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桃因气喘吁吁地小跑而至,“您这是去哪儿了?吓死奴婢了。” “我……饿了,让后厨的妈妈做了些吃的。” 见沈时葶手中的食盒,桃因并未多疑,点点头便陪她进屋。 在瞧见那碗装面精致的酥肉时,沈时葶肚子果真叫唤了起来。 再三挣扎之后,她还是下了筷。 --------- 西厢房,书房中。 贺凛从半开的窗牖外见陆九霄从东面来,不由眯了眯眼,唇角不自觉扯了两下。 至他推门进来,他又见他掌心上那熟悉得衣料,不轻不重睨他一眼。 但见陆九霄一进书房便将门窗都阖上,贺凛不由道:“是今日圣上寻你说了甚?” “是,他察觉了京郊的动静,未免打草惊蛇,派我查这背后之人。” 贺凛顿了一瞬,“他有猜忌的人,二殿下可在他的猜忌之中?” 这书房仅贺凛身后一把椅子,陆九霄只好寻了处桌角坐下,笑了声道:“整个骊国,但凡手中有兵的,都在他猜忌中。不过此事周旋不了多久了。” 可眼下李家动作太慢,即便赵淮瑨这只黄雀做好了准备,也得等螳螂先上场才行。 他道:“你还能拖多久?” “两个月,你得帮李家一把,李国公那老贼,做事一点不利索,招兵买马也磨磨蹭蹭。” “行,圣上那儿,你准备如何应对?” 陆九霄直言:“栽给西瀛。” 贺凛微怔,五年前圣上亲手将役都三城拱手赠给了西瀛,若是今朝知晓是西瀛来犯…… 简直是剜心。 商议过后,陆九霄并未久留,打了个呵欠便与他道了别。 贺凛凝了眼他那身墨色紧袖衣袍,黑得简直要与夜色融在一处。 夜里一身黑,通常不是去做甚好事的。 思忖片刻,贺凛抿唇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陆九霄顿了顿,“去哪儿?” “你说呢?” 几日后,七月二十。 京都城内都在传,国公府遭了贼,且这贼无比胆大,不仅放火点了国公府一间院子,还放箭射伤了李国公的腿脚,使他不得不告了几日假,卧床休养。 岑氏与沈时葶用膳时,听了白嬷嬷说此事,她连连抚胸道:“这天子脚下,怪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还能不能太平了?” 沈时葶往她碗里夹了个虾饺,“阿娘尝这个,与平素味道略有不同,府里换厨娘了吗?” 岑氏一尝,果真不同。 白嬷嬷忙解释道:“三姑娘,这道点心不是府里厨娘做的,是对面侯府的二姑娘送来的,说是给姑娘尝尝。” 二姑娘,陆菀? 昨日宫中小宴时她与陆菀说了几句话,那位二姑娘倒是待她十分亲近。 “那劳烦嬷嬷,将我做的蝴蝶酥送去侯府吧。” “欸。”白嬷嬷应声退下。 岑氏心下一叹,这望江楼的手艺她怎会吃不出?陆菀再是有心,能让人一清早大老远地给她送一碟虾饺吗? 她想到陆九霄,不由脑仁就有些疼。 那位祖宗,哪里是她这性子软和的女儿能招架住的…… 思此,岑氏不由摁了摁太阳穴。 沈时葶忙撂筷起身,“阿娘头疼吗?我去请府医来。” “无事,无事。”岑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午后是要去茶楼小宴吧?快让桃因带你将那几身新衣裳试一试。” 如此,沈时葶只好将她送回屋里。 --------- 这茶楼小宴说来也算是京都贵女圈里一个不成文的习俗,是各个有头有脸的官员之女轮番设宴,而今日设宴的,正是吏部侍郎唐家长女,唐摇之所设。 说起来,这些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姑娘,眼睛贯来是长在头顶上的。 她们中一些人瞧不起骨子里流着商贾血液的贺敏,自然也瞧不起被商贾养大的沈时葶。 偏沈时葶自幼习医,对那些养颜美容的药膳方子信手拈来,惹得姑娘们纷纷将之当宝,围在一旁听她说道那些“秘方”。 她说累了,清了清嗓子,便有人忙给她递了杯水。 沈时葶道谢过后,又接着说。 不知不觉,一个午后便过去了。小宴散去时,唐家大姑娘握着她的手,道:“我府里有许多名画名帖,你若是感兴趣,来我府上挑一挑,我赠你。” 沈时葶笑着应好。 待众人离去后,她灌了好几口白水,才缓解了喉间的干渴之状。 桃因叹气,纸扇摇了摇,“姑娘何必如此迁就她们。” “我与她们不相熟,既是在京都,免不得与谁抬头不见低头见,交好总比交恶强。” 有时候,这姑娘家之间的情谊,说脆弱也脆弱,可想要维系,花点心思也不是难事。 茶楼下,陆菀的马车并未离去。 见着沈时葶姗姗而来,她忙挥手道:“阿葶。” “八月初三便是我阿娘生辰,你若是得空,能陪我去换金阁挑挑生辰礼吗?” 沈时葶一愣,“是义母生辰?” 那不必陪陆菀去,按规矩,她也得赠礼才是。 是以二人便一同往对面的金玉铺子去,然,至半道,前方忽然一阵骚动,一辆马车飞快奔来。 陆菀忙拉着沈时葶避到一旁。 就听周边的商人对着那扬尘而去的马车指指点点道:“这李二世祖回京,咱们这小摊子,怕又要遭殃咯。” 陆菀闻言眉头一紧,她知晓沈时葶在花想楼时与李二有些过节,忙拉着她进了换金阁。 她随意拿起一只水玉簪,“你看这个如何?” 二楼木梯上下来个穿着艳丽、梳妇人髻的女子,她铃铃一笑,边摇扇边道:“这位姑娘好眼光,这簪子上的玉可是老古董了,乃前朝皇——” 倏地,那人嘴角的笑意一滞,“沈时葶?”
