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里正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那……学堂在何处?” 苏轩面上神色不动,心里亦是疑惑。 伊伊安置了学堂,他怎么半点不曾听说?! 待看到女儿视线扫向的方向,顿时明了。只是……那套宅子不是已经住了人了吗? 苏槿时指了指一门相通的隔壁,“那套宅子,我们已经买了下来,便是要用做学堂的。” 季里正朝苏轩看过去,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按下苏槿时临时起意的怀疑,“这宅子少说也能坐十几个人,有这么多的学生?” 苏槿时微微一笑,“里正大人有所不知,家中除了我,还有四个弟弟妹妹是要跟着父亲上学的,哪怕不考功名,识字学理也是好的。便是我那最不爱学的长弟,如今也是成日里抱着书不愿意撒手。不求能有多大成就,但求不因无知被人欺。此外,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人住在那宅子里,也是父亲的学生。” 苏轩内心呆滞,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收了那些人做学生,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拖苏槿时的后腿,自然摆出一副确实如此的模样。 同时,他也明白苏槿时的意思了。 唇哆嗦了一下,他怎么从来就没想过,他纵是不当官,也还能为人师呢? 季里正皱起眉,有些懊恼。 苏槿时才不在意他在懊恼些什么,只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若是季公子要拜我父亲为师,自是要每日上门求学的。” 季里正觉得不妥。 苏家有女美如斯,又与季仲年龄相仿,难保他不被勾~引。 可还不待他说出拒绝的话来,季仲已经满口答应下来,“尊师敬道是为人之本,自是应该学生上门求学的。” “虚伪!”苏槿言恨恨地想着,把窗棱上抠下了一块也不自知。 季里正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苏槿时,见儿子目不斜视,行礼也是对着苏轩,而苏槿时亦没有理会自己儿子的意思,只盯着自己,似依旧在询问自己的意见,这才觉得心里头舒坦一点。 转念一想,自己儿子是个争气的,又熟读诗书知晓礼节,自然不会喜欢这种丧妇长女。这才放下心来勉强答应。 他们走这一趟,村长马上就得到了消息,一打听是苏轩准备办个学堂,里正家的儿子都要来交束脩上学,马上张罗起让村里的人也来报名。 一时间,苏家门庭若市,再不是初回来时的冷清模样。 不过,林塘村里交得起束脩的人不多。 待到把交了束脩的人名登记在册,也不过多了几人,却花了近一个时辰才让院子里安静下来。 苏槿瑜三个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阿姊,我是不是做梦回到被抄家前了?” 才说完便被苏槿桅啐了一口,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话,认错地垂下头,紧紧抓着苏槿笙的小胳膊,把他拉入怀里。 苏槿时扫向他,不认同地道:“这样你就满足了?爹爹,您呢?满足了?” 苏轩笑着摇头,好不容易合拢了嘴,“我竟从来没想过,我还有能养家的一天。” 苏槿时也笑了,“本就是您的主意,爹爹怎么糊涂了?” 苏轩一脸茫然。 苏槿时笑得更开心了,“您忘了,是您在回来的路上说的。您说,不过是罢了官,抄了家,好歹人还在。一家人回到家乡,凭着您连中三元的光辉历史,便是开个学堂当先生,也能养活一家人。” 苏轩:“……” 面上笑意渐失,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那是他才离开京城不久的时候说的话,当时以为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等他回到家乡,才知道那是何等的雄心壮志,坐人林塘村到昭县,全无他能立足之地。 于是,他便自暴自弃…… 心里隐隐生疼。原本,他有很多的机会不失去妻子的…… 苏槿时也想到了这些,缓缓收了笑意,敲了敲桌上的名册,“父亲不觉得奇怪吗?” 苏轩抬眼看她。 她道:“仅仅是季里正来这一趟,再加上豆豆,就能让他们马上转了向。说明之前的恐惧便不是深入骨髓。既是如此,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 她觉得,这不像是他们原本心中就有有畏惧,更像是有人从中做过什么,引导他们来这么做。 “我时常会想,林塘村离京城那么远,怎么会刚好知道京城里发生的和咱们家相关的事情。除非有人特意给咱们送了一份大礼。”苏槿时等着苏轩给她一个答案。 可纵是她把话都挑明了,苏轩也只是愣愣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负手回屋,未置一词。 苏槿时越发好奇起来。 总觉得苏轩是猜到了些什么的,可是他不说,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暗地里问翁婆婆。 可翁婆婆被村里人孤立了这么多年,便是有人来做什么,也不会交待到她的头上。 借着去女儿香核账的时候,又向林满仓与叶娘打听了一番那段时间村里是否有生人出现。 怎奈时间太久,他们也回想不出什么。 苏槿时注意到叶娘时不时地轻抚小肚子,诧异:“叶婶娘当真有了身孕?” “咦?”