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欲起身离红尘,奈何影子落人间。” 夜空中远远地挂了一轮圆月,银白的月华铺了一地。 营地里点上了火堆,白玉一样的容颜,在火光映照下显得那么凄凉。 银汉星河为幕,那身着月白锦袍的公子,头戴玉冠,目如寒星,下巴尖削,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虽是消瘦得厉害,却也难掩华贵之气。 抬眸望向虚无,夜,吞噬了一切,在这漠北苦寒地。 心字成灰,枯骨成堆。 手中轻捧着烛泪捏的红心,曾半年未见的思念,全寄了这颗心去。 相思太苦,而他怕苦。 那夜,她说,不要再推开了。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尽管知道,错了,不该如此的。 他不该惹这红尘,不该动了凡心,不该贪念那一瓢饮。 他入法门,悟四大皆空,舍痴贪嗔妄。习佛问道,清心寡欲。 只是宿命交错,逃不开,挣不脱,生生逼人去抉择。 世人皆知情字最难舍,亦明白风月成空的道理。 可还是,执迷不悟,想放纵自己任性一回。 许是修行不够,亦是业障太深? 我佛。 我已爱,可能救赎? 怕只有入了相思层,才能悟得因缘界。 “你怎么在这?亏得我一通好找。”来人一身杂兵打扮,灰头土脸,唯有那眼眸依旧闪亮如星辰。 他淡淡地笑笑,一眼的浮光碎影,满含柔情。目遇间瞳中映下伊人的身姿,胜了心中的佛。 或是这一生委实太累了,临了临了,还是沉溺于她的情,他再无力气推开她了。
自从那夜的安歌一番的诉衷情,秋月白算是勉强放下了顾虑,随着自己的心去爱一回。 如此,这漠北的日子竟愈发让人眷恋了起来,天地亦是添了几分的色彩,连病痛都神奇般地消减了不少。 安歌自然是天天乐呵呵的,秋月白这尊无心石佛,算是被她拿下了。这几日,秋月白愈发地依赖她了。那呆子虽不会讲什么好听的情话,却总是温柔地护着她。 安歌笑得亦是桃花满面,看着那含情脉脉的眼,世间美好莫过于此了。他静静地站在那,发丝飞扬。她欢喜地扑了过去,如同撒娇的猫儿。 “刚从大帐出来,耽搁了会儿,”秋月白轻柔抚着她的发,淡笑着解释,不住又掩唇轻咳了几声。 安歌秀眉轻蹙,满眼担心地看着他,朱唇轻启:“回去吧,莫要着凉了。” 秋月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轻轻拉过她的手,往寝帐方向走去。 其实,这几天多是如此,秋月白以修罗军主将身份,参与了军中大小事务,但实则更像是军师,大小战役,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每每遇到难题,唯有那白衣公子从角落里起身,不卑不亢,字字犀利。公子虽是清瘦赢弱,但一身的才气难掩,可谓军中智囊。 而安歌,虽是女儿家所扮,却会做得一手南方菜肴,破受修罗军的欢迎,又因与秋月白、李元走得近,小日子过得更是得意了。 烧完火,做完饭,便钻到秋月白的寝帐里去,美其名曰是照顾病人。偶尔秋月白回来得晚些,她便如今日一般出去寻人,或是等在门口盼着,二人俨然就像对恩爱夫妻。 而秋月白在军中风头正盛,所谓高处不胜寒,自然也招小人妒忌。明里不敢如何,暗里尽搞小把戏。 便是有人乱嚼舌根,借二人关系大作文章,谣言说秋月白有龙阳之好,与那小火头兵有那么一腿。 三人成虎,假做真时真亦假,军中人多口杂,传言便如风起,愈传愈发的离谱。 更甚者,还说那白衣,其实与那锦都里的皇帝,也是关系匪浅,引人生疑。一时间,军中流言四起,皆是那白衣如何地龌龊不堪。 自然,说人坏话是不敢当面的。秋月白与安歌两个主角,仍是蒙在鼓里,依旧我行我素,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此谣言传起,也不无道理,毕竟苍蝇不叮无缝蛋。安歌一副男子装扮,又故意粗着个大嗓子,谁也未怀疑过她的身份。 况且那夜,军中巡逻的将士,不少都撞见了他二人楼抱在一起。而且,他二人的眼神亦是不对,不似兄弟间纯粹的情意,倒像是浓情蜜意。 所以这般,众人愈发觉得这白衣先生,与那小火头兵关系不简单! 此时回途,秋月白与安歌前后而行,也并无太过亲密之举,毕竟在军中,安歌还是懂些分寸。 只是不解,迎面走过的眼神总往着二人身上瞟,带着些许探究意味,背后亦是听有窃窃私语,待一回头,便都噤了口舌。 安歌被瞧得心底发毛,这气氛委实太过诡异。仄头看着地板,悄悄地拉了拉秋月白的袖子,低声问:“怪哉?” 秋月白何等敏锐之人,当是察觉了异样,心中也是生疑。今日大帐中,与众将商讨战况,总有人露出鄙夷的神情来。 忽听得一声呵斥,顿了脚步看去,只见李元气势汹汹地走向一群士兵,顿时都吓得散尽了,只揪着一小兵,怒气冲冲地骂道: “当兵打仗不行,倒是长舌妇当得称职。” 那小兵吓得脸色发白,一时不敢言语。 “怎么了?”秋月白缓步上前,看了一眼那小兵,又看向李元淡淡地问道。 李元一把将那小兵扔在地上,愤愤地说道:“这厮胡言乱语,败坏先生名声。” “他说什么了?”安歌从秋月白被后钻了出来,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 李元看着安歌,脸色慢慢变得难看,皱着眉头半日不语。迎上秋月白探究的眼眸,顿了顿,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他们说,先生有断袖之癖,与陛下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才得的信任,凭空降到军营里来。