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时又瞧他一眼,明明是很让她生气的一件事,偏瞧着他的可怜样,一点火气都发不出。 色厉内荏地把箱子盖摔得呯呯响,“坐下!” 那敢情好! 苏槿言乐了,面上绷着可怜样,端正地坐在离她最近的小圆凳上,想问她该坐成什么姿势,想了想,还是继续保持着紧闭唇的乖巧模样。 “把护腕摘了!” 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苏槿言利落地摘了护腕,看着衣带犹豫着要不要再摘点什么,片刻后还是作罢,这个时候可不能再把她惹恼了,还是用百试不爽的装乖巧好了。 果然,苏槿时的语气软了下来,“把手伸出来!” 她一看,脸又黑了不少,没了护腕束着,他一抬手,衣袖便快要缩到胳膊肘去了。 沉着脸一声不吭地拿翻出来的布料在他的袖口比对,总算找到颜色相近的料子了。还在生气,便不叫他脱下衣裳,故意让他举着手让她添缝袖口。 听到他低低地笑出声来,狠狠地瞪他一眼,“怎么有人傻成你这样?衣裳短成了这样也不知道说?难不成等着我扒了你的衣裳来瞧?” 两人亲密惯了,以往说这样的话也是因着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不相信他说的年龄。 可他刚才说他没比自己小多少的时候,她信了。 这会儿习惯性地拿这样的话来挤兑他,自己倒先觉得不自在了起来。咬了咬唇,垂眸掩去尴尬。 “我不傻。”苏槿言的声音轻轻的,似是怕惊扰了什么,“日日夜夜守着,那么辛苦,只有我睡着了的时候,你才会睡一会儿。若是我和你说了,你必然又要短了睡眠。天气变暖了,又有护腕护腿,我不觉得冷,何必再劳累你?” 他看到衣袖上方的针顿了一顿,又道:“我想要你高兴些,如意些……” 苏槿时心头一悸,深吸一口气,连色厉内荏的样子都装不出来了。 “高兴的。”她轻声回答。 她得知他果然又得了案首,自然是高兴的。 他不是她母亲所生,也从不叫她阿姊,却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她当成了亲阿姊一般维护照料,处处为她着想。
她怎么会不高兴? 可瞧着他苦着自己,还有许多心事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背着,苏槿时又觉得又生气又心疼。 “堂堂案首,怎么能傻成这样?你说了,我不能在你醒着的时候来做这些事?再说了,我就这么笨,一定要亲力亲为,不知带你去成衣店里买一套?” 苏槿言垂着眉眼,乖巧听训。 怎会不知她能在他醒着的时候做那些事?只是希望她能多陪陪他,多些眼里只有他的回忆。 “你之前说,是因为中了毒,才一直不长个儿?”苏槿时训了一会儿便消了气,想到更重要的事情。 苏槿言抬眼瞧她的神色,“嗯。” “那如今长个儿了,是不是就说明毒已经解了?等你长到你该长的模样,他们便是见着你,也该认不出你了。”她捧起他的脸的,细看他褪去些许稚气的面容,“到那个时候,你就该安全了。” “没解。”苏槿言垂了垂眼睑,放松下来,靠到她肩头,“我没家了,安全了,也没地儿去了。” 苏槿时随手推开他的头,“不小了,就别和个孩子一样地黏在我身上。” 被未来媳妇嫌弃的豆豆垂丧着头,乖巧坐好,又听到苏槿时反驳他:“怎么就没家了?你现在不是在家了?” 苏槿言欢喜起来,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苏槿时,眼里亮晶晶的,如同撒了一把星辰进去。 “以后,有什么事,说出来,别自己装心里藏着揶着。你若不信我,不拿我当家人,我也理不再管你了。” 这可不行! 苏槿言立马答应下来,“那你也得把我当家人。不能有什么事自己藏着不说,自己难过生闷气。更不许讨厌我,赶我走!” 苏槿时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自己难过生闷气了?” 又哭笑不得,“什么时候讨厌你?要赶你走了?” “你一开始就讨厌我的,把我按在河里,很凶很凶。”苏槿言眨了眨水洗过的眼,委屈巴巴的,“那个时候,我知道,你想赶我走的……” 只是因为秦婉喜欢他,才一直忍着。 苏槿时也想起来了,略尴尬地轻咳一声,“男子汉,心眼怎么这么小?那么久的事情还记得清楚,要和我来翻旧账吗?” “你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刚才你那么生气,我差点以为你要赶我走了……”苏槿言如孩子一般拖着娇音,“还有在青州府的时候……西勇侯府的二将军……” 苏槿时顿时变了脸。 没想到苏槿言细心到连这个都发现了。 “去把你的衣裳都拿过来。我把尺寸都改改。” “伊伊!”苏槿言委屈地嘟囔,“你说了要我把你当家人什么都和你说的。你却岔开话题,不把我当家人。” 伤心的样子不需要装,纯自然流露。 良久,听到头顶上一声悠长的叹息,“都过去了的事,何必再提呢?” “那都是还在京城时的旧事了……”苏槿时还是简要的把婚约之事说了一遍,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平静。 苏槿言后悔非得要知道了。 虽然他们之间已经退了婚,还是给他添了一回堵。 他的伊伊这么好,那个二将军竟然把人弄伤心了,怎么能这么二?二将军知道自己弄丢了多大的宝贝吗? 又有一点庆幸。 她的好,他是知道的,必然不会弄丢了她。