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他在军营?”锦瑟抬眸望着帝王,执拗又问。 柔嘉帝点了点头,轻笑道:“他从来不教朕失望。近几日连传捷报,多是他的功劳。” 锦瑟脸色微微发白,秀眉微蹙,不禁嗫嚅:“陛下,就那般信任他?” 将漠北交由那人,就不怕他背叛吗? 柔嘉帝略微沉默,目光幽深。复又淡淡浮笑,缓缓开口:“如果莲……月白都信不过,满朝文武,朕还能相信谁?” 声音却是异常肯定,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更何况,那人是白莲衣啊,是他认识了近十年的白衣,是那个淡薄名利而又才智无双的白衣。 多少次的生死与共,多少次的相互扶持。他们也是一道从鬼门关走过的,那些的峥嵘岁月,难道忘了吗?柔嘉帝一遍一遍地诘问自己。 “是吗?”锦瑟失神呢喃。 良久后,她嘴角一引,终于慢慢地,空洞地笑了起来。 陛下可知,他是谁? 他是白莲衣啊。 他是叛徒,他出卖了云泽,出卖了父亲。 他曾经背叛过这个国家,他是卢令太后的孩子,他害得白家满门抄斩。 锦瑟眸含悲戚,朱唇张合,她想大声地告诉帝王,白莲衣是馨德太后的孩子,不可信! 不,不可说。他是白莲衣,是大哥,是她最喜欢的大哥。 说了,大哥就不能回头了。 锦瑟微微苦笑,禁口不言。 “锦儿怎么了?”柔嘉帝轻柔地抚着她的眉头,低声询问。 “没什么。”锦瑟抬眸一笑,轻轻摇头。 “夜深了,陛下早些安寝……” 烛光幽幽转暗,一室的寂静无声,呼吸可闻。 秋月白捂着心口生生疼醒,缓缓支起身子,轻喘连连,冷汗淋淋。 安歌还是搂着他的姿势,却不知何时已然熟睡,梦里却依旧眉头紧锁,仿若深陷害怕绝境之中,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 “傻姑娘,我会好好的。”秋月白轻柔地拨去她额前的碎发,无比眷恋地看着她,轻声低喃。 我要陪着你,浪迹天涯海角,看遍十里云海。 我要陪着你,三千青丝白发,桑田化成沧海。 我还要陪着你,怎么舍得死去? 哪怕是如蝼蚁偷生,也要活着,与你一道活着,看着云卷云舒,看着花开花落。 白莲衣一生罪孽深重,怕是难逃宿命的惩罚。可是,想为自己活一次,就任性一次。再苦再累再难,也要活着。 只是因为,他的傻姑娘,被他一次次推开,却还是没有放弃他。 他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嗓子一痒,秋月白猛地起身,轻柔地将衣角拿回,将锦被细细盖好。费力下地,跌跌撞撞出了寝帐。 一时咳得剧烈,手扶着一处大石才勉强不致倒下,却是久久不能站直。手中素帕还是带有缕缕血丝,忽瞥见一道黑影靠近。 秋月白微微喘气,反身靠着大石,眸色但厉,虚弱而又沙哑的声音,却依旧不容小觑:“是何人?” VIP卷 第一百二十章羌管悠悠霜满地 “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夜色空茫,羌笛声悠,那虚弱的白衣背靠大石,捂着心口处轻喘连连。却依旧紧盯着来人,带着几分的戒备。 却见那人攸忽单膝跪地,恭敬行礼:“杀手千同见过先生?” 秋月白眸色幽暗不明,略显诧异:“幽冥谷?” “是。”来人挽上衣袖,露出一朵绝美凄厉而又嗜血般的彼岸花,那是幽冥谷杀手的符号。 秋月白掩唇轻咳,稍缓了缓,才淡淡开口询问:“何故在此?” “谷主命在下等人潜伏军中,以随时听候先生差遣。”千同悄悄抬眸看了一眼那白衣,如实答道。 