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睦怎会忘记沈晔三年来的躲躲藏藏,可让他好找,便故意调侃他道。 说话间,两人行至栓马处。 沈晔低低一笑,保持缄默,纤长白皙的手指解开栓马绳索。 李睦满意地接过缰绳,继续调侃,“真被我说中了?不会一个中意的姑娘都没有吧。” 有才是稀罕事。 他在沈晔的住处转了一圈,别说是姑娘,就连和姑娘相关的物件他也没寻到一个。 树荫下,沈晔颔首而立,扬了扬唇角,淡声道:“李兄这些年在边疆立下赫赫战功,事业有成,广平王妃还没替你物色夫人?将来的嫂嫂是何模样,李兄你快给我说说。” 李睦脸霎时沉了下去,如同是六月阴沉的天,风雨欲来之。 “好你个沈晔,这么快就开始挤兑我,”李睦自然是知道沈晔这般说是在报方才他调侃之仇,他也不恼,道:“我常年在外,不是在战场,就是去战场的路上,哪里有中意的姑娘。” 望了望天边,沈晔没再跟李睦闲聊,催促他上马,“天色不早了,从此处回京费些时辰,可别赶夜路,若是要叙旧,便等我回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别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李睦翻身上马,紧紧勒住缰绳,道:“我在京城等你。” 沈晔点头。 夕阳西下,晕了几片云彩。 李睦策马回京,远行的背影和那景致融为一体。 立在树下许久,直到没了那身影,沈晔这才转身,不过在正对那紧闭的高宅时,他愣在原地。 小姑娘还在宅子里住时,销尖了头想到他院子里来同他攀谈。 日子照常过着,没之前那般烦闷,多了几分生活气。 这几月耳边没了她的吵闹,倒觉得不适应。 扯了扯唇角,沈晔摇头,大步往回走。 腰间的香囊随着步子起起伏伏,若有若无的兰草味传入他鼻尖,和她衣服上的熏香很像。 === 广平王府。 李鸢时昨夜来找李睦时他不在,她只知哥哥回来的晚。 第二天一早,李鸢时便去了李睦院子。 还没踏进院落,在石拱门外李鸢时便听见了咻咻的剑声。 果然,练剑的李睦一见李鸢时来了,就收了长剑。 “听说你昨晚来找我扑了个空,说吧,找哥哥何事?” 长剑收入剑鞘,李睦给了小厮,他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领着鸢时进屋去。 李鸢时实话实说,“其实也没事,就是见二哥哥一早出去,天黑了还没回来,担心罢了。” 靠在小桌上,李鸢时掌心托着头,笑脸盈盈,道:“二哥哥,前几日还见你愁眉不展的,今日跟换了个人一样,高高兴兴在练剑,我可是听说二哥哥这把长剑已经许久没有练过了。” 李睦笑容满面,一口白牙弯得仿佛是轮白月,“鸢时,二哥哥认识多年的好朋友回来了,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贺九安哥哥?” 李鸢时认识几个李睦的好友,能让李睦喜形于色的怕只有九门提督贺家的小公子贺九安了。 她记得有次李睦喝得烂醉,那次正巧是贺九安奉旨离京去镇守南疆。 “不是他,是另一个你没见过的兄长,叫……”李睦顿了顿,暂且给沈晔一个面子,道:“叫沈仲衡。” “殿前太尉你沈伯伯家的二公子,长得一表人才。” 李鸢时摇头,揭了李睦的短,“二哥哥,上次你在街上看见一个男子的背影,也说长的一表人才,结果他回过头来,是定国公世子张凌。” 坦白来说,张凌相貌不算差,马马虎虎能入眼,可说是一表人才,那着实差了几分。 至于她二哥哥说的沈仲衡,没见人之前,鸢时持保留态度。 李睦据理力争,试图为自己,也为好兄弟沈晔挽回一丝局面。 “那次是意外,沈太尉家这个二公子近些年不在京城,若是在京城,不知让多少姑娘芳心暗许,什么王公子孙公子统统往后站。” 李鸢时心中的一表人才已经给了麓溪镇的某人,虽说那人远在千里之外,但她听不得有人比过他。 撇撇嘴,李鸢时第一次因为一个男子反驳兄长,“不见得如此,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京城之外保不齐也有绝色男子,可一点也不必那个仲什么衡差。” “是沈仲衡,”李睦纠正道:“日后也算你半个兄长,不得无礼。” 被李睦轻轻说教,李鸢时才发现自己有些冒失了,乖乖认了个错。 “知道了。” 臭沈晔,她明明已经快要忘记他了,偏还因为帮他说话而被说教一通。 垂着头,李鸢时愤愤不平捻着镯子上的小银铃,心里恼了沈晔千百次。 此时,远在麓溪镇收拾东西的沈晔打了个喷嚏。 飞松愣了愣,担心道:“少爷可是昨日起夜染了风寒身体不适?要不再等几日回京?” 揉揉鼻尖,沈晔道:“无妨。已跟爹娘定了回京日子,便按既定的日子回京罢。” 飞松立在书架前,收了满满一叠书,正准备抱上马车,问道:“少爷,刻木台和书籍是要带回去的,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就不用带了吧,马车装不下。” 沈晔在收拾书案,抬头望了眼窗外,目光不偏不倚正巧落在屋檐下那盆兰花上。 彼时李鸢时送来时不过是一丛半矮的小苗,此刻长势良好,前几日还开花了。 沈晔指了指,道:“那盆兰花带走。” 飞松顺着沈晔手指的方向看去,默默记下了。 书案上的莲花木雕,沈晔也一并带了回去。 === 翌日清晨。 沈晔一切从简,轻装上路,马车上只装了两个箱子。
