬到阴凉下歇息。 从交泰殿高高的前庭往下看,中暑的大臣越来越多,好端端的喜事竟然有了许多惨淡的气氛。 “让大太监去看看,驸马怎么还没来?”皇后头上渗出来一串豆大的汗珠,她脸上今晨认认真真贴的珠钿都被汗水染湿了。 红盖头里的安泰已经有些预感:今日大婚不会顺利了。 去打探驸马仪仗的太监根本没有出宫门,就被一片明光闪闪的铠甲晃晕了眼睛,只不过这并不是驸马爷麾下的明凯军, 而是……太子统领的守备京畿的禁军,也被称为御林军。 人多势众的御林军浩浩荡荡闯入了交泰殿前的广场, 文武百官大为惊骇:这些御林军的刀刃全都亮在外面,无论如何, 今日是公主大婚的吉日, 兵戎相见绝对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流程。 御林军将交泰殿内外的皇家贵族和朝廷大臣,层层围住,从外面看是水泄不通铁板一块的架势。 安泰终于按捺不住, 她掀开了盖头,看到眼前这一幕诡异且骇人的场景。 皇后惊诧不已:“你,你们干什么!”她看到太子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交泰殿,怒瞪着凤眸,问:“太子殿下,此刻你不是在愉妃宫里守着陛下吗?” 太子看到皇后神色虽然严厉愤怒,但是额头上虚弱的汗珠出卖了她,于是很骄横地道:“母后掌凤印,只能管后宫的事,今天就闭上嘴吧。” 说完几个禁军头子,就过去架起皇后,往后面的宴会厅送过去,安泰拦过去,对着这几个上前的兵卒呵斥:“你们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也敢冒犯,你们……你们这是大不敬!” 太子给李怀使一个眼色,两个宫人上来就把还穿着大红喜服的安泰摁住,嘴里堵上了一团白布,从后面捆住了手臂。 皇后吓得颤颤巍巍说:“你……你们这是要造反!” 宴会厅里的众位亲王和侯爵们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不太对劲,纷纷站起来,往外走,想看看外头闹哄哄的是出了什么事。郑澜此时趁乱,一步上前,将小院儿拉在了身边,身手敏捷地躲在了宴会厅靠墙壁摆放的屏风里,又从屏风外随手扯过一个秀墩,让她坐下。 小院儿看着郑澜,还没反应过来,就透过两扇屏风的缝隙,看到外面一队明光闪闪的兵卒进来了,带头的是东宫秉笔太监李悦,他看着屋里的这群位高权重的亲王侯爵,脸上微微诡谲一笑。又扫一眼王爷们腰间佩戴的刀剑,就扯着奸细的嗓音命令进来的兵士:“给诸位王爷下了兵刃。” 见这帮人来者不善,瑞王郑温站起来,对着李怀呵斥:“大胆!我看谁敢动!”又怒视李怀,问:“你是什么人?”
李悦笑笑,道:“回禀殿下,奴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秉笔太监。” “太子?”郑温看看这一众兵卒的架势,眼波流转,预感大大不妙,却还想继续用威严震慑住这阉宦:“太子也没有资格让王爷们缴械,你们给本王退出去!” 可是这一众兵卒今日并不想尊重在座的任何一位亲王,非但不退出去,上前就不由分说把郑温摁在了宴会厅的餐桌上,他富态的脸庞下压住了一盘瓜子儿,隔得他剧痛,忍不住咿咿呀呀呻吟。 列席的王侯贵妇们大多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纷纷搂住自己带进宫里来的小孩子。 禁军用干净利落的速度,夺过了亲贵们的佩剑,将他们圈在一起,牢牢控制住。 郑汪和郑波年纪轻,也没有上过战场,一直都在封地做着闲散宗室,这阵仗,让他们吓得脸色都白了。倒是封地靠近边陲,时常莅临前线的郑潦站起来,一拳打倒了上前的兵卒,走过去对着太监李怀上去就是一脚,道:“狗奴才!你算个什么东西!父皇呢?本王要见陛下!” 李怀爬起来,露出阴恻恻的黑脸,摸摸刚刚磕在地上的额头,嘴角微微一弯,惨笑一声,仿佛感慨滕王殿下好像没有搞清楚状况,今日并不是闹着玩过家家,是流血的宫变,是把脑袋别在腰上的抢班夺权。 