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学堂便是男子的天下,有几个女子能够踏足呢?偏生陶桃便是其中一个。陶桃在九岁的时候便想要进学堂,陶大人便上书给皇上求恩准,递上去的还有她所作的一篇诗赋。听说皇上一是奇她出生不凡,二是感她求学如斯,三是赞她有此才华,当天就下旨准她入尽是高官子弟的明志学院读书。 八九岁的孩子都是顽皮的,上树摘果和下水摸鱼都不在话下。陶庾不放心陶桃自己一个人在学堂,便吩咐她的两个兄长时时刻刻都要看好她。 学堂里的男童们见来了个美丽可爱的妹妹,都想上去逗上一逗,然陶桃的两位兄长长得人高马大,实在不是好欺负的对象。 辛姿姿早不知活了多少年,诗词文赋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年迈的夫子噙着泪看着她写的文章说:“偏生是个女儿啊、女儿啊。”面上的花白胡子不禁也跟着抖抖。于是众人在好奇之外又带上了嫉妒。 终于让他们逮到了个机会,俩保镖一个生病在家,一个没有完成课业被夫子叫去责骂。七八个孩子跟着要回家的陶桃走至院中,胆大的王家孩子忽地揪住陶桃的一只小辫子,“你是个女孩,怎么不想我妹妹一样在家里学女工,跑这里来了?” 辛姿姿念他是个顽童,不与他计较,只是推开他的小手,“与你何干?你别碰我。”脆生生的声音出口。 “你这脾气比我妹妹的还差。”林家的孩子林曜曜啧啧两声上前道。 辛姿姿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个小胖子一打就倒了,打不得、打不得。 “住手,你们净会欺负女儿家。”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走过来低声喝道,秀气的脸上显现着不虞。 “谢大哥。”林曜曜瞬间没了气焰,谢权比他高上许多,而且谁叫谢权的爹官位最高,惹不得、惹不得,惹了是要挨父亲顿鞭子打的。 谢权道:“你们若是无事就都散了吧,叫夫子知道了定要叫你们多抄几本书。”原来他是从小就有官威,在青涩的年纪时就已经懂得如何治人。 几个孩子只好不情不愿地散了,临走时不忘给辛姿姿摆个鬼脸,被谢权一瞪便连忙跑开去。 辛姿姿轻轻一笑,“多谢。” 谢权微微点头,只道:“你别理会他们就好,他们也是年少爱玩闹。” 辛姿姿点头,转身离去。 谁承想谢权对她已有慕意。即使尚为少年郎,十足十的文人看到知书达理、颇有才气的佳人,又怎会不心生几分欣赏。而随看着日子渐长,这份欣赏便慢慢地变为爱慕,只是此时的谢权还不尽知晓。 不想辛姿姿不久又遇到了同样的困境。林曜曜和几个男孩一起偷偷将陶桃两位兄长的课业藏了起来,课业交不出,两人便被夫子拉去训话了。 这次男孩们跟着辛姿姿到了偏僻的竹林旁,林曜曜先伸出手抓住辛姿姿的辫子。辛姿姿无奈,自她缩身成女童,身子用起来实在是笨拙。 辛姿姿一把扯回自己的发辫,想说今日就杀鸡儆猴一番,便抬高下巴看着明显是带头的林曜曜道:“你想做什么?” “不干嘛,就逗你玩玩。”林曜曜扯开嘴笑。 辛姿姿毫不避讳地翻个白眼,想说还是山里好,不像人间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林曜曜很恼怒,这个白眼看得他很是心烦,刚想伸手推辛姿姿一把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叫喊声,“住手住手!走开!”肉乎乎的小人儿小跑过来,先伸手一把抓住林曜曜的手臂,“你离陶桃妹妹远一些。” 林曜曜看着粉脸如玉的陈白歪头笑笑,“凭什么?你来打我啊!” 周边的孩子瞬间起哄,嬉笑声顿起。 辛姿姿不耐道:“要打架是吗?我来。” 