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何是好?” “要么去前头的芦苇荡待风雨过后再开船,要么便顶风回岸边去。” “不成,绝不能回去。那芦苇荡离此地多远?” “不远,一两里地的路程。” “那也太近了,咱们若不快点走很快便会被人追上。” 跟着余嫣那两个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应该很快就会想到追船来搜人。万一停下来被人追上,余嫣往后想再逃就千难万难了。 “不行,咱们必须继续走,我会加你双倍的船资,不能停,一刻都不能停,听到没有?” 船家露出为难的神色,贺庆舟见状便继续加码,直加到三倍船资才将人打动,放下船帘又继续赶路去了。 余嫣却不放心,过来扯了扯贺庆舟的衣袖:“庆舟哥哥算了吧,你就让我一个人走吧。别为了我再冒险,不值得。” “不成,我绝不能放你一个人。” 话音刚落便听外头另一个船夫喊了起来:“哎哟不好,咱们这船怎么漏了。” 这话一出舱内的两人面面相觑,皆是说不出话来。等了片刻后那船帘再次被掀起,船家着急惊慌道:“不成了东家,船漏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才是。” “你可有什么办法?” “得赶紧把别的船叫过来,咱们弃船吧,这船是真不行了。” “好。”贺庆舟应了一声冲余嫣伸出手,“阿嫣你跟着我,别怕,咱们现在就换船。” 反正这江面上所有的船都是他租来的,换一艘便换一艘。余嫣却没牵他的手,只自己钻出船舱走到了甲板上,身子随风乱晃。 今天的风雨实在太大,这么小一艘船在这么大的风浪里恍若一片浮叶,被吹得东倒西歪。狂风暴雨兜头浇下来,淋了所有人一身。余嫣因身上没有蓑衣很快便被淋了个透深,冻得她瑟瑟发抖。 而贺庆舟则忙着跟船家一起招呼别的船过来救他们。那些船先前得了吩咐开得并不快,只远远跟在他们后头做掩护用。如今隔着这么大的雨幕声音很难传出去,几个人费了半天劲才喊来了一艘船,顶着风雨晃着船身过来营救。 慌乱中余嫣听到船家嘀咕了一句:“只有一艘怎么行,这么多人挤上去船也会翻啊。” 余嫣听到这话脸色一白,紧紧攥住了自己的双手。事到临头她反而没那么怕了,刚才船晃得特别厉害时她还担心落水怎么办。可现在一想那不正合了她的意吗? 或许这便是老天爷的安排,无论怎么逃,她都逃不出那个男77ZL人的手掌心。唯有一条路…… “阿嫣,你先回船里去,外头雨太大。” 贺庆舟的话把余嫣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这会儿比谁都镇定,听话地点点头便钻进了船舱内。贺庆舟忙着换船的事情没有留意到她的神色,只拼命想找东西将船里积的水舀出去。 这船一旦进了水,往下沉的速度便越来越快。不止外头连船舱内也慢慢冒出了水泡。余嫣坐在那里看着那汩汩的水泡不住地往上涌,面前闪过很多画面。 儿时和父母一起赏月的情景,头一回见贺庆舟时两人为了一盘糖起了小小的龃龉,后来便是抄家下狱生不如死,直到她遇上了萧景澄。 本以为从此可以过回平静的生活,却不想只是一场境花水月。 余嫣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多想。也不知过了多久,水已没过她的鞋袜弄湿了她的裙角,就在这时她听见贺庆舟在外头叫她:“阿嫣你快出来,船来了,咱们快换船。” 余嫣猛地睁开眼睛,再次走上甲板。旁边一艘同样的小船上站了两个船夫,皆是一脸惊惶的样子,显然也是被这情形给吓到了。 他们船上的两个船夫有一个已上了另一艘船,这时候便伸出手来要将他们一一拉过去。 贺庆舟便来拉余嫣的手:“阿嫣你先上。” “不庆舟哥哥你先上,我,我害怕,我也不想别人拉我上船,你先过去再拉我上船好不了?” 贺庆舟一看周围五大三粗的船夫,便信了余嫣的话,点头道:“好,那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把你拉过去。” 说罢他在另一名船夫的帮助下手脚并用上了那艘小船。只是他的脚刚一踏上去,一阵狂风袭来,两条船同时疯狂地晃动起来。 “不成,船上不能再上人了!” 一个船夫惊叫起来。 “不行,快把人救过来,那船要沉了。我出三倍,不我出五倍十倍船资,快把阿嫣救过来!” 那几个船夫却是经验丰富的人,虽说船资吸引人但命更重要,这会儿谁也没有为金帛所动,一个两个皆不肯再让人上那艘船。 余嫣和仅有的一个船夫留在快速下沉的破船上,脚边的水已是越来越高。那冰凉的江水没过脚面和脚踝,已是爬上了她的小腿。 余嫣却半点不害怕,嘴角反倒露出了笑来,不管贺庆舟在那艘船上怎么冲她伸手吼叫,想要推开拦着他的船夫跳回来救她,她都始终那么微笑着。 另一名被落下的船夫已是等不及,扔掉了身上的蓑衣蓑帽后纵身一跃跳入江中,朝着不远处的另一艘小船游了过去。 看他游水的速度余嫣知道他最后定能获救。所有人都不用死,这样真好,只有她这个本就多余的人,不必再苟活于世上。 耳边的风声愈发大了,像猛兽张开了它的大嘴,想要吞噬眼前的一切。 贺庆舟的呼喊声越来越远,最后几乎融化在了风里再也听不见。余嫣只觉得身子凉77ZL彻骨髓,尤其是整个人落入水中的那一刻,那凉意几乎瞬间吞没了她的意识。 原来死,只是这么一瞬间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痛苦。 喧闹了许久的江面上终于安静了起来,贺庆舟被人死死地摁住,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浪打来,将余嫣所在的破船打得翻了个个儿。 而那个他从懂事起便朝思暮想想要携手共度一生的女子,便这么在他的眼前转瞬消失,飘得无影无踪。 她甚至没有挣扎没有冒头,最后只留一件粉色的外衫飘浮在江面上,盘旋不去。 当阿虎等人冒雨赶来时,看到的也只有那件外衫,以及快要疯了的贺庆舟。 他双眼无神地瘫坐在甲板上,被阿虎一把拎起衣襟的时候,整个人如同散了架一般。 “人呢,余姑娘人呢,我问你话呢!” 贺庆舟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嘴角莫名露出一抹笑来,虚弱地吐出一句:“没有,阿嫣没了……”,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51章 怀孕 若是被他找到只怕会死吧。…… 余嫣感觉自己在凉水里泡了很久, 浑身湿呼呼粘腻腻的。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想要伸手去扯衣服的时候,感觉有只手在她的手背上重重地打了一下。 余嫣立马就收回了手指, 整个人蜷缩在了一起。 然后她便感觉到有人在扯她的衣服,从领口到腰际, 每解开一寸凉气便往里钻一分, 冻得她身子打颤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她想睁开眼看看发生了什么, 可眼皮子太重怎么都动不了。那凉意冻得她浑身发僵,到最后连牙齿都打起颤来。 谁在给她脱衣服,那人想要干什么?她不是落水了吗, 明明应该死了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清醒的意识。 更叫她不安的是,她明明知道有人在为她脱衣服,偏偏睁不开眼,且脑袋越来越沉重,手也不听使唤推不开那人。到最后脑海中一片浑沌,再次沉沉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余嫣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后来是被全身的燥热给弄醒的。那种凉透心底的感觉没了,又成了人被扔在火堆里不停炙烤的感觉。 就像置身于一个滚烫的炉子里,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烤得发烫, 身体里的血似乎也随着这炙热的温度慢慢消散。 余嫣渴得不行,张开嘴想要出声寻水喝, 一说话才发现嗓子已干哑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于是她只能用力咳嗽,用尽全身的力气咳嗽, 只为了引起旁人的注意, 也想努力求证一件事情。 她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能呼吸?她现在应该不是在地狱里,这种冷热交替极为难捱的感觉,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感受到吧。 余嫣努力地咳着,只想要尽可能地发出点声音,每咳一下胸口都剧痛得厉害,像被人拿锤子敲打一般。咳到最后她胸腔里几乎没有空气,难受得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时候,就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安静些,吵死77ZL了。” 余嫣吓得立马住嘴,却控制不住自己努力想要呼吸的动作,胸腔上下起伏却还是觉得胸闷难受,最后只能侧躺在那里,张着嘴不停地喘气。 就在这时一个杯子递到了嘴边,清甜的凉水一沾上唇余嫣便忍不住大口喝了起来。她似乎喝掉了整杯水,喝完后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又贴到她额头上摸了摸。 随即她听到有人嫌弃地“啧”了一声,随即又把手收了回去。 余嫣依旧睁不开眼,所以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甚至分不清男女。但一杯水下肚她整个人确实好了许多,没那么燥热难耐,意识也清醒了几分。 她躺在那里努力用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只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别的便没有了。隐约间她感觉到身子在有规律的上下起伏,慢慢的缓缓的,就像行走在江海上的船舶,荡着荡着便远去了。 所以她人还在船上是吗,那她是落水后被人救了?可谁救了她呢,那声音听着不像贺庆舟的,他不会那么不耐烦地同自己说话。 刚才那声音如敲击青石般脆而通透,又带了点少年的稚气,却始终无法分辨男女。余嫣又躺了一会儿,只觉得那股燥热还是散不去,就在她渴得又想喝水的时候,又有东西递到了嘴边。 这次却不是水而是药,那浓重的药味一闻便知。余嫣意识不清的时候最不喜喝药,本能地便想要躲。 但那人可不给也躲的机会,一把捏住她的脸颊,简单粗暴地就将整碗药汁喂进了她嘴里。喂得太急把余嫣都给呛着了,于是她又重重地咳嗽起来。 在一阵撕心裂肺咳得几乎要死过去后,余嫣突然发现自己能睁开眼了。先是看到面前破烂的木地板,地上面的漆早已看不清本来的颜色,透着一股老旧的霉变感。 再然后便是房里的矮几小凳,皆是上了年头的样子,一双青色布鞋在湖水蓝的衣角里时隐时现。 像是察觉到她已醒了,布鞋的主人探过身来,拿着一柄扇子挑起了余嫣的脸仔细打量两眼,开口道:“看来这方子管用,一喝下去人就醒了。” 旁边就有人附和道:“公子果然厉害,这么少的药材也能熬出救人的汤药来。” 余嫣听到这声音整个人才算彻底醒过来,然后看清了面前两人的长相。 那是两个男子,着湖水蓝外衣的男子年约二十岁,长得眉清目秀温柔儒雅,看起来像个饱读诗书之人。 另一个应是他的小厮,扎了个双髻不过十岁出头的模样,满脸稚嫩的神色,此刻正崇拜地望向他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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