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罢又磕了一个头,但缓沉沉的男声止住了她的动作“你抬起头来。”汀舟此刻已忍不住眼泪,一味的委屈一味的因他这般语气,抬起头时泪盈于睫,傅旬见了这模样大为吃惊,沉然于心,几乎是颤抖着声儿问“你叫什么…名?” 那七八分似她的容颜,是他不敢想起的昔年“奴才卫行心。”他紧握的手一松,心里的那根弦也啪的一声断了,苦笑道“起吧。”汀舟是久不跪的人,跪了这许久腿也酸麻,缓一起时未免身形不稳就要往前栽去,却被他扶的正好。“你在哪儿当差?” 汀舟低了头“奴才在春水局当差。”他吩咐一声“于同和,去吩咐春水局,卫行心朕要了。”于同和不敢拿捏他的心思,只应了一声是,他便翩然欲走了,只听一声“主子…”傅旬顾首来,汀舟再次跪了下去,将手中那八股的竹伞举过头顶“这伞主子拿去用吧…下着大雨呢,主子莫着凉。” 他见她的模样,拿了伞把她搀起来,便默然无声的离去了。他的身边人都明白,姜家对他来说,是禁忌,谁也提不得。今儿这位姑娘能叫他再想起以前的事,说不准是福还是祸。但这朕要了三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于同和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 后来他拿这话去问了侍奉了皇帝多年的老女官,老女官笑说“你说呢?这姑娘有福气咯,她可是咱陛下第一个…”后头的两字没有出口,但于同和心知肚明。这些年他心里有的唯有那姜家的幺女儿,多少名门的闺秀想凑到他身边都被他一把退开,那太后只是他的养母,和他也不亲近,即使是太后引荐的,他也只是客气的道声好,说两句话就送回原处的,另有更谄媚的,他连说半句话都不肯,这位行心姑娘啊,真真是有福的。 晚上有尚寝局来送了衣裳,又讲了规矩,汀舟听的迷迷糊糊,满脑子是那三年的事儿,另外的什么都进不去。沐浴后更换了这竹叶青的襦裙进了紫宸殿的门,入内坐于梳妆台前,任由宫娥们于她脸上涂脂抹粉的,然后又将她扶起来,她心里想的只是,七哥哥,你会如何?你还是那个三年前,对我笑给我吃蜜饯儿,说将来要娶我为妻的那个七哥哥吗? 由宫娥引去了他的地方,汀舟心里似有惊雷滚滚,一下又一下的震着她,她入内,他刚换了月白绸子的寝衣,直直睹着她。她仍是按着规矩下拜磕头“奴才给陛下请安。”他嗯了一声算是答应“起吧”,这两字说的还算轻快,她起了身仍立于原处。这雨淅淅沥沥下了大半日,如今还不放晴,骤闻一声惊雷,她狠狠的抖了一下,他见着她的反应问“你怕打雷?”她没多想答了一声“是。”他问“你姓卫,不姓…”那个字终究没能出口,她又答“奴才不敢欺君,奴才卫氏。” 傅旬睨着她,问“你可知行心这两个字的来处?”她不语,他兀自念道“岛雾沈晴树,汀烟入夜舟…”她亦随之答说“病起春城暮,行心暗结愁。”傅旬更是讶异“你念过书?” 姜家这千般呵护的幺女儿,被哥哥姐姐们维护了十四年,是以有些怯懦的性子,但自小爱念书,读过的书比傅旬还要多些。他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身上看到另一个人,却又拼命告诉自己,他的小舟已然在六个多月前的那场大火里,化为累累白骨。她是那么灿烂,疏朗的一个人,与面前那个怯懦哀愁的卫行心,从来都是两个人。 他半晌不言语,倏忽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他平日歇着的软榻上,十四岁的女儿家身子软软的,她算是十分消瘦了,他抱着她也不觉得沉重。