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活着的,想与他的傻姑娘白头偕老。可凭借这破败的身子,还能撑多久呢? 等熬到这战火停歇,他怕已是殚精极虑,回天乏力。可他断然是不会放下云泽,弃漠北于不顾,只为苟且偷生。 或许吧,这就是他逃不过的宿命,亦是他无可避免的生死劫。只是,终究是要负了那丫头…… 缓缓闭了那满目苍凉的眼,捂着隐隐悸动的心脏,终于忘记了微笑。 极力敛去的悲哀,再抬眼时,还是那意气扬扬的白衣。手拿过一旁的公文,细细地阅览起来。 “我回来啦!”未见影子先闻声,那故作男子低沉的声音,却依旧掩不住声源处,那丫头心情的愉悦。 秋月白微微抬头,白皙的面庞,映着暖色的烛光,温柔似水,淡淡地扯了一抹微笑。 安歌兀自掀了帘子进来,直走向那床榻,缓缓坐在旁侧,轻轻地拿走他手中的书卷,将覆盖的锦被又拉高了些,动作熟稔而又自然。 “今天有没有不舒服?”已不复方才男子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女子的温声细语,酥软人心。 秋月白只是任着她摆弄,满眼宠溺,微笑着摇头。 安歌盯着他苍白的面容,仔细一阵瞧,哪是没事的模样?明明昨日才疼得厉害,今儿还不好些休息,定然又是劳心劳力地看那些公文,满脑子想着什么家国天下。 微微仰起小脸,佯装不高兴地嗔怪:“先生真是不乖,要再生病了可怎么办呢。”
安歌轻轻地靠着他的胸膛,声音愈来愈低,最后犹如呓语。秋月白淡笑着,轻柔地抚着她的发,低眸看着怀中女子,满含柔情。 声音微微嘶哑,仍不减的温柔:“任行摘了些果子来,是你喜欢的。” 安歌掩去了多愁善感,抬眼望着桌子,放着几个果子,在这漠北实属难得。 忽然展了笑颜,偷摸着一吻那白衣的唇,捂着嘴轻笑:“谢谢神仙哥哥。” 只见秋月白耳梢微红,轻咳了一声,竟是害羞了。 “啊~啊嚏。” 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喷嚏打得惊天动地。那小兵站在门口,看着二人蜜里调油一般,是进也不是退了不是。 好奇地看向那白衣,心想是怎样的男子,才能降服那张牙舞爪的猫儿,竟变得如此的温顺。心中不觉酸酸涩涩,像什么堵在心口一般。 闻声,安歌一窘,才猛地想起还有一人,便起身将人拉了进来。 安歌亦是不好意思,面红耳赤又故作镇定:“哦哦,对了。他叫……你叫什么来着。” “火华。”那小兵无奈地回答。因为只是不重要的路人,所以连名字都不记得了么? “是个卢令人,被我拉冰湖里了。”对上秋月白淡笑又略带疑惑的神情,安歌附耳道:“想借你的衣服穿。” 说完,安歌便钻到一旁的衣柜,专心地找起衣服。 秋月白无奈地摇头,却仍是笑得宠溺。又淡淡地看向那小兵,微笑道:“进来吧,先烤烤火。” “多谢。”那小兵谦逊有礼地答了谢。一时无话,只是皱着眉看着自己浑身湿哒哒的衣物,和落在地上的水渍。 眼前突然递来一件梨白色锦衣,是他不喜欢的白色。从来觉得白色太过干净,太过伤怀,是一种很寂寞的颜色。 他不喜欢。 “喂,这件宽些,你试试。”安歌又往前递了递。 那小兵愣愣地接过,上面还有她余留的温度。突然觉得,白色也可以很温暖。 “那个,我先出去了。”安歌尴尬地挠了挠头,她一个女子总不能盯着人家换衣服吧。 榻上的白衣轻轻笑着,淡淡地嘱咐道:“安歌,备些姜汤过来吧。” 那娇俏的女子,应了声,便一溜烟的不见了。 秋月白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的傻姑娘,也害羞了。 而寝帐中,空留了两个大男人相对无言。见那小兵迟迟不动,只是看着衣服愣神。 秋月白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几多温柔:“要喝酒吗?” “嗯?”那小兵几多惊愕,只是抬眸望着他,才发现那白衣竟有几分熟悉,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秋月白抬手掩唇咳嗽,衣袖滑落,露出右手旧疤浅浅,却是异常醒目。 那小兵惊讶地瞪大了眼,久久合不上下巴,将他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与记忆里的少年重合到了一处,没想到竟是他! 秋月白好笑地看着他,不过喝酒罢了,怎么惊讶成这般模样? 只得缓缓再开口解释:“喝酒暖暖身子,会暖和些。” “你,生病了吗?”那小兵恍若未闻,只是突兀地犹豫着问。 秋月白也是一愣,不解其意,只当这小兵思想跳跃,与他交谈甚是困难。 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掀起被角缓缓下地,脚步依旧有些虚浮,摇摇晃晃地走到方才安歌拿衣服的柜子。 在那小兵满眼疑虑下,缓缓打开其中一格,自里头掏出一块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一精致小壶赫然在前。 真的有酒? 那小兵摇摇头,看着那白衣苍白的容颜,不觉心中暗叹了口气,那少年从来都是意气风发,哪会如此的赢弱? 忽然一个打颤,才惊觉还未换下湿衣,这破碎的兵服已经穿了几日,委实是有些忍受不了了。 那白衣微笑着,恍若映了满眼星辰。轻嗅了嗅,才缓缓打开酒盖,寝帐内霎时酒香四溢。 秋月白拿着酒转身,恰是那小兵套上一衣服的瞬间,那左臂的伤疤! VIP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葡萄美酒夜光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漠北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夜深,如愁绪盈满。 