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加冠之日,沈般宣告众人,自己将离开高山流水庄,甚至要放弃自己那一身武功。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待小怪物下山受了挫后便会心甘情愿地回来。听到四大家族接连遭袭的消息时,潘达也在暗中嗤笑,心道不愧是沈般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除了高山流水庄之外,他无处可归。 直到顾笙这个人的出现。 “果真只有怪物和怪物才会凑在一起吗。” “少爷想说什么?属下一时没能听清。”一旁磨墨的言烈没能领会潘大公子的意思。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事。” 从前在一处村庄里,出现了猛虎,生食了不少人。村民们怕得要命,便派出他们最厉害的勇士,捕杀猛虎以换取安宁。那勇士身手矫健、以一当百,有鲸须作为他的弓弦、龙甲作为他的护盾。他在山中与猛虎斗了七七四十九日,终于将猛虎烧死在洞穴之中。可等他回到村庄时,却发现自己的家人们都尸横遍野,惨死当场。 “是有人趁勇士不在,杀了他的一家老小?” “不是的。”潘达轻摇折扇,摇了摇头:“是猛虎害死了他的妻儿。” 只是那无往不利的勇士从一开始就没有意识到,猛虎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少主。”言武在堂下拜道:“罗家大小姐请见。” “罗彤?”潘达有些惊讶:“她来找我做什么。” “罗大小姐不肯说,属下也不敢问。”言武无奈道。 “让他出来见我!”外面已经传来了罗彤焦躁的声音:“躲躲闪闪的,当什么缩头乌龟呢。” 潘达:“……” 潘达:“替我回她一句,便说我染上了风寒,衣冠不整,不便见客。” “晚了。” 门板轰然倒下,一袭红色猎装的少女冷眼看着他:“潘济心,你是什么意思。作贼心虚,不肯见我?” 潘达只得苦笑:“哪里的话,这里到底还是风家的底盘,你我不过暂时借住于此,还是不要损毁主人家的东西为好。” 罗彤冷哼了一声:“你会有这样好心?” “句句发自肺腑。” “罢了,我也懒得与你闲扯。”罗彤撇了撇嘴:“即便潘大公子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也该知道昨日的那场大火罢。” “嗯。”潘达脸上露出遗憾之色:“九阳阁一众少年英才,可惜了。” “这桩案子是江湖恩怨,我本不该插手,但我现在已经知道凶手是何人了。” 说完这句话,罗彤便定定地看着潘达,似乎想从他那双眼睛中看出点什么来。但潘达却并不躲她的目光,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潘大公子似乎并不害怕啊。”罗彤微微一笑:“你就不怕,我曝出的是你的名字。” “没做亏心事,何怕鬼敲门。”潘达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空口白牙,没有半点实证,又有谁会相信你的话。” “话是这样说,可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潘达哂笑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折扇:“若这世上的事情都能凭一句‘我觉得’便下了定论,还要法度何用。” “真的是这样吗。”罗彤挑起唇角,眉目间现出几分小女儿的狡黠来:“钰山派沈宿,他的名字,想必潘大少总不会忘了。” 潘达轻摇折扇的手微微一顿,接着笑道:“你这话我便听不懂了,钰山派与我潘家向无交集。钰山派双侠威名赫赫,我自然是记得。” “沈宿已被我罗家捕获,据他供出,他多年来让钰山派的弟子替高门权贵们做了不少脏了手的勾当。在他报上来的案子之中,有几桩看似无关,但仔细探究一二,却总能和潘家的生意联系到一起。”罗彤笑着道:“我想这定当是巧合,但旁人会不会觉得世上有这样巧的事情,我罗家便不得而知了。” 潘达眼眸微动,却还是处变不惊道:“你知道,这样的事情,我向来是不会怕的。” “我当然清楚,此来也只是想与你做个简单的交易,不会让你吃亏。”罗彤嫣然一笑:“我掩去你的麻烦事儿,作为交换,围捕杀害九阳阁弟子的凶手时,你不得插手。” “……”潘达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而道:“说来罗不思,似乎并没有在你身边。” “你找他?”罗彤目光微动:“你也对男人感兴趣?” 潘达:“……” “总归不会是想跟他比试切磋吧。” 毕竟潘家大少是个闻名天下、不懂武功的纨绔。 “我答应你便是。”他最终还是应道,神色并未有任何波动,但反而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无论你在风路城做什么,我都不会插手,这样说你可满意。” 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这其中的水份要多大有多大,即便加以编排也不难解决,所以他并不担心罗彤将这些公布于众。 麻烦的是家里的老头子。 说到底他其实有时候也会好奇,那样一个光明磊落的人物,为何会生下他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儿子。 “……少主,当真要像罗姑娘说的那样做吗。”待罗彤走后,言烈在一旁忧心忡忡地道:“难得碰到机会,或许能借此抓住罗家的把柄。” 潘家嫡系只有一子,罗家却有一子一女。一个是百战百胜的天下第一高手,另外一个果敢决断颇有乃父之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再过五年,后继无人的薛杨两家便会被远远甩在后面,那时罗彤和罗率,必是潘家最大的对手。 “让他们去罢。”潘达似乎并没有太将此事放在心上:“打压罗家,并不急于这一时。” 反正这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一箭双雕虽好,可也得等到机缘。否则贪得无厌,容易前功尽弃。 “倒是那边可有消息了?” “尚无。”言烈摇了摇头:“想来即便有消息,现在也传不过来。” “……罢了,反正该下的棋已经布下。尽人事听天命,是生是死,便看棋子自己是不是有那个本事了。”说着潘达的脸上也露出些许倦意:“难得出门一趟,先是舟车劳顿,又是一桩桩的麻烦事接踵而至,我也该先歇一歇。” 言烈连忙道:“床榻已经准备好,少主随时都可以就寝。”