他将她当在榻上,借着烛光仔细的瞧她,他在想小舟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他抚着她的脸颊,想想大抵就是她这个模样,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红红的唇,白皙的肤色不像是做惯了活计的下人,更像是高门大户里养着的姑娘。 他莞尔说“你在春水局待了多久了?”她看着他,眼中有道不明的情绪“十三日。”他半有疑惑的问“记的这么清楚?”她暗了眸光“奴才的父亲,是十三日前没的。”他不语,又过了许久才说“你父亲是朕在潜邸时候的侍书。”她应了一声,坐起身来“是。”他又问“朕再问你一次,你的确是卫行心?” 她的眼眸里是一如既往的沉静“主子为何这样疑奴才的身份?”他轻捏住她的下颌“躺下。”她依言乖乖躺下,他似笑非笑“那些人来让你做什么?” 她脸上蹿了红霞,微微侧开脸“来…侍奉您。”他还是笑“如何侍奉?”她几乎算是瞪了他一眼,才如蚊蝇一般出了声“他们让奴才来…侍寝。”他依旧严肃模样“朕听闻你在春水局当差事,做事十分尽心,那今日这份差事,可还能如往日般尽心尽力?”她脸庞涨的通红,看着他说不出半句话来了。 他在时间流逝中靠她越来越近,最后捕捉到了他想要的猎物,他想要的红唇,那里甜甜的,融着糕点的香气,却也带着女儿家的青涩。他俯身压于她身上,尽兴之间不免动作急了些,将她的衣衫尽数除了去,又是一声惊雷,她的身子愈发抖了。他见状亦与她一般除却衣物,肌肤相亲,阴阳相合间,用温暖消解了她的胆怯,于那一刻时她轻哼出声,他又轻柔的覆于她唇上,温声哄着她,接着整晚都拥着这份香软。 翌日外头没大亮时,他已起身。见于同和引了人进来便蹙了眉头,昨夜折腾的虽也不晚,但毕竟是首次做此事,他觉她岁数小,又怕疼,所以不能过分纵着自己,于同和与他入了偏殿,小声问“主子,主殿的那位卫姑娘…”他冷冷清清的看了过去,于同和只得低下头去“姑娘也是你叫的?”于同和连连躬身道了自己的不是“是,是卫主子。” 他不说其他“她已是朕的人了,朕要六宫上下对她恭恭敬敬的,让她随居在紫宸后头的贤祥馆吧。”于同和答应了一声,出去却跟身边的跟班说“这卫主子可有福气了。”身边的小宦官问“封了什么?御女还是宝林?”于同和摇摇头“咱们主子啊,让她随居在贤祥馆了。”小宦官说“那可是皇后娘娘才有的殊荣呀。”于同和“这卫主子,可有福气了…”
第56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2 汀舟醒时,已经日上三竿了。身旁有两个小宫女,见她醒了都笑说“主子醒了。”她坐起身,见身上已穿了与他一样的月白寝衣,想昨夜那般情状,他还是体贴的替她穿了衣裳。她扶了宫女的手行到桌前去,就于紫宸殿用了早膳。身边一个小宫女说“主子,后头的祯祥馆已收拾好了,您更了衣便过去吧。 陛下吩咐说让您住那儿。”汀舟有些惊讶“那不是…”开口成错,她忙噤声“当真是陛下吩咐的?”身边的小宫娥眉眼弯弯的“正是圣言。”她遂扶了宫娥的手起身,自换了衣裳去了那儿,虽无多少时候,却也布置的不错,一见就是书香世家姑娘的屋子,一进去就有笔墨的味道和新书雅致的气息。她待用了午膳,便有太后的宫人来叫了,她跟着去了,规规矩矩的给太后磕了头“奴才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半晌也不叫起“你这是自降了身份,都许你住在祯祥馆了,又是哪门子的奴才?说起也有趣,陛下给你半体面的身份儿,说是主子,又是哪门子的主子呢?” 汀舟不语,太后冷瞥她“昨日都和陛下说了什么?”汀舟颔首答“陛下问了几句家常话,他问了什么,奴才就答了什么。”太后拍案“他问你是谁,你也答了?”