只是无缘由地想喝酒,所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是真。这酒曾是他麻痹自我的良药,一味地想溺死人生苦楚,寻求一醉,以解千愁。 可后来,认识了他的傻姑娘,才知道,酒应是心情欢畅时喝,如此才能称得是琼浆玉露,人间美味。 秋月白缓缓地斟了两杯,淡笑着递给了还在发愣的小兵,自己亦是极享受地仰头喝起酒来,颇为享受。 那小兵亦是有些疑虑,微蹙眉头紧紧盯着那酒,心想,莫不是被他认出来了?要杀他邀功? 可又见他续了一杯,依旧淡然风雅,便也轻轻啜了一口,不由两眼发光,连连惊叹: “这酒纯净透明、醇馥幽郁,入口绵软,回味悠长,是上上等的佳品,却不知唤做什么?” “此酒名曰黄泉醉,乃枫荷兄所制,世间鲜有,旁人怕是没这福分了。”秋月白淡淡笑着,缓缓开口,手里把玩着那精致的夜光杯。 那小兵闻言似乎有些欢喜,忙问:“可是镇南王麾下的半枫荷?” 秋月白微微点头,带着点不解地看着他。难不成还是故人? 只见那小兵挠了挠头,对于自己方才的过于激动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开口解释:“我虽为卢令人,却是自幼听着镇南王的故事长大,心底可是佩服得紧。” “听说他帐下奇人无数,不过最出色的,当数他长子穆清了,可惜天妒英才啊。”那小兵眉头一皱,似乎在为那位年轻将领的故去而惋惜不已。 却不曾发现,那白衣眸色一暗,有一抹沉痛悲色闪过。仄头凝视着杯盏良久,忽然自虐般地猛灌了一口,顿时呛得咳嗽连连。 “你,没事吧。”那小兵满眼焦虑,犹犹豫豫开口询问。 稍缓,那白衣略带歉意地笑笑,又淡淡开口:“我听闻,王爷次子穆风在你卢令?” “那个疯子?他满口胡言乱语,挑拨是非,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提穆风,那小兵满是不屑,没好气地说道,显然对那人没有半分好感,反倒是万分嫌弃。 秋月白亦是轻笑,悠悠开口:“你认识他?” “呃,我听说的,听说的。”那小兵差点咬掉自个儿舌头。他只是卢令的小小士兵,哪里认识那些的大人物? 秋月白亦是含笑地帮他斟满了酒,看着他万分窘迫地拿起杯子。 那目光,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 “是这酒好喝?还是桑落好喝?”秋月白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来。 那小兵下意识地回答:“当然是这酒好喝。” 忽又猛地也呛了口酒水,脸上如醉酒一般烧得通红。真是失策啊!桑落酒是卢令王宫所特有的,供给的只有王孙贵族。他一介小小士兵,如何饮过那酒? 抬眸悄悄地瞄了一眼那白衣,只见他浅笑安然,静静地品酒,好不惬意! 那白衣淡淡地扫视过来,一点也不诧异他的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还以为逃过了一劫。 “若是喜欢的话,月白再送几坛与王上如何?”那白衣突然转身轻笑地看着他,薄唇轻启,却惊得那小兵差些跳了起来。 简直是猝不及防,手中杯盏咣当一下落地,那小兵极力地扯出微笑。要淡定,我可是卢令的王,怎么能慌呢? 笑,要笑得亲切又不失威严。 顿了顿,却还是忍不住地问:“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秋月白依然淡笑着,只是带了几分的自信从容,缓缓开口:“火华乃烨,萧烨不正是王上的名讳。何况,王上左臂的伤,在下还是认得的。 那小兵,哦不,是萧烨,卢令的王。 不禁笑容僵住,内心白眼不知翻了几回。原来那白衣早就猜到他是谁,敢情方才是被戏弄了一番。果然如传言中的,奸诈狡猾。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如今身陷囹圄,只要那白衣一声令下,他便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还是忍忍,套套近乎好了。萧烨依旧扯着嘴角,挂着那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故作深沉地言道:“我也认得你。” 他其实早就注意到那他了,在昔年的沛阳城。他是卢令的少年王,身着明黄龙袍,站在那城楼上,接受着万民景仰,亲迎云泽使臣来朝。 而那少年,与他相差无多的年纪,一身的紫蟒官服,手持旌节缓缓踱步而来,从容淡定,意气风发,仿佛脚下被踏出一条的盛世大道来。 在云泽那一堆发须皆白,满口之乎者也,思想陈腐的顽固木头中间,那个少年使臣,愈发显得……呃,可爱! 他从来都是好玩的性子,捅过无数的篓子。比如今天把宫女小花的辫子剪了,偷偷地放在某个侍卫的衣兜里,后天悄悄溜出宫把那街头恶霸胖揍一顿,顺便把隔壁老王家的小黄狗给放跑了…… 虽说多数人,都看在他长得可爱的份上,决定原谅他了。何况不原谅也是没办法,卢令没人能耐他如何,因为他是王! 他父王驾崩得早,虽然各位叔叔都虎视眈眈,可他有个很厉害的母后,论才智不输他卢令任何男子。 而母后亦是宠溺着他,也任由着他去,因为他的她最宝贝的孩子。可是,他却碰上生平遇见的第一不好玩的人。 看着那少年长得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莫名来的好感亲切。便总在那少年身前晃悠,苦口婆心,威逼利诱,还是没能拐带那少年成为他打家劫舍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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