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明站在赵锡帐前,将要去换岗的哨兵一窝蜂地藏在后头。 “掀!掀!快掀开啊!” 夜空如洗,迢迢银河横亘千里,星光璀璨梦幻。良久,宋清明还是放下即将掀开帘帐的手,转身往外走去。算了,明天吧。 “诶呀……” 那些哨兵还在惋惜间,宋清明扭过头扔去一记眼刀,他们立刻哄散开去。 第二天一早,据说督军完的六皇子回去了,边塞苦寒,他多一夜也待不住,还是连夜走的,没留下一点声息,也没同人作别。 宋清明听到消息的时候,懊恼间,也只得深深叹了口气。还是等班师回朝那天,亲自去找他说清楚吧。 说些……什么呢? 宋清明长叹一声,索性不再他想。念起秦守身边没个人照顾,打发了发财去。 不然,又该被说是重色轻友了。 营帐中,秦守正面色苍白着起身来,从行囊中翻找出先前备下的棉花与布条,一边眼瞅着帐外,窸窸窣窣换上。 烛火下,银针颤着银白色的光,他抬手缓慢行针于三阴交穴、公孙穴、地机穴上,冲调冲脉,散寒止痛,帘帐忽地掀开,秦守慌忙抬起头,对上进门的发财。 “中侯打发卑职来送的姜汤,边关苦寒,还请军医保重身体。”发财放下姜汤,隐隐闻到一丝血腥味,垂下眼来。 “放心,没什么大事。”秦守接过姜汤来一饮而尽,一把擦去额上冒的虚汗,却还是紧蹙着眉头忍耐疼痛。“有劳了,叫他下回别把我脑袋磕地上就是。” “您……” “我真没什么事,去,伺候你家少爷去。” 眼见发财半信半疑地走了,秦守长呼一口气,将案下的东西快速处理了。见天杀的,如此的日子,还要再熬许多年。 校场,宋清明听到发财汇报后挥挥手命他退下,想到他身上的毒,不禁有些忧心。
秦守确实平日里与正常人无异,身上却也有很多解释不了的地方。当初他结识秦守后,不是没有派人调查过他。 然而一切有迹可循的事件,都是从秦守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踏进仁和医馆中开始。此后,他从一个在医馆打杂跑腿的,一跃成为医馆的医师,到后来买下仁和医馆,打响名头,不断扩大,将分馆一路开至宁京。 这一切,都不该是一个普通山村的少年郎用六年时间所能做到的。 秦守那些为世人所惊叹,且不曾见过的医术到底从何而来;他所说身上的毒,并其他许多的许多,一切的秘密都被尘封在无人可触及的心底。 宋清明有时会想,他视秦守为知己,秦守是否也将他当作那个可以信赖的战友呢? 他猛然摇头,笑自己想多。 作者有话说: 宋清明:又是想掀不敢掀的一天。
第21章 四年之后的出浴 崇宁十六年春。 宋清明离开宁京的四年时间,就如同白驹过隙,指缝里漏下光阴。 大武与混夷的战事也僵持了四年,并且还会更久。这四年里涌现的优秀年轻将领多如雨后春笋,如桐关钱庭,阴里关郑得生……最耀眼之一的莫过于现如今被封为汉中郎的萧关宋清明。听说他每次出战皆带领将士斩获首级无数,混夷人听到他的名号就闻风而逃,就连单于都对他很是欣赏。 这中间不乏夸大其词,但宋清明现如今在军中的威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校尉可以媲美的了。 关外的风沙磋磨了他小麦色的皮肤,却也将他的身姿打造地更为挺拔,宽肩窄腰,两臂似猿,若说宋清明披盔戴甲之时只觉得他威武不够雄壮,那他脱下衣裳与士兵在河中洗浴的时候,精壮的身上肌肉线条流畅,公子哥儿的脸又生的俊朗致逸,偏生嘴角带着狠劲,真让不少存着小心思的大头兵直了眼。 毕竟军中有龙阳之癖的士兵也不少见。 他从河中游上岸,划过的水自胸膛处飞溅开,两点间滴答着滑落下水珠来,湿透的亵裤隐隐显露痕迹。身后士兵的视线沿着迈上岸的长腿往上,对上那浑圆而结实的臀部,以及腰间两个浅浅的腰窝…… “一群兔崽子眼往哪瞅呢?” 年纪小的低下了头,岁数大的别开了眼。罪过,罪过。 宋清明披上外袍,再过几个月就是他二十岁的及冠礼了,怕也得在军中度过,也不知父亲为他取了个什么样的字。 蒋充世前不久刚升任归德将军,这几日他便有意对混夷发动一场大规模出击,若是赢了,怕直到明年秋天之前混夷都会元气大损,将士们也可以轻松一番,若是输了…… 他摇摇头,昨天蒋充世召他过去议事过去,有意让他领五千兵作先锋军,虽说作先锋比主力军好拿功劳,但他心中也无十足把握。 混夷人最擅骑兵,而大武一直都以步兵见长,即便近年来朝堂模仿混夷人培养骑兵,但到底比不得人家草原上土生土长。交战之时,混夷骑兵常常是神出鬼没,冲锋速度极快,往往大武将士的阵势尚未摆好就已被冲垮,还未交战就已溃不成军。 如何化劣势为优势,这是宋清明这几年来一直思索的一个难题。 “汉中郎,”李苟走过来,行了个礼,如今他已是宋清明身边的副将。“归德将军召您过去。” “知道了。”宋清明穿戴整齐,转身往回走。 几日后,宋清明领五千骑兵作先锋,浩浩荡荡直往河西走廊而去。 只是没有料到,会和混夷的先锋兵相逢。 军帐中,李苟、有望并其他几个副将参将,和一个作为向导的混夷降兵,都在桌上舆图四周围着,那个混夷人指完路就退了出去。 “大人打算如何行事呢?”李苟问道。 宋清明摩挲着下巴,仔细地思考着。