汀舟面不改色“奴才卫氏行心。”太后笑说“你倒是乖觉,记着你母亲还在我手里,若你不肯为我尽心办事,那你母亲也不必活了,罪人的女眷,六个月前就该死在那场大火里的人,若是无声无息的死了…” “太后娘娘…”她声里带着几分焦急“奴才自当尽心听命。太后吩咐的,奴才都记着,是服侍好陛下的饮食起居。”她二人心知,那并不是什么服侍好,而是监视。“只是奴才无能,只怕不得陛下信任…”太后冷笑“你可知从前没人能入的了紫宸殿,自他登基后,多少贵女都想伺候他一回,他愣是一个也不要,那昨晚上怎么就肯…疼你了呢?” 汀舟磕头“奴才明白,那奴才告退了。”说罢她躬身退了出去,见立于门口的不是旁人,而是傅旬。她重新下拜磕头“奴才问主子安。”他将她搀起来,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头“你和太后说什么私密话,竟要把宫人都打发出来等着?”汀舟看了看四处站规矩的宫人,此刻都低着头,她只能答“奴才愚钝,太后方才在教奴才规矩,怕奴才在她们面前折了面子,才把人都打发了出来。” 他温和的“嗯”了一声,拍拍她的手说“你该改口了。”便入内去给太后问安了。她自行了跪送礼,又被宫人扶起来回祯祥馆去。她是个爱静的人,在春水局当差都是一个人,无人相伴也能自得其乐。下午读了半本子的书便乏了,写了几篇字便生了困意,倚在肘上沉沉睡去了。他来时见着的便是这美人香睡图,他极喜欢看她安静时候的模样,待于同和来禀话他才走了出去,他问“她今日都做了些什么?”于同和谨慎回说“只读了半日的书,剩余的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笑笑没说话,将她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又等了半个时辰,他读她读过的那一本《诗经》,随意一翻,见《桃夭》那一篇被她折上了,他的笑愈加温柔。
她终于在迷糊中醒了过来,虽仍觉睡的不足,但见着眼前一抹玄衣,却实在清醒了过来“奴才…问主子安…”见是他,她急急下了软榻往地上跪,他起身将她稳稳托住“地上凉。” 他遂支肘看她“朕叫你改口的事…睡了一会尽忘了吧?”她睡的迷糊听了这话先是“啊”了一声,后犹犹豫豫的“今日太后说,如今行心不是主子,亦不是奴才,行心不知该当如何自称…”他又抚上她的脸颊“你这是在提醒朕,该给你名分了?”她摇头“不不…行心并无此意,只是行心微贱,原本就是侍奉您的奴才,自称什么都是一样的。” 他笑了两声“你既自认是朕的奴才,又如何那样听太后的话呢?”这话问的让她胆寒,她缓了一刻才说“奴才这么一个如浮萍一样的人…您两位都是奴才都惹不起的人,无论是谁,奴才都只能跪着听训。”他半倚着软枕,挥手让宫人退了下去“你听说过姜家吗?” 她阖眸,脑海里又是那场大火“听过。”他转过她的脸“人人提起姜家,皆是不屑,为何你却面有不忍惋惜?”她莞尔才说“奴才不懂政事,只觉着死了那么多人,是可怜可惜的…”他松开了手“行心,你跟了朕,今后便再不用称奴才二字,至于名分,有了名分,便住不得这祯祥馆,要住到那后面去…今日,你自个儿选吧。”汀舟在他的眼神下说“行心喜欢祯祥馆,望主子恩典,准行心继续住着祯祥馆。” 他颔首算是应了,说“一起用膳吧。”汀舟不知他是何意,这满桌的菜膳,尽是她平日爱吃的,尤其是这一道汤,还是母亲做的最好喝,他亲自盛了一碗递在她手里“这汤不错,你尝尝。”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3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