还说……” 李元吞吞口水,微怯地偷偷望了一眼秋月白,见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仿佛是听了偌大的笑话。而安歌亦是,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李元不觉黑了脸,心中腹诽,有那么好笑吗? 又指着安歌继续言道:“还说了,格桑是先生的新欢,与先生日日厮混一道。” VIP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谣诼谓余以善淫 新欢? “嗯嗯,我也觉得。”安歌使劲憋笑故作严肃地说道,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又抬眸望向那白衣,笑得狡黠如狐。 李元一时没反应过来,惊悚地看着安歌,又看了看秋月白,只见自家先生的眼底满满的宠溺。不禁抚额长叹,先生的一世英名啊! 闹归闹,安歌也不忘正事,无风不起浪,到底是谁想陷害秋月白?尽是些什么阴损的招儿。 安歌戳了戳那士兵,笑嘻嘻地问道:“是谁指使你的?” 就一火头兵,那士兵自然不屑,仰着脸头一扭,也不看她,颇有大义凛然,宁死不屈的架势。 李元将脸一沉,抬脚就是一踹,大喝了一声:“你个小狼崽子,还不快说!” 那士兵便吓得六神无主,手脚哆嗦,连话都结巴了:“是是高将军。” “高嵩?!他奶奶的,忒阴险了。”李元气得破口大骂,揪起那士兵的衣领,做势要打人撒气。 秋月白依旧温文尔雅,淡淡开口:“李元,莫难为他了。” 李元讪讪松了手,又踹了一脚地上的士兵,吼了声:“还不快滚。” 那小兵吓得脸色发白,连滚带爬地赶紧跑了。 安歌心里颇为解气,她的神仙哥哥岂是可以随意编排?她都想揪着那厮狠狠揍一顿。 一扭头,见那白衣依旧淡淡微笑,丝毫未被影响,仿佛还是心情颇好。安歌不解,轻蹙秀眉:“你笑什么?” “何必与小人一般计较呢?”秋月白缓缓转身,悠悠开口。 安歌莞尔一笑,拉住他的衣袖,攀着他瘦削的肩头,垫起脚尖附耳道:“神仙哥哥宽宏大量,姑娘我小肚鸡肠,锱铢必较,谁让他欺负我的神仙哥哥呢?” 这二人动作亲密暧昧,看着自家先生那通红的耳根,也不知格桑说了些什么。非礼勿视!李元忙捂着脸转身,本是窃笑的嘴角瞬间沉了下来。 真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此时莫元帅和高嵩并肩而来,站着一言不发。看到这幕莫元帅脸色极是难看,高嵩倒是一脸阴谋得逞的窃喜。 高嵩在莫元帅身侧,低声骂了一句,“不要脸。” 恰巧让李元听了去,那威猛的壮汉一瞪眼,高嵩倒真有些吓住。顿了顿,又换了一副嘴脸,笑着相迎:“先生好兴致,这漠北的风花雪夜别有一番滋味啊。” 秋月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会他。只是微笑着与莫元帅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 “高嵩,你什么意思?”李元那火爆脾气,可眼底容不得沙子,这高嵩为人下作,方才一开口又是阴阳怪气,不由上前质问。 “先生身份尊贵,在下粗鄙,不敢得罪。”那高嵩故作谦卑,惺惺作态。又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只是末将亦是领军之人,自然容不得有人败坏军纪。” “你休要血口喷人!满嘴胡言乱语,小心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李元倒是真怒了,什么叫败坏军纪?眼睛瞪得浑圆,手紧握着拳头嘎吱作响。 高嵩仗着莫元帅一旁撑腰,也壮了壮胆子,大声呵斥: “李将军,我敬你是一代名将。可元帅在此,哪里容得你中无人。” 顿了顿,见李元面色铁青,紧握拳头也不敢拿他如何,以为是真怕了。不禁提声又道: “我月破军虽不及修罗军威名,但好歹初立新功,不日陛下的封赏便就下来了,到时我高嵩也不会低你一等。” “放他娘的狗屁,那日若非先生相救,你还有气儿在这里耀武扬威?”李元不禁破口大骂,一把拽过他,一手紧紧将他制住,挥拳而上。 却又看了眼自家先生,那眼里的警告让他不由收了手,却仍带着满满地不甘与愤然。 若非那日先生带病阻拦,才救了月破军上下,没想竟是个白眼狼。不念先生恩情不说,竟还反咬先生一口,陷先生于不义。 “李将军。”莫元帅适时开口,摆出一副主帅的架子,沉声说道:“本帅管不着你以往在军中如何蛮横,但今日既效力本帅麾下,还是收敛些好。私自斗殴,可以军法处置。” 李元冷哼一声,双手抱胸满是不服,愤愤言道:“明明是他欺人在先,诋毁我家先生。元帅颠倒黑白,分明是偏袒了他。” “李元,休得无礼。”秋月白悠悠开口。缓步上前施施然行了一礼,话虽谦逊,却依然不卑不亢。 “莫元帅,月白昔日教军无方,还请见谅。” “先生见笑了,李将军今日既在我帐下,自然是本帅管教的不严,哪里怪得到先生头上。”莫元帅嘴角浮着轻笑,话说得滴水不漏。 此言一语双关,亦是提醒着秋月白,修罗军昔日的主将,也不过是昔日的主将。如今修罗军为他所用,自然是听他差遣,以他为令。 秋月白淡笑,却也不争,与修罗军这些年的生死情谊,别人不懂,他又何须解释。 莫元帅看着那白衣沉默,还以为是听了进去,便也不再多做计较。无论那白衣身份如何尊贵,又是如何厚得圣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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