陈白连忙挡在她的身前,“陶妹妹,你不知道他的厉害,你看他长得这样粗壮,你一个女儿家又怎么是他的对手。” 林曜曜不爽听到别人说自己粗壮,扬扬拳头。陈白忽地羞了羞脸,道:“你们不知道,陶桃妹妹以后是要嫁给我当媳妇的。”他脸上一片微红,却又梗着脖子瞪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大高个儿说:“你们以后再欺负她,我、我就叫我哥、我哥来收拾你们。” 四周立马安静,陈歧的名号还是好用的。 “哎不对啊。”一个瘦小的孩子忽地喊:“你说她是你媳妇她就是啊,我们可不信!” “对对对,不信!不信!”一群孩子又喊叫起来。 “啊——”一声喊叫声打断他们的声音,一群眼睛看着林曜曜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众人顿时噤了声,大眼瞪小眼。 辛姿姿摸摸自己的小拳头,扬声道:“还有谁想试试吗?” 一群孩子顿时齐齐摇头,赶忙扶着林曜曜便一溜烟儿地跑了。自此,学堂里又多了一段陶桃的传奇故事,众孩子在她求学的五年里再不敢招惹辛姿姿,一见到她都住了声、加快了脚步。林曜曜被女儿家打倒一事一个字也不敢告诉他爹,且以后看见陶桃只能夹着尾巴走路了。后来孩子们都怀疑陶桃果真是长大以后要嫁给陈白的,且看她那出手的厉害,便是和陈歧一样的! 这些都是后话了,这边辛姿姿看着发愣的陈白,牵起他肉肉的小手,“阿白哥哥,我们去后院玩吧。” 陈白重重点了个头,他不知道娇小的陶桃妹妹是如何打倒林曜曜的,但他知道,陶桃妹妹可以保护自己了,他便欣慰一笑。 镜中的少女明眸皓齿,肤白若玉,浑然天成。辛姿姿成为陶桃已经十四载了,感觉时光飞逝。 她在成为陶桃的那天晚上,在众人睡着之际将陶桃此婴的尸身亲手埋入了一块风水宝地,再使上法术保此地百年安宁。自此,她便是陶桃了。 人间的时光也没有漫长,后院的一排桃树开了败、败了开,倒比仙树永世盛开来得有趣。茶楼里的话本也是有趣,近来还看到一处《倜傥公子寻郎记》,甚是有趣。陶氏夫妇多年的疼爱也让她暖心。但最让她喜欢的,便是陈白了。 陈白小时候就是个爱闹的,和武一白的笨拙全然不同。但她便是认定了这个人,换了性子不过是每世必然。 年纪尚小时,众多孩子都聚在一块儿玩耍,稍大些,便要避嫌远着些了。七岁的陈白与辛姿姿在后院玩耍,他推着秋千,一面道:“陶桃妹妹,等我长大了就娶你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辛姿姿弯起明亮的眸子,展颜一笑,“好,我等你。” 凉亭里喝茶聊天的陈陶两位夫人也是喜得此事。陈夫人笑吟吟道:“便是订下婚事可好?” 陶夫人也笑道:“甚好甚好。” 两位夫人不过是就着此景说句笑,没有当真。所以当辛姿姿拿这个婚约作拒绝谢权求亲的说辞时,陶夫人当真是惊了一惊,“桃儿,你便是认真的吗?” 辛姿姿点点头。 “那若是你爹同意,待你十六之后就许你这段婚事。”陶夫人笑说。 然刚刚及笈的陶桃被皇上指给谢衡为妻。 彼时皇上喝口茶,对着下面跪着的陶庾道:“陶爱卿,朕需要你来端端天平啊。” 陶庾立马明白,皇上是不满太子暗中结党营私,有意扶持承王一把,但又不想做得太明显,便想扶了谢衡。 但陶庾只有陶桃一个女儿,他明白多年来女儿与陈白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说:“皇上息怒,小女已与户部尚书陈大人的二子有婚约,还请皇上成全两人。” 皇上放下手中茶杯,发出微响,“可曾下聘?” “……还不曾。”陶庾无奈道。 皇上微收不悦的目光,“那不就成了。” 陶庾只得道:“皇上有所不知,谢相的长子前段时间求娶小女未果,若是日后小女当真嫁去相府,微臣害怕……” 皇上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但是一点儿也不在乎。