李怀给两个身高马大的禁军兵卒一个眼神,郑潦被两个人用力束缚住臂膀,李怀走上去,嚣张地朝滕王郑潦来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郑潦虽然不是得势的皇子,到底是亲王,哪里受过这个委屈,被打以后暴躁地咆哮起来,奋力挣扎。 李怀并不着急,徐徐过去,露出不整齐的牙齿嘿嘿笑着,看上去像个怪物般骇人,不疾不徐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闪着银光。 “你这个死阉狗!你敢动本王试试!”滕王郑潦是火爆脾气,这时候语气中却已经有了点怯意。 李怀把刀刃对准郑潦的眼眶,刀柄把郑潦的颤抖传到了李怀的手心,李怀却十分享受的笑了。 “殿下,你可得……您可得留神哪!不太疼……不太疼……”李怀那张扭曲的老脸上笑容逐渐狰狞,然后手腕一下戳下去。 “啊!”一阵惨叫从宴会厅穿了出去,前庭外广场上被禁军圈住的百官,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皇亲国戚爆发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哀嚎,女眷们更是仅仅搂住自己的孩童,不许他们看。一瞬间,交泰殿内就响起了妇孺、老人呜咽的尖叫和哭声。 众目睽睽之下,三皇子、滕王郑潦的眼珠子,就这样被挖了下来!没有人不害怕、不惊惧。 小院儿这才明白,为什么今日郑澜为何不许她进宫参加婚宴,他应该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了。 似乎感觉到了小院儿的心理活动,郑澜凑过来,用气声说:“爱妃今日不听话,非要进宫,就是为了来看人挖眼珠子的。” 小院儿抬头看着他那好看的下颌,反击道:“被殿下拽到屏风后面,全遮住了,根本没看到。” 郑澜瞥他一眼:“原来爱妃是喜欢看这个,癖好还真是不同凡响。” 小院不想理他,反问他:“其实今天的宫变,殿下早就知道了吧?” 郑澜不置可否,安静在屏风后面微微闭上眼睛,对小院儿说:“别出声,别让他们发现,本王最讨厌扯上这些混账的家务事。” 家务事……小院儿低下头,又想起刚刚他被几个皇兄挤兑、奚落的场景,又想到郑潦被太子的太监活活挖掉眼睛,心道这所谓的家庭,真是又绝情又残忍。 被禁军押入宴会厅的皇后和安泰公主,一进来恰巧看到滕王被挖去眼睛的一幕。皇后脸上已经吓得没有了一丝血色,看着屋里这帮大兵,明晃晃亮着官刀,刚刚进来就被身后押着她的大兵推倒在地,几乎是半晕厥在地上。 看到皇后倒地,却没有一个皇室宗亲再敢出头,唯有一身喜服,头发凌乱却被堵住口齿的安泰,留着清泪发出呜呜的混沌不清的声响,看着失去意识的母后趴在宴会厅冰凉的地板上。 宴会厅里刚刚的祥和喜乐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有噤若寒蝉的畏惧。连郑潦的眼珠子都被挖了出来,所有人的心头都在自问:自古宫变没有不沾满鲜血的,作为皇亲国戚,他们今天还能活着走出交泰殿吗? 此时,李怀扯着嗓子,对满屋子的人通传:“太子殿下道到!” 众人不敢不跪拜,纷纷颤抖着匍匐在地上。几个亲王按照礼制本不必行礼,但此时却下意识就趴了下去。 郑涌大摇大摆挟持着皇后和安泰公主进入了亲贵们的宴会厅,扫过亲王的那一桌,看到了几位多年未见的弟弟,又看到被挖了眼珠子的郑潦已经趴在了地上,疼得没了气息。血腥味弥漫在整个交泰殿的宴会厅,郑涌忍不住嫌弃地掩住了口鼻,抱怨:“怎么弄得脏兮兮乱糟糟的?” 但他又抬眼在亲王之中寻找,看了片刻,惟独没有看到郑澜,肥肥的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老九怎么不在,是没来吗?”郑涌问李悦。 李怀进来的时候,郑澜已经扯着小院儿退入了屏风,他的确是没看见,于是道:“奴才进来时,没看到九殿下列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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