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剑,我的发簪,和一个木盒子!” “哎呀。”江允眨眨眼睛,松开了雁晚的手,笑道:“世上哪有归物予人,又索要回去的道理?” 雁晚吸了一口气,怒音轻轻:“你给不给?” “裴庄主,莫要无理取闹了。”江允用车帘遮住半张脸,只露一只漆黑如星的眼睛在外。他笑得胜过世间一切美景,但偏要藏起来,不给人看。 雁晚一拳砸在车窗上,从怀中迅速地掏出一张叠好的红色纸笺,怒道:“我从此物与你换!” 万籁俱寂,雁晚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看见车帘晃了一下,再彻底拉上。下一瞬,车尾的门被人急切打开,她眉目如画的情郎自车上跃下,接过了她手中的纸笺。 正红色的纸笺上,“裴雁晚”三个字写得难得工整。 “只有你的名字?”江允湿漉漉的眼里露出几分失望,他抬起脸,望着高坐在马上的女子:“你为何不写完?” 庚帖上,应写明名姓、生辰八字、籍贯和祖宗三代。而这张“庚帖”,除了雁晚的名字,便再无其他了。 “不着急,我得慢慢地写。你得多给我一些时间,日子还长呢。”雁晚伸出手去,与江允十指相扣:“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养身体。” “好。”江允用力点头,暂且放下了心中的失落,笑道:“你也要注意身体,认真练剑。”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问:“秦寻光已经进京,关进天牢了。” “你不许提他!”雁晚眸光一闪,额角浮上几丝不快:“但你不许公报私仇,不许命人在牢里欺辱他。” 雁晚已如秦渊所愿,把他的佩剑仍进了铸剑炉,熔为一滩铁水。对她来说,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秦渊一面了。 “我记住了,你放心罢。我给你的玉佩,千万别丢了——记得来京城看我。”江允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他极不情愿地回到马车上,攥紧了梦寐以求数日的红纸。 车队终于消失在官道尽头,雁晚一直等到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影,才策马扬尘而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大女人继续搞事业,女鹅冲!!! 别人写小情侣分别:花前月下山盟海誓执手相看泪眼。 我写小情侣分别:好好吃饭好好练剑。 (沧桑点烟.jpg)
第74章 、死讯 今日乌云压顶, 逼得人昏昏欲睡。偶有几只不知名的冬鸟飞过,啁啾鸣啼,吵得乔岱无法入眠。忽地, 一阵马蹄声哒哒传来, 乔岱不得不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看见一个陌生男子正与乔川对立交谈。那男子一手拿着把剑, 一手拎着个布包,满脸疲惫,应当是赶了许久的路。 此剑既长且细, 虽看不见剑身,却能看见极其精致的镂空剑鞘,其上所蔓延盘桓的正是木兰花的图样。 眼下未到春天,木兰已先开在了冰冷的剑鞘上。 “嗯?好眼熟的剑。”乔川眼神锐利,一眼便认出此剑是由他教着江允铸完的。 上一届论剑大典, 雁晚远赴骆都。江允便找到了当年未铸完的剑, 向乔川请教铸剑之法。他在程芙那里学了一半,又在乔川这里学完了另一半。乔川的技法虽不如程芙精妙,但按部就班地带一个“徒弟”出来, 绰绰有余。 自豪感从他的胸中油然而生, 他巴不得当着信使和哥哥的面拍拍胸脯, 哈哈大笑三声,道:“我!乔川!教皇帝铸过定情信物!” 他到底未做出如此荒唐的行为, 而是转过头, 冲着睡眼朦胧的哥哥道:“来,石头剪子布, 输了的人去请裴师姐。” 下一瞬, 乔川便气冲冲地消失在了山庄门口, 只留下乔岱和陌生的信使。乔岱看弟弟已经走远了,才低声问起信使:“此物是从京城来的?” “无可奉告。” “故弄玄虚。”乔岱喃喃一句,抱臂靠在了朱红色的大门上,眼睛却紧盯着那包袱。 未过多久,门口便响起了雁晚清脆如玲的声音:“谁找我?” 信使未答话,也未抬眼看雁晚长何模样,而是漠然地呈上剑与包袱,语气泠泠:“我家主子身体安康。” 这是雁晚向江允“索要”的三样东西。 她眼露欣喜,伸手接过两样东西,朝信使颔首,道:“多谢阁下。” 信使的任务已经完成,便迅速地离开了。 “这是从京里来的东西?那位给你的?”乔岱见雁晚脸上喜气洋洋,不禁要明知故问。他问话完这话,立刻接上了下半句:“师姐,我记挂着寻光。” “你不要再记挂他。”雁晚垮下了脸,她用剑鞘拍拍乔岱肩头,正色道:“他没有廉耻道义,不配做我派弟子,也不配做你的兄弟。” 乔岱瞳孔一凛,心头隐隐震怒:“你连青梅竹马的同门之谊都不挂念?” “我已保住了他的性命!”雁晚眉头一蹙,低吼道:“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犯了什么死罪!”乔岱亦低低地吼了一声,紧紧凝视着雁晚上挑的眼尾。 雁晚在腊月二十七回到云州,当天便下了一道令,宣布将秦渊从山庄除名一事。她当然不能说秦渊险些让皇帝丧命的事,便另编了一套模棱两可的说辞。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乔川慌忙拦住了哥哥,小声劝道:“哥,你打不过她……” 乔岱额角一抽,气焰顿时哑火了。他跌坐回小板凳上,喃喃问道:“天牢好进吗?” “你别想作死。”