第77章 朱雀湖 “沈时葶?” 这寥寥三个字,偏叫人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尖锐中带着微颤,微颤中又带着点亢奋。 闻言,沈时葶与陆菀双双仰头看去。 木质的阶梯上站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穿戴艳丽,薄衣紧贴小臂,似都能瞧见那衣料子里白生生的细肉。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三个字:风尘气。 王芩打量沈时葶的同时,沈时葶亦是在打量她。 而王芩的目光里,多少有点较劲的意思。 之前听闻陆九霄从花想楼赎了个人,她便猜测到是沈时葶,可她对那位陆世子多少有点了解,莫说是妾室,只怕连外室都不太可能。 陆九霄那个人,根本没有耐心耗在一个女人身上。 果不其然,这么许久过去,她不仅没听闻陆家纳妾,甚至也没听闻陆九霄身边还有什么女人。 至于那个姓沈的,定是在他腻味之后,给了笔银子就打发了。 王芩夜里伺候满头白发的老翁时,唯一的欣慰便是,或许沈时葶过得还不如她。 可眼前这个穿着清贵的人是谁? 王芩简直傻了眼。 沈时葶蹙了蹙眉,不确定地试探道:“我们认识?” 王芩一怔,神色有一瞬的凝滞。 她很快整顿好表情,扯起唇角,复又将注意引到陆菀手中那只簪子上,“这上头的玉乃是前朝皇室贡品,成色与纹路,皆是世间奇有,独一无二。” 说罢,王芩又拿起另一只镯子说道。 沈时葶心不在焉地挑选,时不时抬头瞥王芩一眼。 付过银子后,她与陆菀结伴踏出店肆。 王芩面上的笑意倏地敛起,“香萃,你去打听打听,方才那两位什么人。” 名唤像萃的丫鬟很快应了是。 此时,迎安大道上,陆菀并没有回府的意思。 她一面将沈时葶往西面引,一面道:“前头有家新开的成衣铺子,都是最时新的料子和花样,你陪我去瞧瞧吧?” 沈时葶颔首应好。 可逛完了成衣铺子,陆菀又逛了花灯铺子、香料铺子、花鸟集市,一路直至西市的朱雀湖。 而此时,余晖落幕,流云渐暗,朱雀湖上泛着只只画舫,画舫上缀着花灯,使得整个河面璀璨如白昼。 陆菀忽然道:“呀,天都暗了。” 她扭头,“这个时辰回府要误了晚膳,你饿了么?” 沈时葶一摸小腹,便发出一阵“咕嘟”声…… 闻言,陆菀趁机道:“这朱雀舫上的膳食味美色泽,且还能游湖赏灯,你没有见过夜里的朱雀湖吧?我带你瞧瞧。” 不远处,一只停泊在湖心的画舫上,陆九霄望了眼天色,估摸着时辰,搁下酒杯道:“时辰差不多了,把船渡到岸边。” 秦义“欸”了声,高高兴兴划桨去。 不几时,挂着花灯笼的画舫便停到了岸上。 几乎是同时,窗外传来一声低呼,“哥!巧了,你怎也在这儿?” 这毫不走心又浮夸的演技,实在让陆九霄都忍不住嫌弃地觑她一眼。 那意思大抵是:你能再假一点吗? 陆菀摸了摸鼻尖,侧头看了眼略带惊讶的沈时葶,“你说是不是很巧?” 沈时葶一滞,巧得让人生疑…… 可不及她多虑,陆九霄就面不改色地朝陆菀道:“既是如此巧,上来一道用膳。” “欸。”她拉着沈时葶踏上画舫,在桌前落了座。 说实在话,沈时葶有些别扭。 诚然,她并未做甚心虚的事,只是面对陆九霄,她从醒来后的第一眼见他,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是以,她避开了男人的灼灼目光,低头安静不语地用膳。 忽然,盘子里多了一块嫩白的鱼肉。 沈时葶一顿,不得不仰头看了对坐之人一眼,咬了下唇,小声道:“谢陆世子。” 这鱼去了腥味,又用蘑菇煨烂,汤汁滚烫,肉质鲜嫩,正是味道最好的时候。 不得不承认,陆九霄很了解她的口味,她贯是喜爱这种软软嫩嫩的鲜肉。 这一顿晚膳下来,沈时葶鲜少开口,只陆菀嫌这气氛过于安详,时不时胡言乱语几句,她才“嗯嗯”地搭上几声。 裹腹后,她便搁下竹筷,思忖着如何告辞才好,却见陆菀“哎哟”一声,捂着小腹道:“我肚子疼……” 浮夸,浮夸至极。 她泪汪汪地朝沈时葶道:“我去更个衣,你稍候我一会儿。” 说罢,人便没了影。
沈时葶朝窗外张了张口,她再迟钝也能反应过来,今夜分明是陆九霄一场“请君入瓮”的局。 她攥着手心,目光盈盈地看向他,“陆世子故意的吧?” 男人眼尾流出三分笑意,并未否认。 他朝窗外唤了声“秦义”,这船便慢慢摇晃起来,往湖心去。 “过来。” 说罢,他起身往船舱帘外去。 沈时葶顿了顿,起身跟上。 这后头是一片露天的甲板,从此可观整个朱雀湖的景象,灯火璀璨如白昼,湖面熠熠如星河,隐隐还能听得远处画舫的丝竹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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