背靠马车,沈晔撩开车帘探了探外面。 三年未归,京城繁华依旧,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异常热闹。 穿过四个长街,又拐了两个弯,马车在太尉府邸稳稳停下。 飞松“吁”了一声,冲里头的人道:“少爷,到了。” 沈晔单手撑头假寐,闻言缓缓睁开眼睛,过了许久这才躬身出马车。 “你是?” 太尉府门被打开,府中正在扫地的小厮见一男子进来,不由发问。 “二少爷!” 沈晔三年来没有音信,待小厮将人看清,面露恐色,怕方才有眼无珠被少爷责备,连忙认错,“小人眼拙,二少爷息怒。” 小厮忙不迭扔了扫帚,帮飞松分担了些手中的行李,急急去堂内通报。 “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这厢,太尉夫人刚午憩醒来,沈太尉在书阁上书呈报近来禁军巡城情况,两人听闻沈晔归来,一前一后到了正厅。 沈晔也是刚到正厅,三年未见,发现父亲头上多几个白发,母亲亦是较印象中气色有些差。 “孩儿不孝,三年前同父亲顶嘴,离家多年未曾有音信,这些年不在父亲母亲身边尽孝,亦还让你们担忧,儿子知错。” 沈晔在厅前跪得端正,那年离家,他也是这般跪在堂前,而后头也不会便离开了。 太尉夫人每日都在盼着沈晔回来,但对他们父子二人的脾气秉性一清二楚,两人皆执拗,如今儿子好不容易想通了归家,她喜笑颜开。 妇人善感,此时已是红了眼眶,丝毫没注意一旁的丈夫面色凝重,她扶着沈晔起身,“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沈奎海只有一个儿子,还被派去了岭南。”沈奎海沉着一张脸,略过沈晔坐在椅子上,慢悠悠推着茶盖。 太尉夫人在父子两人之间打圆场,“老爷,晔儿打小便听话,也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上次顶撞想必是一时气昏了头,如今回来认错,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父子两个便不要再置气了。” 结发二十余年,她可太清楚丈夫方才那阴阳怪气的话有何意思,平日里,她可没少听他絮絮叨叨念着儿子回来的话,现下儿子站在他面前,他偏要挤兑几句。 既然他拉不面子,那她便给两人找个台阶下。 饮过茶水,沈奎海眉头一皱,道:“奔波劳碌,一身风尘仆仆的,去换件干净衣服出来。” “是,父亲。”沈晔在正厅拜别父母后便回了南苑。 屋子里没了沈晔身影,沈奎海脸色缓和了些许,“还以为一辈子不回这太尉府。” “没回来时,你念叨;回来了,你又冷着张脸。” 妻子毫不留情揭了他的短,沈奎海面上挂不住,“老子(父亲)说儿子几句,天经地义。我不得拿出当父亲的威严!” 说归说,沈奎海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对妻子道:“老二喜欢吃鱼,让厨房晚上做清蒸鱼,再弄一道绿豆排骨汤,清热败火。” 月华如练。 许久未回京城,沈晔同父母吃罢晚饭去了街上走走。 城内尚未宵禁,街边烛火通明,人来人往比三年前还要热闹。 一抬头,沈晔竟发现不知不觉间到了广平王府外面。 不知道小姑娘回家后过得如何。 如今李睦回来了,又多了个宠她的人,她应是每日都过得舒心。 回到府中,有人护着,六皇子李元容不会明目张胆打她主意,她是安全的。 来日方长,不愁没时间替她出那口气。 张凌? 她应是不会喜欢。 沈晔站在王府外的梧桐树下,久久没有离去,思绪飘到远处。 蓦地,一阵马车声传入沈晔耳中。 马车渐渐朝王府驶来,借着光线,他看清是谁家的马车,而后身子往树后藏了藏。 马车稳稳停在王府门口,小姑娘被香巧扶下,笑脸盈盈。 “今日戏台的班子不错,改明儿还叫莹莹一起去。” 李鸢时语气欢快,提着裙子进了王府,嘴里还不忘安排日程,“荷花酥也好吃,日后让老丁头去满香楼讨讨经,以后便不用跑那么远去吃。” 沈晔耳力好,鸢时所说,他一字不漏全入了耳中。 许久没听见她声音,今日的她似乎格外高兴。 指腹摩挲腰间香囊,沈晔唇角微扬,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不知道小姑娘再见他时是怎样的一番光景,或许她还在恼他。 也对,她是该恼他的,最坏的情况便是避而不见。 那时在麓溪镇,他没动过回京城的心,便说了一次又一次伤人的话。说来可笑,他如今回京,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 小姑娘缠着缠着,缠住了他心。
第25章 眼花 秋日落叶纷飞, 枝头的绿叶已然变了颜色,黄得深浅不一。 每逢换季,李鸢时都会上街去置办新的胭脂水粉, 就像是裁做新衣一样,每个季节总要有些不一样。 昨个日子六皇子送来几匹上好的蚕丝布料, 颜色正好是李鸢时喜欢的, 她本想再等几日上街买胭脂的, 但看见那几匹布料,当即将买胭脂列入明日的日程。 待李元容走后,广平王妃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吩咐跟了自己多年的嬷嬷将那些布料放到后院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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