“你说我大睡三天、一觉醒来后,这盘棋会不会就已经下完了。 “少主神机妙算,一切自然会如少主所料。” 若万事真能心想事成便好了。 “小姐在想什么?” 身边人突然出声,孙芙兰猛地回神,不好意思地对林一笑了笑:“嗯?你在说什么呢?” 林一看她的目光有些复杂。当他面色不好的时候,脸上狰狞的疤痕看起来会更可怕,与人交谈时,旁人总是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孙芙兰却像是全然不在意一般,笑容柔和,神色温婉地回望着他。 听闻秋白遇害的消息后,他立刻赶回了庄子,那时他看到的便是双手满是伤痕的孙芙兰。她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任下人替她的双手缠上一层层的绷带,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听风家大小姐所言,闯入者用琴弦勒死了秋白。孙芙兰虽有心要阻止,却不是对手,不但被琴弦割伤了双手,还被打晕在地。好在对方没有将她放在眼里,饶了她的性命。 “小姐须得珍重自己。如今有人闯入了岛上,这里并不太平。”顿了顿,林一终于还是问道:“一直跟在小姐身后的侍女,似乎不见了。” “你说她呀,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孙芙兰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是为了找她,这才出了院子,但到现在也不见她的人影。她又不会说话,能去哪儿呢,真让人担心。” “早先便有一句话想问小姐。”林一的神色微动:“风三公子连暗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在他看来,小姐到了这里,便已足够安全。又怎会画蛇添足,派一名会武功的侍女跟随小姐左右。” 孙芙兰茫然地摇了摇头:“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呀。” 她定定地看着林一,眼中的疑惑不似作伪,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仿佛问心无愧一般。 她的确问心无愧。 心里有愧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小姐……应当是恨的吧。” 孙芙兰微微一怔,茫然无措地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不解地看着他,只是目光要比现在更加稚嫩鲜活:“林大哥,你这把剑当真有那么厉害吗。” “又从哪里听来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年幼的孙芙兰甜甜一笑:“秋大哥跟我说,有一条可怕的邪龙被封印在你这把剑的剑鞘里面,所以我想看看。” “他诓你的。” “那你为何总是不轻易拔剑呢。” 剑是用来杀人的。 不到杀人的时候,又为何要拔剑。 “可……也不一定是为了杀人吧。”孙芙兰犹疑着道:“像林大哥你这样厉害的,遇到坏人,拔剑出来吓唬吓唬他们,他们肯定就都跑了。杀人听起来就很可怕,还是不要了。” 孙楼主养女儿的方式,与别的武林世家不同。孙芙兰被养成了的大家闺秀,懂规矩又守礼,和他们这些江湖人向来格格不入。林一一直觉得,孙楼主是打定主意了要将女儿嫁给某个官场上的青年才俊,让她彻彻底底地脱离武林的草莽气,有个安稳的依靠。 就算没有官家的少年郎,有风三公子也是极好的。至少可以保护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让她不需要在手上沾染血腥。 “我在秋白死的地方,找到一缕断发,是被他的短刀割下的。那缕长发长年累月地沾染药香,味道便沁了进去,怎么也消不掉了。” “……”孙芙兰的目光微动:“不知道哪里来的头发你也敢闻,真恶心。” 林一:“……” 当你终于手刃仇人、划破双手、沾染血腥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是畅快淋漓,还是怕得快要哭出来了。 “别总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啊。”孙芙兰微微蹙眉:“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心疼我。” “我不问你是怎样解开的九红散,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孙芙兰忍不住笑了,像她这样温柔的人,脸上也会露出嘲讽的神色:“像你这样又是何苦,不如从一开始便揭穿我。这样既成了叛徒,我也不会对你有半分感激。” “飞蛾扑火。”林一眉头微皱:“在大人面前,你不会有半分胜算。” 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正如你有绝对不能背叛的人一样……我也有一定要做的事情。 “动手吧。”孙芙兰闭上了双眼。 “你倒真不如和秋白一样,坏得彻底一点。像这样左右摇摆不定,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待风姿来看孙芙兰时,看到她坐在床铺之上,林一站在一旁,空气中飘散着微微的香气。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有些想不起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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