月光倾洒,树影斑驳,不知过了多久后,才传来秋月白的幽幽一叹:“他倒是有心了。” 还是微微动容,清羽嘴上总不饶人的恶语相向,可还是关心他的,这就足够了。那位拜天地结成的兄弟,无论如何还是淡不了的情意。 秋月白敛去情绪,看着那垂首候在一旁的千同,悠悠开口:“今日来此何事?” “回先生,卢令的王失踪了。”千同言简意赅答道。 眼前一阵晕眩,秋月白身子微微晃了缓,垂眸低喃:“萧烨?” 良久,才抬头又问:“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昨日谷主在沛阳接到一单生意,猎物是消失的卢令王。”千同面色凝重,句句真言。 前阵子接到一桩大生意,连谷主都亲自到了卢令的王城——沛阳,没想到竟是有人想借幽冥谷之手,除去卢令的王。 幽冥谷做的虽是杀人买卖,但的也有他操守的底线。杀一个人容易,杀一个帝王也容易,可是,若是因此而生灵涂炭,那么亦是万两黄金也做不成生意。 秋月白淡淡地点头,脸色苍白,低声说道:“嗯,我知道了。” 萧烨孩子心性,自小便是极顽劣,常闹着皇宫鸡犬不宁,偏馨得太后宠得紧,怕是到哪里贪玩去了。 又思忖片刻,秋月白揪着胸口的衣襟缓缓站直,清瘦颀长的身子,显得那般的单薄,却又有不容置否的魄力。 秋月白才淡淡开口,嘱咐道:“去俘虏营或新兵营看看,约莫二十左右,左臂有疤痕的,带过来见我。” 顿了顿,又补充强调:“切记行事小心,不可张扬。” “是。”千同应诺,刚要起身告辞。 只见秋月白目光平静地凝视远方,一半沐浴月下,一半隐身黑暗,俊颜沉郁,眸色黯然。 “还有,告诉你们谷主,人我要了,谁也不许……动他。”秋月白断断续续又咳得厉害,声音依旧是无力的轻淡。 千同略迟疑,缓缓又行一礼,答:“是。” 秋月白微微弯了嘴角,那笑意如浮云浅淡,舒展而又温柔。 他撑着石头缓了片刻,咳嗽也好了些,似乎又有些倦了。脚步有些虚浮无力,却又异常坚定。 他想,得回去了,那傻姑娘寻不见他又该着急了。 他得回去了…… 仰望夜空,繁星入眸。 三更鼓,夜深沉,月下不眠人,独独影凄寂。 一阵风过,惊起宫愧宿鸟,庭树栖鸦。 一声清脆,如是玉石落盘,低沉富有磁性。 “参见太后娘娘。” 那锦绣华服在身的馨德太后,面色略显憔悴,微微蹙眉,却依旧不减雍容华贵,悠悠转身:“穆公子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在下听闻王上失踪,焦虑万分,忧心如焚,所以特地赶来。”穆风眉头紧锁面带忧虑,仿佛真如他所说的那般。 可馨德太后何许人也,自然不信他的惺惺作态。穆风这人心机深沉,阴险狠辣,并非是可以长期合作的伙伴。 馨德太后敛下眼睫,眸子中冷光划过,再抬起眼时,含着略带讥讽的笑意:“听闻?看来穆公子的耳目甚多,这王宫高墙都挡不住。” 王上的失踪后,她立即封锁消息,所知者不过寥寥数人,而他穆风竟如此之快地得到消息,可见这王宫里有不少伏蛰的毒蛇。 “多谢太后娘娘谬赞。”穆风淡笑着,那飞扬的白发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带着几分的诡异。 穆风伸手入袖中摸出一块玉佩,敛了笑意,蹙眉缓缓开口:“在下昨日夜探敌营,却在途中寻得此物,这玉玲珑精巧,刻有龙凤戏珠,玉质温润如羊脂,握于掌中,能使人平心静气,恬淡舒和,是为玉中佳品,便料想……” 穆风越是说着,只见馨德太后的脸色愈变,微微颤着手拿过那玉佩细细端详。 这玉佩确是烨儿的无疑,可是为何会在敌营?馨德太后不由一阵心惊,不详的预感笼罩而来。