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母慈子孝的场面,沈意羡愈发觉得自己落在一边的孤单可笑。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半晌拾起了自己的食盒,小声道:“那意羡就不打扰娘娘和殿下了……” 她看皇后没有回头,正要悄声告退,却听见皇后阻止的声音:“等等——意羡,你先到外头候着本宫。” 沈意羡动作一滞,随后垂首:“是。” * 好在没有让她等多久,片刻后皇后就从屋里出来了。 皇后在刺目的阳光下打量着她:“意羡来这府上许多回了吧?” 沈意羡轻轻摇头:“没有,只是偶尔来探望殿下而已。” “那必然还没有参观过这府院吧。”皇后突然道:“意羡,本宫带你参观一下景尧的府邸可好?” 沈意羡抬眸看了眼皇后的面色,虽不明白皇后的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道一声“好”。 她紧紧跟随在皇后身后,可皇后虽说要带她参观,却没有四下闲逛,而是领着她径直到了荒凉僻静的西苑。 两株魁梧的槐树后面,是府上的祠堂,沈意羡一瞧见,神色就变了。 皇后却面不改色地领了她进去,祠堂倒是不大,忽闪的烛火下只映着一个牌位,上头刻着——“六皇子妃,云阳侯嫡长女陈氏”。 “意羡,当年你走得急,还未见过景尧的妻子吧。”皇后指着那牌位道:“如今见了,还不快见个礼?” 沈意羡闻言,讶然睁眸望着皇后,似是不敢相信她的话。 “怎么,敢登门入府,却不敢见皇子妃?”皇后盯着她,目光变得严厉。 如一盆寒冬的冰雹浇下来,沈意羡的身体僵硬成一片,面色涨红成一片,她的眼神落在上头的牌位上,紧紧地盯着那个名字,久久不能动弹。 皇后仍是紧盯着她,不发一言。 半晌,像是极尽屈辱般,她抬起僵硬的双手,机械地握在一起,缓缓移动到腰侧,小心地对着上头的牌位行了个礼。 “这才对嘛。”皇后看见她的动作,满意地笑了起来。 沈意羡的大脑轰然塌成一片,已经不能思考了,她僵硬地站在祠堂中央,神色木然空洞。 半晌,她听到皇后冰冷的声音:“沈姑娘,你记着,陈氏永远是景尧的妻子,皇家的六皇子妃。” “哪怕她死了,你进门,你也只能在她面前伏小做低。” …… 沈意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子府的。 想到她之前心中还抱有一丝仅有的期望,她不禁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当场扇了巴掌,从未有过的狼狈难堪。 只觉得自己可笑。 * 夜半三更,沈府的山月居里,沐禾凝躺在床上睡得安稳。 梦里迷迷蒙蒙,似乎听到有水流稀里哗啦的声音,她翻了个身,忽然发现屋里燃着灯。 神色渐渐清明,她揉揉困倦的眼睛,忍不住掀开被子下床。 声音似乎是从净室传来的。 瞥了眼空荡荡的床头,沐禾凝疑惑,难道是沈叙怀回来了? 她趿着鞋子下床,往净室的方向走,鼻尖却闻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似乎是血腥味。 沐禾凝心中一紧,走到净室推门,果然看见男人只穿着素色的里衣,坐在里头清洗着什么。 只是脱落在地上的外衣,却染着些刺眼的鲜红。沐禾凝瞳孔一紧,忙道:“你受伤了?” 沈叙怀见她进来神色有些慌,他身形朝里移动了几分,背过身道:“禾凝,我在沐浴,你先出去。” 沐浴什么?他明明穿着衣裳! 沐禾凝不由分说踏步上去,急道:“你伤哪了?让我看看!” 被迫转过来的沈叙怀赤着一条臂膀,那只胳膊的上端,一道纵横的刀口乍然裂开,汩汩鲜血止不住流。 沈叙怀刚刚清洗了伤口,这会儿正要往上上药。他看着小姑娘一脸担忧的神色,忙道:“无碍,一点小伤而已,上药包扎一下就好了。” “你胡说!”沐禾凝扯过了他受伤的胳膊,盯着伤口眉头皱紧:“这么深的伤,还在流血。” “真的只是一点伤而已。”沈叙怀无奈道:“我从前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都没事。” “可你现在又不在战场……”小丫头的声音隐约有些哽咽,抬眸问道:“宫里出事了?” 沈叙怀顿了一下,“没有。” 他倒希望是宫里出了安危,那他这伤受得也值些。 实际上是今天那御林军的右统领突然说想和他切磋一下功力,沈叙怀自然不愿意,可谁知那右统领去游说了皇帝,皇帝便直言让他指导一番右统领的武功。 无奈之下,沈叙怀也只好和那右统领对上一局。可原本说是切磋,却不知为何这右统领招招致命,出手狠辣,他又要避着对方的攻势,又恐伤了对方,两相之下,不小心便受了一击。 沐禾凝忍着心疼给他上了药,又小心翼翼帮他将伤口包扎了起来,眼眶微红。 她犹豫了下,又提起那个话题:“王爷……这差事我们还是不干了吧?” 本就弄得又忙又累,这下子还受了伤,太不值当了些。 她眼下也不想去思考什么男人家的事业了,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沈叙怀有些无奈,放低了嗓音语重心长道:“禾凝,我是武将,受伤是在所难免的,甚至有可能……还会送命。” 听到后一句话,沐禾凝情绪更是激动,她摇头道:“那我不要你再当武将了,这劳什子王爷也不要再当了,你去见皇上,就说年纪大了要告老还乡,我们离开京城也行的……” 沈叙怀神色微滞,他何尝想担这御林军的差事,可那日皇帝以她为要挟,他如何能不应下? 如此,他只能劝慰她:“禾凝,你冷静些,我们都是在京城长大的,家乡都在京城,还乡要还到哪去?” 沐禾凝扁了扁嘴,坐在一旁,拖长了嗓音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能再看你受伤了,你去跟皇上辞官嘛。”
沈叙怀这下没有再说话了,也没同意,也没拒绝。 沐禾凝死死地盯着男人沉默的面孔,心中下了决断。 他若不去,那就她去!