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她垂眸认真地给他缝着衣袖,而他细细地看着她极致温和的眉眼。屋里安静得只有细微的游针走线声。 将将缝好两只袖口,听到院中有了生人的声音,两人齐齐对视一眼,趴到窗口去看。 来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他们没见过,跟在他身边的少年却是他们不陌生的,季仲。 苏槿言顿时警惕起来。 他可是记和季仲说过要来提亲的,难道这么快就来了? 正准备搅了这场提亲,便听到中年人对苏轩拱手,“早就听闻苏状元学识过人,犬子不才,去年考中秀才时得的案首。家中对他期待颇高,想请苏状元上门,为他讲学。争取一举夺名。” 苏槿言放下心来。 原来是来请先生,不是来提亲的。 随后又鄙夷起来。 苏家回到这里都一年了。季里正不会这个时候才知道苏轩的名声,以前不来,现在才来,还不是以前怕与苏家扯上关系,现在又觉得连苏家的小子都能考得案首,才屈尊来请。 瞧瞧他的神色,都有难以掩饰的高人一等。 他偏脸看向身侧的苏槿时,更加安心了。 纵是季仲再好,有季里正在,他的伊伊也不会动心的。 随后,他又苦恼起来。 伊伊心里对状元格外喜爱,若是季仲当真考中了状元,不是没有威胁力。还有那个傻乎乎的二将军…… 伊伊当初若是不喜欢他,又怎么会和他定亲? 季仲站在院里,视线却在四下转悠,看到与苏槿时趴在窗边看着自己的方向,顿时高兴起来,露出玉质一般的笑容。 苏槿言顿时烦躁起来,凶巴巴地瞪过去。 看什么看?!人模狗样的伪君子! 季仲:“???” 苏家小弟弟对自己的敌意怎么更加了?!
第65章 院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翁婆婆带着几个孩子回避了,只有苏轩面对着季里正父子。 随着苏轩的沉默,季里正面上的笑意逐渐淡去,气氛略微变得有些僵硬。 “恕我不能从命。”苏轩缓缓开口,眼见着季里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释然一笑,“你是一个父亲,我同样也是。” 他已经在儿女们的成长中错失了那么多,不想再成为一个不负责的父亲。 他不傻,看得出来季里正过来,并不是当真因为他曾考中过状元,做过京官,最主要在于苏槿言小小年纪考中了童生,未来之路不可限量。 “苏状元,当真不再考虑一下?我给的束脩可不低。”季里正做最后的警告。 这样的警告若是在早些时候,正刺中苏轩的清高风骨,到得如今,只能得他一个淡到极致的笑容。 “我已经考虑好了……” “自然是要应下的。不过有个条件。” 听到女儿的声音,苏轩愕然转头看去,见女儿不认同地朝自己摇摇头,沉默了。 不禁怀疑自己,难道自己的决定又做错了? 季里正也看到了朝他们走来的苏槿时。 好一个相貌温和的标志人儿! 只是这种时候,她不回避着躲到屋内,着实不是一个好教养家的闺秀应该做的事情。 季里正眉头一拧,打量苏槿时的目光里便带上了不满和审视的意味。 苏槿时这会儿看着他就觉得看到了钱和苏轩的未来,自动忽略了他的喜恶,平静地提出自己的条件:“不是我父亲去你家授课,而是季公子来我家上学。” “理当先生上门,哪有学生上门的道理?” 季里正心有恼意,脱口而出,等到反应过来时,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他看向苏轩,后者脸上还挂着淡到极致的笑意,却让人无端地觉得心头发麻。 季仲瞧着情况不对,“爹,你胡说什么呢。先生开课多种,有上门的,也有自己办学堂的,更有学生上门求学而不得的,只看先生需要授学的场地在何处。” “上学上学,原本指的是学子为了求学而上学堂,理之所在。”苏槿时笑着摇头,“季里正只知季公子要学,却不知林塘村里也有许多人要学。便是我自家,也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要学。我父亲是大家的先生,不是某一个人特请的先生。” 苏槿言想要跟着出去,被因为裤脚短缺而被苏槿时拒绝,不满地趴在窗口,满心不痛快无处发,呛声道:“不过一个里正,好大的脸?!也只有一朝皇子要学,才敢说出只有先生上门的话来,难道你家的儿子是皇子不成?只有太子学的东西才是天底下的独一份,才需要好几名太傅少傅只来教他。难道,你心高至此?!” 他是一国皇子,可他母亲当初为了让他求学成功也费了不少心思。 落魄不如刍狗,哪里有过先生上门的待遇? 越是回想,看向季仲和季里正的神色也就越冷,同时也越放心了些。 他们把自己看得太重太高高在上,一定不合伊伊心意! 苏槿言觉得自己只是就事论事,说了一句平常又正确的话,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不自觉间丢出了多大的一个炸弹。 季里正和季仲都被他震得头皮发麻,也都没有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苏轩可是从京城回来,与皇子们自然打过交道。 而他们,自然也是不能与皇子相提并论的。 这样的话,也就是在苏家说上一说话,换一个地方,叫人听了,便能定他们季家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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