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在这漠北的军营里,他才是第一把的交椅? 良久无话,莫元帅负手而立,看了一眼安歌,转身背向那白衣,言语间满满地警告意味:“有些话,本帅还是得提醒先生,尊卑有别莫要失了身份。若带坏军中风气,就别怪本帅不留情面。” 秋月白淡淡地笑笑,亦是负手而立,公子温文如玉:“多谢元帅提醒,月白清者自清。何况谣言止于智者,想必元帅也不会轻信那些荒唐话吧?” 莫元帅霎时脸色变得难看,不过稍缓,还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那白衣的清白,抬脚便准备离开。 李元在一旁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将他二人揪过来狠揍一番。可他到底还是修罗军的将领,他可以意气用事,但绝不能连累的兄弟们。 秋月白缓缓回身,见安歌眼珠子一转,轻笑着说道: “你等我下。” VIP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亦逢场作戏人 “谁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 月儿远远挂在夜空里,如霜的月光洒了一地,瑟瑟风声拂过,清冷而静谧。 天地一方舞台,谁是台下客?听着戏言豁牙滚的平仄,看尽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人心难猜。 谁又是戏子?台上期期艾艾落泪可闻,演人间事成成败,人情冷暖,离合悲欢。 安歌是爱戏成痴之人,阅过话本更是无数,以往未出过镜花岛,对着外界的认识,全从那戏文所得,善恶忠奸自然也分得清明。 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有人欺负到头上来,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安歌轻轻拽了下李元的衣袖,笑吟吟地说道:“李元,陪我演出戏可好?” “演戏?”可怜李元那脑子没转过弯来,愣愣地站着不明所以。 “拉住我。”安歌转头对一脸讶然的李元低声说道。 李元虽不解其意,却也仍照做了,拉住安歌细小的胳膊。吃惊地看着安歌,欣喜怒骂信手拈来,顿时哭嚎得惊天动地。 这一来,霎时便围观而来一群看热闹的将士,连莫元帅他们这不得不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李将军,您别拉着我,让我一头撞死在这城墙下吧……”安歌模样无助而凄楚,又带着几分的决然。 李元真是愣愣地放手,安歌险些摔了,回头瞪了李元一眼,皱着眉头使眼色。 半响,李元才反应过来,拉着安歌赶紧劝道:“格桑,你你……万万不能想不开啊!” 谁料,安歌缓缓回身,泪眼朦胧地看着秋月白,声音无限凄楚:“先生,格桑先走一步了,先生的恩情,格桑只能来世再报了。” 闻言,秋月白不禁嘴角微微抽搐,掩唇轻咳了几声,略带嘶哑地唤了句:“格桑。” 安歌赶忙将戏演足,直直望着秋月白,泪水满面,声音哽咽:“往后格桑不能伺候先生了,先生要好好喝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还有,要注意提防小人作祟。” 说着,安歌还有意瞟了一眼高嵩,看着他顿时阴沉的脸,不觉有几分得意。 “好了,胡闹些什么?”莫元帅面色更加铁青,眉头微皱,终于显出一分怒色,转身欲离时,不得不出声呵斥。 高嵩更显不耐,万分嫌弃。怒骂了几句,沉着脸吼道:“军营可不是你撒泼的地儿,要生要死滚一边去。” 安歌假意被吓得发颤,不禁抽泣着,更引得围观将士的同情,对高嵩的粗暴愈发不满。 只见她眼中有泪光泛起,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嘶哑:“各位军爷,请听我讲。话说当年,小的家乡遭了灾荒,颗粒无收,饿殍遍野,那叫一个惨呐!小的家破人亡,死里逃生流离到了宛丘城,幸得先生菩萨心肠,救了小人一命不说,还让小的到画堂春学了半年手艺。” 安歌越说越得劲,几乎都快是唱得了,众人听着身世可怜,也无暇顾及此言真假。 “小的爹说了,受人一滴水,日后就要还他一条江。先生对小的救命之恩,小的无以回报。”安歌演得真是上瘾了,煞有其事一般,连李元都被她蒙骗了过去。 秋月白在一旁静静看着,嘴角始终浮着一抹极淡的微笑。只见他的姑娘还不忘回头冲他眨眼,一转身又是凄凄惨惨,娓娓道来:
“小的听说先生来了军营,寻思着先生淡泊,偏又才智无双,恐遭小人妒忌,让人给欺负了去。” 安歌望向高嵩的目光陡然锐利,仿佛要将那威武大将活剥生吞了一般。 众人随她看去,见高嵩脸色又青又白,极是难看。事情亦是明了几分,不过是官场上勾心斗角的把戏。 安歌见时机成熟,仍不忘加油加柴,将着火烧得更旺些。以怯弱的姿态,眼神却透露着狡黠与得意,声音突然哀转凄厉,声声泣血: “小的只是想,报答先生的恩情,到人口中竟是如此的污秽,连累先生惹人非议。小的只有以死明志,以证先生清白。” 言罢,便真作势往城墙上撞。只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李元故事听得入迷,找就撒手在一旁,见安歌猛然撞去,竟来不及抓住她。 眼看就真要撞个头破血流,亏得秋月白眼疾手快,长袖一挥,提气而起。 众人只觉眼前一阵风过,格桑就被那白衣揽入怀中,不过脑门上还是磕了个大包。 这回可是真的泪眼婆娑,秋月白亦是万分心疼。 此时,将士中,便有人站出说话:“格桑小兄弟知恩图报,我等佩服。” “是啊,先生也救过我们几个,谁要在背后乱嚼舌根,也休怪我们不客气了。”随即有人跟着附和到。 “人心龌龊,看人也龌龊。先生什么样的人,我们还是知道的。”也不知道是谁,大着嗓门儿说道,众人却都将目光移向了高嵩,看得高嵩一阵难堪。 “好了,都散了吧。日后谁要再以讹传讹,以扰乱军心处置。”莫元帅出言了断这番闹剧,留下话转身而去,走时看着高嵩满满的警告意味。 高嵩忿然冷哼一声,不再说话,逃离似的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此时亦无他趣,众人也都随之散去。李元看了看秋月白,又看了看安歌,决定还是先撤为妙。 安歌方才一番戏弄,可真是解气,那高嵩吃了个哑巴亏,夹着尾巴逃得可真快。 想着高嵩那难看到了极点的脸,安歌忍不住捧腹大笑。谁让他欺负她的神仙哥哥呢? 秋月白依旧只是淡淡地笑着,满眼的宠溺。冰凉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安歌脑门上的大包,心疼得紧,柔声问:“疼吗?” 安歌笑得欢喜,哪里记得脑门上的大包,方是想起便疼得呲牙咧嘴,夸张得很。 见四下无人,便又抱着秋月白的腰,仰着头满是期待地看他,忍不住地撒娇:“要神仙哥哥给揉揉。” 秋月白亦是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竟低头,长久地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 VIP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愿我如星君如月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那白衣缓步走在前头,她仄头踩着他的影子,欢快地哼着歌,乐呵呵笑得痴傻。 一阵风过,乌云遮了明月,唯余点点繁星依旧。 漠北的天气太过恶劣,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地上的影子行得渐慢,缓缓低了下去。 果然,还是太过勉强。 方才一时情急运了气,竟久久不能缓过来,心口如要炸裂了一般,疼痛骤然袭来,猝不及防。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缓缓低下身子。大口地喘气,仿若要窒息了一般。 才缓过来,瞬时又咳得撕心裂肺,只觉得嗓子里一片甜腥,他赶忙以素帕捂住了口。 如红梅于白雪中绽放,竟生生咯出血来。不动声色地,悄然藏入袖中。 看来,这副身子已经撑不住了。 火光摇曳,衬得那张惨白到没有血色的脸更加病态。 “你怎么了?”安歌从沉浸的欢喜中回过神来,竟是惊慌失措。抚着他瘦削的背,满眼忧虑。 秋月白轻轻握住她的手,抬眸虚弱地笑笑。 又一会,才真的缓了过来,借着安歌的搀扶勉强站起。 安抚似的轻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慰:“莫担心,我这身子向来如此,你是知道的。” 安歌直直地看着他,袖中的手紧紧攥了起来,朱唇轻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扯了一抹淡笑,渗着点点苦涩。扶着他回了寝帐,如往日一般,点了烛火,添了新炭,铺了床榻。 却又是不同,安歌始终沉默无话,脸色仿佛有些不霁。 只是将那白衣扶上床榻,轻轻掖了掖被角,声音不辨嗔喜,而后淡淡地道:“早些歇息吧。” 言罢,便款款转过身子,欲要离去。 秋月白轻轻拉住她的衣袖,一手揪着胸口的衣襟,强撑着支起身子。 “你不开心吗?”他声音微微嘶哑,显得此时的无比赢弱。 “没有。”安歌闷闷地回答。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薄唇微张,却还是没唤住她,只是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眼底染上一沉的落寞,浑身浸透在无尽的悲凉。 安歌,我还是不能令你开心么? 只是尝过幸福的甜蜜,那些苦的日子就变得更苦,他怕苦。而得到过的,再没有力气承受失去了,所以尽管知道不该如此,还是忍不住地沉溺。 终于让你厌烦了吗?我并非那么的好,与我一起,很累吧。 安歌走了几步,身后却再无动静,终是忍不住又忿忿折回来,沉着脸站在榻前。 秋月白有些意外地抬眸,迅速掩去失落,嘴角扬起一抹淡笑,薄唇欲启,刚要开口询问。 却见安歌一把掀了锦被,一手抓住他的手,拿过那沾血的素帕,抖落在他身上。 安歌眼眶微红,一时冷静到可怕,淡淡地质问:“这是什么?” “安歌,我……”未料到她会看见,秋月白脸色惨白,刚要做解释,开口却一串咳嗽,气喘连连。 安歌满眼心疼,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笑得几分悲伤,无奈幽叹:“秋月白,为何就不能坦诚些呢,我安歌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何须你掩掩藏藏?” 秋月白淡笑着看她,含情脉脉,温柔似水。声音渐低了下去,像是这梦里一声的呓语:“安歌,我想……留下的回忆总不该是如此的。” 不该只有无尽的病痛,和无处不在的死亡阴影。这些东西,不该存在与她一起的时光里。日后若是回忆起,那该如何微笑? 记忆,该是美好的,欢乐的。他陪不了她一生,可是想留给她的回忆,是想起时便会弯了嘴角的,是温暖的。 “我怕极了。”秋月白低眸望着一处虚无,声音极淡,像是看破红尘的寂寞,无悲无喜。 “我早是灯尽油枯之人,这二十几年来,从未像现在这般,想活着,想陪你到满头的白发。” 是啊!白莲衣今生所愿,不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我没有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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