第32章 还管不得你了(加更)…… 沐禾凝知道沈叙怀不会同意她的举动,所以第二日趁着他不在家,悄悄进了宫。 蟠龙殿上,小姑娘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沉声道:“皇上,臣女此次觐见,是来帮渊政王辞官的。这御林军统领的差事责任重大,渊政王难以胜任,还望皇上开恩,允他辞官归家。” 明黄色身影的皇帝闻言怔了一怔,而后笑了:“渊政王要辞官,怎么不是他亲自来同朕讲,反而是你?” 沐禾凝敛着眸,淡淡道:“他是皇上多年的臣子,此次难堪重任,王爷无颜面对皇上,特许臣女来替他求情。” 皇帝深沉的眸子望着她,神色复杂道:“哦?真的?” 沐禾凝不敢抬头,只低声回了句:“自然是真的,不敢欺瞒皇上。” “沐禾凝,”皇帝突然严肃唤了声她的大名,面色沉下来道:“你可知欺君之罪?” 沐禾凝心中一跳,连忙俯身下去,哀求道:“皇上……” 她做了皇帝多年的侄女,皇帝对她总是笑呵呵的,从未有过这般严肃狠厉的时候。 此时她也只能哀求着皇帝:“皇上,并非臣女想要欺君罔上,只是王爷做这个御林军统领的差事,已经做得疲惫劳累,甚至身负重伤,臣女实在不愿看到他这般劳心劳力,皇上已经让他在边境吃了十年的苦,就不能放他在府上享享清福么……” 小姑娘委屈到红了眼眶的模样,倒是让皇帝起了兴致,他微微前倾了身体,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禾凝,你就这么疼惜你这个夫君,舍不得他受一点苦?” 他可是了解这个小丫头的,从来都是受尽疼宠地长大,何时体贴过别人? 沐禾凝愣了愣,揉揉自己的眼睛,咬唇道:“……不是皇上给我们赐的婚吗?” 皇帝抬眉,问道:“那朕怎么听说,你们婚前就曾见过呢?” 沐禾凝一怔,想起在安国寺的那一次初见,她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知晓的,她只道:“只是恰巧遇见了而已……” 可皇帝如何会信她这般的说辞,他看小姑娘的模样,只觉得他们夫妻二人都在合起伙骗自己,目光变得愈发幽深。 半晌,他又恢复了从前的笑容,温声打趣道:“看来我们禾凝真的长大了,知道体贴夫君了。” 他看着小姑娘低着头羞羞怯怯的模样,心里头突然涌现出一个巨大的想法,他甚至已经能够提前预料到,这个想法能完美的让自己了却心愿。 皇帝抚摸着下颔微微而笑,眼中闪过一道细微的光芒。 “你先回去吧,容朕考虑下。” 沐禾凝道了告退出门。 正午的阳光晒得炽烈,沐禾凝沿着甬道一路朝宫门走去,身上热出了一身的汗,额头的碎发都湿湿地贴在面上。 她正要找个阴凉之处先避避暑的时候,忽然看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男人一身闪着银灰色光芒的盔甲,头戴羽毛盔顶,正和一位军兵说着什么。 沐禾凝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两步,她可不能让沈叙怀看见她进宫了。 她正想四处找个角落躲起来时,男人却已经目光敏锐地发现了她的身影,沈叙怀神情微微一滞,对面前的军兵道了句“你先下去吧”。 而后,他大步朝着小姑娘走去,见她拔腿想逃的架势,沉声一叫:“禾凝!” “哎!”小姑娘见躲不过了,连忙回过神,清脆响亮地应了声他的叫唤,坦然地冲他微笑。 “你见了我跑什么?”男人行至她面前,盯着她。 “我没有啊。”沐禾凝眨眨眼睛,无辜道:“我是因为天太热了,想找个阴凉地歇着。” 她说着看男人一身厚重的打扮,连忙道:“你穿成这样,不热吗?” 她光穿一身纱裙都已经要热出一身汗了,他这样得热晕了吧。 沈叙怀却没有被她的话题带偏,而是抬头望了眼她来时的方向,眸色发黑:“你去见皇上了?” “没有呀。”沐禾凝下意识想否认,见男人一脸狐疑的目光,她连忙解释道:“我、我是去见姑母了,未央宫里的人说她不在,我才去了蟠龙殿寻她的,未曾见到皇上……” 沈叙怀听见她说没有见到皇帝,心下才舒一口气,面色仍怀疑道:“好端端的见皇后做什么?” 明明上回还听闻她和皇后起了嫌隙的。 “就是想见了嘛。”沐禾凝有些心虚,胡乱道:“……女人家的事你不懂的。” “……” 沈叙怀望着她,心中犹觉得不放心,他知道皇帝动过心思,万一哪天趁他不注意,突然对这小丫头下手就不好了。 如今他日日都要在宫里忙着,也没时间留意她的事情,更没法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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