叶娘疑声,“我有身孕这件事,我与郎君尚不曾外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见叶婶娘的动作与我娘有身孕时相似。” “莫要唬我,你分明是在来之前便已经知晓了。” 苏槿时默了默,“叶婶娘与赖老三可相熟?” 叶娘顿时变了脸色,“不认得!” 欲盖弥彰! 苏槿时如实道:“归来时瞧见赖老三在女儿香外,以为他意图不轨,却不想,只是拿着一块小银锁,说是想送给叶婶娘腹中的孩儿。” 叶娘拍案而起,“谁要他的礼物?!” 林满仓连忙扶住她,细声安抚,待她重新坐下,才对苏槿时道:“赖老三是叶娘表哥,瑶酒真正的传人。” “呸!他也配?!”叶娘怒容满面,好歹这一回还留着理智,小心地护着未满三月的孩儿。 苏槿时:“……” 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关系……
第66章 苏槿时与村里人的关系算不得好,这样的事情又不方便光明正大地打探,只好暂时搁浅。 刚把苏槿言的情况和翁婆婆说了,便遇着他毒发。 灯光昏暗,灯苗摇晃,小床上的人蜷成了一团,被苏槿时按在怀里,强压着他的手让翁婆婆号脉。 良久,翁婆婆摇了摇头。 苏槿时看懂了她的意思,抱着苏槿言的手紧了紧,“不必出去了,婆婆直接说吧。豆豆有知道这些的权力。” 翁婆婆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是中过毒,还不止一种。不过,老婆子也说不出来他中的是什么毒。” 苏槿时垂下眼睑,看到怀里的人额头上青筋暴起如蜿蜒的小蛇,似乎马上就要突破皮层一般,“完全没有办法了吗?让他不这么疼也好。” 翁婆婆思量了好一会儿,“我试一试。不过,伊伊,他如今长得这么快,已经不是五岁的小孩子了,你这般抱着他,并不妥当。便是亲弟弟,也不当再如此亲近。” 苏槿时张了张嘴,原本想要说出的理由在听到最后一句话之后,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可刚打算放下,便察觉到他的抗拒。 他紧紧抓着她,哀求地看着她,像是一个要被抛弃的小狼崽子一般,喉管里发出不成调的破碎音。 苏槿时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我在这。” 小狼崽子不满意,依旧哀求。 苏槿时心头一软,“放心,以后,每一次,我都会在。直到你好了。” 小狼崽子这才放下心来,轻轻阖上眼。 不知为什么,苏槿时竟从他忍痛的面上看出了一点高兴。 “婆婆……” 她才出口,便被翁婆婆没好气地打断,“行了。和你娘一样心软的毛病!” 苏槿时讨好地笑笑,“婆婆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你有空吗?”翁婆婆不善地扫了苏槿言一眼。 那小子什么心思,不往那些方向想的苏槿时看不出来,可不代表她也是瞎的! 口里斥着苏槿时,心里却一样犯了心软的毛病,连带着语气都软和了下来,“算了。你一天那么多事,能忙得过来?如今你对药草的了解,怕是还不如霜霜了。” 苏槿时愕然地眨了眨眼。 呆傻的样子,惹得翁婆婆轻笑一声,“傻了吧?四个多月的时间,不短了。霜霜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对医药起了兴趣,不仅学识药,把那块榆木疙瘩抓回来种药草,占了我那半亩地不说,连医术也想学。我学医不精,更擅毒……” 翁婆婆微微一顿,眼底浮现晦暗,“我能教她的也不多。很快,就没什么可教的了。” 走出屋子,仰面看着满天闪耀的星空。 她擅毒,偏偏与她相依为命的儿子就是死在毒下。便是寻常大夫仔细查看,也认不出的一种毒。 都说她是疯子。她宁愿自己真的疯了。 似是感应到她心中突生的悲怆,天顶之上最亮的那颗心忽闪忽闪的,似一只亮得几要滴出泪来的人眼。 屋里,苏槿时垂眸低低地笑了一声,“霜霜素来聪明。榆木疙瘩也有榆木疙瘩的可爱。” 能让翁婆婆愿意把半亩地都让出来,可见霜霜在这方面的天赋,深得翁婆婆之心了。 而苏槿瑜在她回来之后,便寻了她,乐呵呵地把一个钱袋子交给她。竟是他这些日子进山打猎卖得的银子。袋子沉甸甸的,几吊钱之余,还有好几块不大不小的碎银子。 她当时惊讶,夸了他几句,便见他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儿,傻傻地笑着,走路都要飘起来一般。 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 苏槿时放下他,给他拭去额上的汗,拉了拉他的衣袖,想要盖住他的手腕,却发现,前几天才给他加长的衣袖又短了一截。 苏槿时:“……” 才买回来裁好的布料,废了…… 苏槿言不长则已,一长惊人。 一家人都发现这个异常,聚在一起讨论来讨论去,最终得出两种可能:或许是徐攀带来的确实是解药,不过中间出了什么误差而导致并没有完全解毒;也或许是新中的毒与先前克制生长的毒相克,误打误撞地助了他的缘故。 苏槿言想起徐攀倒地时强扯动的嘴角,似乎带着一点释然的笑意。 翁婆婆调制的药,并没有真正地缓解毒发时的疼痛,于是她一遍一遍地更改药方…… 苏槿桅得知了原委,呆了呆,嘴里说着“活该”,却难得地好些日子没有出门,给翁婆婆打下手,帮忙调配新药。 苏轩的学堂很快进入正轨,瞧着季仲的眼风时不时地往自家院子里扫,心里明了,暗暗观察着。 季仲每次过来都会带一些小玩意儿,或是些小吃食。苏槿时不收,他便把这些拿来给苏槿桅和苏槿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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