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殿下,您来得正好。”宇文植一开口,说得便是字正腔圆的大武官语,“走吧,上楼详谈。” 宋清明起身,想要在后头跟上,然而宇文植转过头来,淡淡看了他一眼。 宋清明只得抬手行礼,留在大堂。 如今大武内乱,宋清明猜到混夷定然要勾结藩王,趁火打劫一番,他扮作混夷使者进城,目的之一就是走对方的路,让对方无路可走。 他引导晋王攻打阴里关,但去阴里关的路上早就埋伏好了忠武将军的人马。如今郑元明带兵离开延城,就是奔向他设置的陷阱。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宇文植。 谁能想到堂堂左贤王会潜入延城,又有谁想到此时云麾将军也在延城之中。如若不是两相为敌,宋清明倒要起惺惺相惜之意。 只是此前计划大半付诸东流,边防空虚,如不能尽快解决内乱,怕是整个大武都岌岌可危。 宋清明守在大堂进退两难,门缝里,宇文植站在屋门里暗暗望去,眼里带着稳操胜券的笑意。 “晋王殿下大可放心,此人便交给本王。本王扶持你登上帝位,事成之后要边关二十座城池,不过分吧?”他缓缓转过身,神色自若。 “那便如此说定了。” 夜色渐渐降临,赵庇嗣已经离开。整个驿站都守着宇文植和晋王的人,宋清明静静立在一旁,估算着从这出去的难度,计划路线。 不知赵锡收到消息又会如何应对。 城东宅子的石室里,吴王走进来。 “本王当真没有想到你们会赌这么大,就不怕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吴王笑呵呵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您的心里倒是门清。”赵锡推着四轮车过来,微微笑道,“比起与虎谋皮,看来皇叔您还是更愿意相信侄儿。” “造反这种事,不管怎么样,这皇位还是我们赵家人来坐。可是将这天下让给混夷,我是万万不能忍。”茶盏落桌上,吴王眯起眼,“大武国土,一寸也不能割。” 赵锡颔首,喉结微动。“那位混夷使者是侄儿的人,还要麻烦皇叔在驿馆附近接应一二。” “哦?你觉得他还有命从里头出来?” “他能做到。” “嘿,慕容明!” 驿馆里,倏然,宇文植抬起酒碗飞去,宋清明猛然回过神来,电光火石间拧腰一闪,酒碗登时撞上墙壁碎裂开来,连着酒水飞溅,酒香飘逸。 “左贤王——” 宋清明正欲开口,摸了摸面上洒到的酒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面上,人皮面具缓缓显露痕迹,宋清明缓缓站起身,平静看向宇文植。 “你早就看出来了。” “混夷语说的不错,差点就把本王蒙过去了,”宇文植抬脚踏上板凳,姿态豪爽,“只可惜,你的方法我用过。本王这一路从混夷来大武,靠的也是人皮面具。” 宋清明摊摊手,“那看来,只能开打了。” “来人,拿下。” 四围混夷人连忙抽出腰间兵器,齐朝宋清明袭去,宋清明猛然拽着楼梯扶手一跃而上二楼,拉住一人脖颈往腹部狠**膝,抢过剑来取了性命。 再望去,几人已经上楼来,他避开锋芒踩着累累酒坛跳下,抬手几坛砸去,正欲冲到后门,门外看守的晋军又涌了进来。 宋清明缓缓后退,视线对上宇文植,宇文植摊了摊手。 他咬牙,哪曾想到自己有日也被人当猴耍,宋清明扛起板凳就砸向晋军,撩剑一提冲杀去,崩剑截杀于敌势中,又踩墙借力攀上楼梯,瞅中一间窗子临街的屋子,且战且退。 宇文植手撑膝上,自始至终悠闲坐在大堂角落,他往嘴里抛了颗花生米,摩挲下巴陷入沉思。 虽说此人用的是剑,但怎么就让他想起几年前那个乱军之中使大刀的少年,隐隐中带着熟悉感觉。 被俘后竟然又能一个人逃回去,此等能力,不收入囊中实在可惜,当时他就想此人假以时日必是大武名将,再后来他在大武的人传回消息,说那少年便是如今的—— “云麾将军,宋清明。” 宇文植终于想通一切勾起笑容,忽然拿起桌旁直刀去,冲出驿馆。 与此同时,宋清明破窗落地,宇文植扬起刀一跃砍去,宋清明急忙换步挽花去,马步挑剑以攻为守。虚晃过后急急朝巷道奔去。 “慕容明!” 宇文植大喊,却没有再追上去,弩箭猛然射来,四围忽然涌出另一拨人,混夷人急忙守在他身前,连着晋军奔来,两股人马相互对峙。
昏暗里,宋清明在后方对他比了个极具嘲讽意味的手势,转身没入黑暗。 城东宅子里,赵锡静静候在墙下,许久,宋清明踉跄进来,随手扔掉带血的剑。 “如何了?” “怕是内忧未解,外患先至。晋王那边肯定也知道我有问题,小六和秦守必须赶紧撤走。”宋清明赶紧推他进屋。 “我是问你如何了,”赵锡叹口气,借月光打量他身形,摸上他的手臂,还在滴滴淌着血。“这些已吩咐人去做了,先进屋处理下伤口。” 宋清明左右看看确定无人跟来,反手关上了门。 他撕下脸上人皮面具,解开衣裳,在烛火下一一指给赵锡看。 “都不曾伤到根骨,将养些时候也就好了。” 赵锡兀自在水盆里绞了毛巾,伸手来替他清洗伤口,微微挑眉,“这话我听着耳熟。” “那是,你早上才说过。”宋清明揶揄一笑。赵锡闻言指尖一动,洒下止血药粉。 “诶哟痛痛痛——” 赵锡抬眼看他,攥着他手腕拉来轻轻吹气。不过是精神上的止痛罢了,宋清明的手指又不老实,去勾赵锡的下巴。 “别闹。” “要不我家美人王爷体贴呢。”宋清明得意洋洋,只是转念一想,“也不知秦守如何了,如今左贤王这一闹,也不知事情还能不能在掌控中。” 赵锡淡淡应道:“困兽犹斗,回天无力。” 赵锡的棋局还未落下最后一子,可看他的神色却无半分紧张。门外,忽然响起急促敲门声。 “王爷,秦守和小六他们都被抓了。” 水盆咣当被掀翻在地,宋清明低头看赵锡,然而他却像是早已知道一切,平静沉稳。