强做镇定地开口:“你想说什么,明说便是。” “太后娘娘不愧是太后娘娘,穆风惭愧,不敢玩什么把戏。”穆风笑得极是温柔,目光却是阴冷嗜血,丝毫不见一丝温度。 “前两天,修罗军俘虏了我军一批将士,若在下没猜错的话,王上应该就在其中。”谈吐依旧优雅自信,话却让人惊心。 “你是说,王上成了云泽的俘虏?”馨德太后连声音都略微地颤抖,不肯相信地怒斥:“荒谬,王上怎么会在军中!”又怎么会成了俘虏? 若是让云泽知晓,她的烨儿……她突然不敢想。 “王上的性子难道太后娘娘不知?”穆风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直直盯着馨得太后的眼眸问道。 卢令的王,不过是心思单纯的孩子。十九岁,还是个贪玩的年纪。 “哀家立即遣人过去,务必确保王上平安归来。”馨得太后还是有些慌乱了,竟管素日里是冷静理智到可怕的女人,可她到底也是个母亲,遇到烨儿的事便也会束手无策。 穆风双手交叉抱与胸前,冷漠地欣赏着馨德太后的慌乱,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子,眼神微微呆滞。 嘴角始终勾起,穆风突然笑得异常温柔,低眸望着那尊贵的太后娘娘,竟觉得有几分的悲凉。 “太后娘娘,在下也自当竭力相助。只是……” VIP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冷露无声夜欲阑 “冷露无声夜欲阑,栖鸦不定朔风寒。” 夜深时分稍然暗凝的露水,此刻寂静无声。北风凛冽,把已经栖息的乌鸦吹的惊飞不定。 夜静更阑,残月渐落,孤灯将灭。无由想起一些久远的过往,故国,故人,故事。 馨德太后目光幽幽地望向西方,弯弯的月,淡淡的夜。 宫墙外,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那时胡马的故乡,空空无痕的碧云天,那是大雁的故居。 而她的故里,在云水的那一畔。突然很想念那里……那个柔弱而又刚毅的女子,那个手握卢令重权的馨德太后,不禁地诘问自己:错了吗?
到底为了什么,挑起烽火狼烟,用铁蹄去践踏故园。惹得生灵涂炭,尸骨累累,有多少人回不了故园? 又有多少父母在盼,盼儿早日归乡。是报应吗?为何要将烨儿从她身边夺走?也让她尝尽这番苦楚。 她的烨儿,从来都是单纯善良之辈,除了贪玩了些,亦是爱国爱民的好君主,造孽的是她。只求上天保佑,那孩子平安归来。 穆风看着那微微失神的女子,突然话锋一转,扯着一抹诡笑,悠悠开口:“太后娘娘可知,最近铁甲军连连失利,久久功克不下洛城,所谓何故?” 闻言,馨德太后微微蹙眉,不解穆风是何用意。思忖片刻,才缓缓地道:“哀家听闻,洛城有高人坐镇。” “是,此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修罗军上下只听他一人之令,月破军亦是对他马首是瞻,沙场上屡坏我军好事。”穆风勾唇一笑,言语尽是轻蔑之意。 馨德太后悠悠转身,仿佛对此人兴趣不大,只是淡淡地问:“与王上失踪有何干系?” “若说,正是此人指使修罗军绑架了王上呢。”穆风突然笑得温柔,令人心生胆寒。 “证据呢?”馨德太后嗓音冷冷。自是知穆风为人,不过是只养不熟的豺狼,对于他的惺惺作态早已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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