雁晚愕然,脸色沉得吓人:“你要为你的好兄弟两肋插刀,也得看看他配不配。别为了一个秦寻光,搭上你亲弟弟的命,甚至搭上全山庄的命!” 她撂下这句话,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归路,全然不顾乔岱的心情如何。 乔岱插着腰,叹了一口长气:“小问题,都是小问题。” 雁晚气冲冲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傅纤纤仍在帮孙妙心收拾行囊。 当下已是正月十七,元宵已过,孙妙心不得不回京城了。既然妹妹已经恢复健康,她心中再不舍,也该去忙自己的事。 慈幼坊的人觉得她身为管事,却“尸位素餐”长达三年,便联合上书,把她从管事的位置上裁撤下去。又念在她数年的辛苦,“仁慈”地抛给她一个管账的职位。 雁晚为此既是恼怒,又是内疚,她直言阿姐不如就留在云州,别再管那什么破慈幼坊,却遭到了斩钉截铁的拒绝。无奈之下,她只能在今天送阿姐回京。 “你们收拾妥当了?”雁晚见孙妙心已经拿起了行囊,慌忙上前拉住姐姐的手:“我只是去山庄门口取个东西,你怎么这样快?” “再不走,天上就下大雨了。”孙妙心指指阴沉沉的天,勉强笑道:“你那姓黎的情郎呢?我好些日子没看见他。” 她依旧不喜欢“黎信之”,但她的妹妹偏偏生了倔脾气,她唯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雁晚抱紧了怀中沉甸甸的包袱,笑容僵在脸上:“他家里事多,早就回京了。” 傅纤纤憋不住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门牙。她乐呵呵地挽起孙妙心的手臂,道:“孙姐姐,咱们上路罢。看这天色,今日可能有大雨呢。” 她在京城做着生意,又是山庄在京城的接头人,来回奔波已是常事。巧的是,她返程回京的时间刚好与孙妙心定下的时间在同一日。于是,雁晚便托她把孙妙心捎到京城去,免得要为姐姐一路上的安全操心。 雁晚来不及拆江允寄来的包袱,而是要先把姐姐送到城外。 如此一来,她自然又得见一面门口的乔岱。 乔岱似笑非笑,用有神的眼睛哀怨地盯着她。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便忍着怒火,指着一旁的乔川,劝慰道:“这才是你的亲兄弟。” “我知道轻重。我与寻光的情谊,真是可惜。”乔岱摊开手,先前的震怒和失望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招呼着乔川,帮孙妙心和傅纤纤接过行囊,把两位女子送上了马车,笑道:“两位路上小心。” 傅纤纤家底殷实,在云州城里排得上号。此去京城,少不了家中的仆役跟随,雁晚一看便安心。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雁晚已先后送走了心上人和姐姐。 这两个人,只需她奔波四五日,赴一趟京城,便能再次见面。
但有些人一旦离去,唯有在梦里才能相见了。 * 二月初,骆都下起瓢泼大雨。 知夏阁阁主陈寻秋不慎在雨中跌倒,摔坏了骨头。上了年纪的老人最怕摔倒,尤其是怕摔坏骨头。她浑浑噩噩地发了几日高烧,于病榻上与世长辞。 信鸽从骆都飞到云州,花费的时间不到一日。 方珂把羽毛丰盈的信鸽接进掌心,轻轻取下了缠在鸟足上的纸条。自藏书阁的上任主管岳知节身死,心细如发的她便接过了这个职务。 纸条白纸黑字,写着陈寻秋病逝的讣告。 饶是再沉静的人,看到了此消息,心中也无法不起些波澜了。 方珂放飞了信鸽,怀着沉重的心迈开步子,她要把此事写上弟子居前的布告板,好让山庄里人人都知晓。 她还未写出一个完整的字,许成玉的声音便响起了。医者今日心情甚佳,笑问:“写什么呢?说给我听听。” 方珂索性把纸条递进许成玉手中,道:“您自己看罢。” 医者脸色一变,险些站不稳。方珂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许大夫,您当心些。” “我无碍。”许成玉摆摆手,把纸条归还给了方珂。 她与陈寻秋有几分情谊,陈寻秋年轻时被老虎咬断了右臂,便是由她给治的伤。彼时她的名字还不叫“许成玉”,长相也与如今大相径庭。 她只比陈寻秋年轻七八岁,算是一辈人。陈老太太高寿而丧,下一个会否轮到她自己? 许成玉望望灰蒙蒙的天,离开了弟子居。 * 周照望着窗外枯瘦的紫藤架,静默许久,她喉头卡着一股气,难以下咽,哽得面色惨白。雁晚轻拍她的脊背,关切道:“您要去参加陈阁主的葬礼吗?” “去,”周照阖上双眼,回想起有关陈寻秋的记忆,“明日便走罢。” 陈寻秋比她年长二十多岁,曾亲切地指点过她的剑法。对周照而言,陈寻秋远不止是“知夏阁阁主”这般简单。 对整个江湖而言,陈寻秋亦不止这么简单。她是屹立七十多年的一株古树,铁骨铮铮,善待后辈,桃李满天下。 她的死,是一场山洪。 雁晚伏在周照膝头,藏起了自己的脸,低声道:“您得注意身体。” “怎么了?”周照甚少听到雁晚如此低沉的声线,她垂下眼,欲看清徒女的表情。 “陈老太太身子骨硬朗,您却不一样。”雁晚神情恍惚,心里泛起恐惧:“每年冬天,我都害怕,怕您熬不过去。” 周照轻轻笑了一声,扬手解开了雁晚的发带。 纤细的发丝顺着雁晚的脖颈倾泄下去,令她不得不抬起头,看看师母要做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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