第64章 疯安和在线发疯 又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牢,赵锡被鞭挞剜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秦守觉得自己简直要得创伤后应激障碍症。 吊在熟悉的架子上,纤细的手腕被绳子缚紧,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倒还真是小看了秦神医,没想到还有做探子的本事。”赵庇嗣捏着她的脸逼她抬起头来,“有些刑罚,本王还真是不忍心对一个女子用。” “晋王爷,”小六在一旁出声,血顺着他额头划下,“秦守她所知不多,您打我便是。” “你倒是会逞英雄,”赵庇嗣一脚狠狠踢过去,“从前怎么没见你是这样的人?在本王身边像条不吭声的狗,没想到心却向着北边!” “都给我狠狠地打,直到把赵锡和那个假使者藏的地方审出来为止!” 秦守沉默着蜷紧指尖,潮湿角落里,水珠悄然滴落。 她明白,赵锡不会来救他们。 这一切都是早就设好的局,即便没有宇文植的到来,秦守也势必要用上这一出苦肉计。直撑到那人看到隐藏在符城的真相,直撑到那人带着满腔怨恨,回到这里。 旷野上,安和骑马奔腾而过,披风带起飒爽英姿。 一日前她满心欢喜赶到符城,推开屋门的那刻,只有床边一具森森白骨,和空气中弥漫着的难闻的气息。 所有的一切都证明着,这具早已死了不知多久的尸体便是安和寻觅多年的亲生母亲,安和只知赵庇嗣将她囚禁起来,作为要挟自己做事的工具。 然而她却到今日才知,自己的亲生母亲早已活活饿死在这屋中。 符城别院里,安和手捂胸口无声颤抖,连着身子跪倒在冰冷石砖地上,泪珠滴入缝隙中。 赵庇嗣,十多年来我视你如兄长,甘愿成为你手中的刀,替你铲除异己。 可原来,你便是这么报答于我! 两日来,安和舍弃马车,马不停蹄,腿上厮磨马鞍的疼痛无时无刻不阻碍着她,唯有心头深深的怨恨,成为支撑她赶回去的动力。 城门口,安和手举令牌,奔驰而进延城。 然而周遭一切却不同先前,大街上寂寥无行人,侍卫晋军层层把守。安和身披披风跳下马鞍,就要冲进城主府中。 “郡主!秦大夫被王爷抓起来了,正在地牢严刑拷打!”丫鬟急急跑来,拦住安和去书房的路。 “你说什么?” “我快撑不住了……” 阴凄石室里,四围阴冷昏暗,只有靠近顶部的小窗透出一缕微光,难以触及。 秦守的嘴唇干瘪,面色苍白,明明是寒冬腊月,额间汗珠却打湿了碎发,湿黏在鬓边。 铁鞭又一次落下,带着沉闷声响划破衣衫,重重落在她的身上。秦守身子一颤,咬牙忍住,然而眼角又一次痛出眼泪。 “秦大夫,秦大夫——”小六急急呼喊道。 血渍斑驳,皮肉裂开,几日前是秦守拍着胸脯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答应下来,如今只想咬掉舌头大声说后悔。 后悔进来前少打了麻醉剂。 果然逞英雄这种事,还是不适合她。 药效渐渐消退,秦守只觉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疼痛,她的身子又渐渐发麻,连着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 安和,你怎么还不回来…… 卒然,耳边响起环佩叮当的声音。预想中的下一鞭迟迟没有落下,秦守半合着眼望去,朦胧之中,安和一身风尘仆仆站在她面前,抓住挥下的鞭子。 血,顺着掌心划落。 “放了她。”她冷冷道。 “可是王爷说……” “本郡主命你,放了她!” 执行的人连忙行礼,“属下这就去禀报王——” 话还没说完,那人手捂着插在脖子上的匕首,睁大眼抽搐着倒了下去。一旁的小六默默看着,大气也不敢喘。 绳索被解开,秦守无力倒去安和怀里,又是疼得龇牙咧嘴。血迹顺着她怀蜿蜒流下,安和的眼紧紧盯着,彻骨寒凉。 直到身后传出急促脚步声,她抬起脸来,红唇微扬,又好似没事人一般扭头问道: “哥哥在哪里?” 赵庇嗣听到消息的时候,微微皱了眉头。 “感情用事的女人,真是拖本王后腿。” 他正站起身来,安和猛然推门进来,探出半个脑袋,她穿着还是一身涤蓝短褐,斑驳沾着秦守的血。 “你倒还敢来见本王。”赵庇嗣冷哼一声。 “哥哥,好久不见。”她反手关上门,抬起带血的手掌朝赵庇嗣打了个招呼。“出去办了件大事,哥哥勿怪。” “你这些天去了哪里?知不知道地牢里那老头逃了出来,”赵庇嗣伸出右手摘下裹布,赫然少了一根食指。“需要的时候永远找不到你人,本王养你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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