但他还是微微皱起眉,低声道:“谢权?这是个难处……” 不等陶庾露出欣喜的目光,他又接着道:“此事啊,那容朕再行斟酌。想来许给谢权也是好的。” “皇上……”陶庾还想再说,“陶爱卿,想你为官多年,应该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退下吧。”皇上摆摆手,不再看他。 冷汗冒出,陶庾颤着声道:“是,微臣、告退。” 辛姿姿听闻自己将要嫁给谢衡的消息时,失手打翻了水杯,心中满是震惊。 她明明白白地看出谢衡喜欢那个余大人的侄子,便是那个“倜傥公子”。两人在承王府亭下闲聊时,谢衡眼中的温柔与爱意可谓是挡也挡不住,可惜那个萧付是个木脑袋,这些事情不直接与他说怕说他是不知道。 其实辛姿姿都不怕这些,她若是想,随时可带了陈白远走他乡。只是两人在此地都有羁绊,不好收拾。 焦急地绕着桌子走了几圈,辛姿姿吩咐婢女服侍自己睡下,而后灵体出窍,前往陈府。 陈白坐在池沿,用手轻轻拨弄着水面,面色冷淡,双眼失神。 陈夫人站在远处皱眉,一条方帕都攥得发皱了,然后快步走去书房,焦急对屋里的人道:“老爷,你上书求求皇上吧。你看白儿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 陈文交搁下笔,无奈道:“夫人啊,我也没有办法。皇上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而且你要我以何种身份陈说呢?” 陈夫人忙道:“白儿与桃儿早有婚约,两家人早就通好气了。你看上次谢相家的公子要娶桃儿,陶大人不是不肯?你也是知道的,我年初的时候就在准备聘礼了,就等明年桃儿十六岁将她迎进门。如今白白地叫人家截了胡,你看谢家俩孩子不是在一个屋檐下,他们也不嫌尴尬……老爷,你且上书一封,就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叹息一口,陈文交道:“也罢也罢,依你就是。” 另一方,辛姿姿坐在陈白的身旁,担忧地看着失落的他。月色朦胧,池水清漾徒增悲伤。 看四下无人,辛姿姿就从院旁现身,缓缓走近还未察觉到自己的陈白,“阿白哥哥。” 陈白一个激灵就站起来,“小桃,你、你来了?” 辛姿姿故作轻松,掩下落寞的眼神,“我来看看你,看你是不是要死要活。”
陈白垂下头,“你不是要……” 忽地一笑,辛姿姿问:“阿白,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掩藏住心里的慌乱,陈白喜欢身为陶庾女儿的陶桃,那身为狐妖的辛姿姿呢? 出乎意料的是,陈白环顾四周,走近一步,轻笑低声道:“我知道,小桃是妖。”顿了顿道:“但是,小桃是只好妖。” 掩不住震惊,辛姿姿愣了许久,“你、你在说什么胡话呢?”然而她垂下的手指握成了拳头。 陈白盯住辛姿姿美丽明亮的双眼,“小桃,我知道的。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一回不想去学堂,你来看我的那一回吗?我装病,正好那姓姓梁的大夫是个庸医,还真给我开了药吃。” 其实每回都去,他说的是哪一回,辛姿姿不知道。陈白不知道,辛姿姿早就知道他的小心思。她随意法术一探查,便知道病啊,是装出来的。偏生她还是生了偏心,施了法术骗过梁大夫。明明白白知道陈白是在装病,她还是每回都去看他。每次看到陈白躺在床上睡着的样子,她就想到了当日死在她怀里的武一白,心中就隐隐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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