如果要为后来的出击取得优势,他们最好能一举打乱混夷的部署,鼓舞大军士气。 “根据斥候传递来的消息,混夷的几千先锋兵应该在这一带驻扎着,”有望伸手圈了圈一处地势,延伸地带很平坦,利于骑兵冲锋,“他们未尝没有发现我们的踪迹,因此将哨兵安排在了一旁的高处。” “开战之时,一旦敌方哨兵观察到我们的踪迹,混夷骑兵借着地势疾冲,我们的人或许不能抵挡。”李苟沉思。“既然现下已经探明地势敌情,还是试探性进攻一番就等待大军临到吧。” 多数将领纷纷应和,剩下的把目光转向宋清明,似乎是等着他一锤定音。 宋清明却将目光投向舆图中,敌方哨兵驻扎的地方。 “你们看这里——”他手一指,“混夷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性强,远距离下他们非常有优势。但如果我们从这里发起进攻,借天黑拖延哨兵发现我们的时间……” 有望的眼皮跳了跳:“这里是个盲点。” “不可,”一个参将出言道,“原本对上骑兵就已经非常困难了,如今我们把自己送到他们面前,就算是偷袭,也不一定会是混夷的对手。” “不,”宋清明摇首,面色沉稳,“其实我考虑了很久……我们的士兵大多慑于混夷骑兵的冲劲,远远望见就闻风丧胆。但你们想想,究其原因,是我朝的骑兵水准其实介于原先的步兵与混夷的骑兵之间,御马射箭不如他们,对于战术的灵活应用也不如他们。” “话虽不假,但……” “可如果近面交战,混夷的骑兵驭马的优势将大大减少,连最擅长的弓箭都不能使用;相反,我们的骑兵拿起最擅长的刀枪剑戟来一个出乎意料的偷袭,胜算又何如呢?”宋清明一边思索着,心中隐隐激动。 “可我们都是用骑兵来对骑兵,从来没有这样的打法。” “在座各位今夜领兵随我一试,便开先河!” 李苟的目光微微一闪,低下头来。 这些年来,大武将领与混夷骑兵作战,大都借地形掐断他们冲锋的条件,尽量减少战马的冲劲,距敌军较远的时候,就搭弓引弦万箭齐发,距离较近的时候,就拿骑兵对骑兵,彼此箭射刀砍。 这样,大武的军队大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在萧关的几次战役,宋清明渐渐发现,两军距离遥远的时候,是他与敌方射雕手的箭术比拼;距离拉到普通骑兵的射程范围内,则他的部下多有倒下;再到距离接近,敌方甩着马鞭,马蹄飞扬间冲垮军阵,则他的士兵就更加力有不逮,死伤增多。 于是后来宋清明发明一种军阵,骑兵冲来之时,他的军队就两翼散开,朝里射箭,待到敌军冲劲消散之时,两翼士兵再一举围上,近面打混夷骑兵一个措手不及,这样的战术,也为宋清明的军功记上漂亮的几笔。 但没多久,混夷骑兵就摸透了他的这种打法,再不敢随意冲锋,宋清明也很难再讨着好处。 如今,他隐隐好像摸到了治本之法,或许这个战术的雏形能否成型,就在今夜了。 “汉中郎?”一道声音将宋清明拉了回来 “如果消息无错,混夷先锋应该在四千人上下——李苟,你和有望就先带一千骑兵留守营地。” “诺。” “如此如此,大家便都回去准备吧。”宋清明同众将制定完今晚夜袭的详细计划之后,众人都纷纷退了出去。 宋清明在军帐中兴奋地走来走去,不断推行着这个计划的可实施性。 夜里,三千骑兵悄无声息地绕过混夷人的前哨,趁夜合围了先锋部队的驻扎之地。混夷人反应不及,匆忙拿弓上马之后,还未来得及射箭,就已被刀枪剑戟突突了脸。 本该漆黑的夜里火光通明,宋清明手执唐刀身先士卒,混乱之中,枣红大马冲过敌军,马上人手起刀落,黏稠的鲜血飞溅在盔甲上,滴滴答答往下滴落。他回首眼神冷厉,开口道: “留一小角让少股人突围,免得他们没有退路就以死相搏。” “诺。”发财执戟戳向从马上跌落的混夷人的喉咙,霎那血涌如注,那人不及反抗便失去了生息,他扭头冲打旗兵喊道,“西南边,留个缺口!”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宋清明同将士一同拼杀,短兵肉搏间出手招招狠厉,血流满地。翌日天放亮,大武的先锋军把军旗插上高处,宋清明一身疲惫却精神抖擞,他以刀撑地,厚重的盔甲上几处破损,身上满是血污,一双眼却是格外明亮。 “大人,”发财过来行礼,“俘获混夷人马近二千,人头千数!只可惜他们辎重带的不多。” “够了!”他捂住左臂流血的伤口,站起身来,混夷的先锋军几乎被全灭,这是多少将领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休整一番,我们回驻扎处等候大军!” 众将士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发着光,这样大的胜利,回去之后不知有多少封赏等着他们。所有人都很精神,发财也是。 四年时间,蜕变最大之人当属他,从前连打架斗殴都得有望护着,最是怕血,如今每每骑上马去,都冲在他的少爷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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