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这一趟不仅带了人,还让柳太医装点了一批药物上船,以供受灾的百姓而用。 元思蓁身为李淮的贴身护卫,自是李淮在哪儿她就要跟到哪儿。她方一上船便见到在认真清点货物的花鳞,偷偷观察了一遍四周,没见着孟游的身影,便装作帮忙的样子前去与她搭话。 “在城中可有什么发现?”元思蓁小声问道。 花鳞目不斜视地看着货物,微微摇了摇头。 元思蓁只好又沿着夹板寻了个船夫打探道:“岑太守倒是个有本事的,这外头的大水,武昌城倒是坚不可破。” 那船夫见她一身官服,知道定是晋王殿下的人,也不好敷衍怠慢,边忙活边说道:“可不是,岑太守就跟那定海神针一样,他来武昌这几年,一直风调雨顺,这一回只怕是老天爷不长眼,才发了大水。” “待会儿我们要去的地儿,可淹的厉害?”元思蓁看了眼江对岸,又问道。 “先前厉害,现在都安置得七七八八了。”船夫笑了笑答道。 元思蓁状似无意地问:“想必死得人不多?才这么快就安置好了。” “郎君哪里的话,水灾哪有不死人,不过都多得了蜀王殿下与岑太守事必躬亲,才少了不少伤亡,也没什么疫病传开。”这船夫话说得滴水不漏,一看便是特意安排来伺候晋王一行的。 元思蓁知道在这儿是套不出什么话,只好笑了笑便回到李淮边上。 江面虽不如前些日子浪大,但行船也极是颠婆,大半个时辰后,天水连接处的红日即将消失,元思蓁才从晃得她犯恶心的船上下来。 李淮独自进了李渝的账中,没有带任何的下属,元思蓁倒是得了空隙在这淹过的堤坝边上四处走走。 她一路沿着江岸边往下游去,却在一处凌乱的石滩上见到几个趴着的黑影,可她还未走进,那几个黑影都警惕地立起身看着她。 元思蓁这才看清,竟是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有的拿着纱网,有的拿着簸箕,像是在江边上捞什么。 她立刻想到先前的道听途说,那洪水冲了前朝皇陵后冲出了不少宝物,边上的灾民竟每日都能在江边上拾金寻宝。 “哟,这边上还有不成?”元思蓁停下了脚步,露出惊讶的神色搭讪道。 那几人打量了她一会儿,互相看了一眼,才有个瘦高个子的男子接话:“郎君是官家人?” 元思蓁点了点头,一派坦然地说:“我才没那心思抢你们的东西,只是不解你等为何不在白里日来,这黑灯瞎火的,又离着蜀王殿下的大帐近,岂不是容易被当做心怀不轨的贼人!” “小的不是贼人!只想淘些宝贝!”瘦高男子连忙说道:“郎君有所不知,南边的江岸被几个霸道的给占了,这边上官府又说危险不给我们前来,我们兄弟几个想这几日北上投奔亲戚,只好趁着傍晚偷摸过来碰碰运气,不然路上连盘缠都没有!” 元思蓁叹了一口气,“可有捞到什么?” 瘦高男子显然是个忠厚老实的,他嘴上虽然说着“什么也没有”,却下意识就将纱网往身后藏。 元思蓁见此也不多言,只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淡淡道:“我见你们也是可怜的,愿出银两买你们捞到的东西,也省了你们再去城中换物的麻烦。” 她猜测这几人定不会在这儿捞到什么值钱的,否则即便有官府的禁令,恐怕也挡不住来此淘宝的村民。 “郎君出多少?”瘦高男子一见她手中银两,连忙问道。 “那要看看你们捞了什么,放心我这是做善事,还坑你们不成?”元思蓁甩了甩手中的银两说道。 那几个人凑在一块商量了几句,瘦高男子才从纱网中掏出锈迹斑斑的发冠。 元思蓁没有丝毫犹豫便将银两扔给了他,接过那发冠细看。 从发冠镂空的花纹图案处倒是能看出,应是个地位不低的官员才能佩戴的,元思蓁不由疑惑,这皇陵中除了陪葬着后妃,难道还有臣子不成? 可从史书上看,前朝的皇帝除了辉朝篡位开国的□□,都是些无甚建树的平庸之辈,还大多性子懦弱,并未听过有要臣子陪葬的残暴帝王? “你们可知皇陵在何处?”元思蓁将发冠收到袖中,问那几人道。 瘦高男子摇摇头,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山岭,不甚确定地说:“只能从流出宝物的地方猜到个大致位置,应该是在那边的山群里。” “怎么这么久了都没人去过?”元思蓁惊讶地问。 “反正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是不知道的,兴许官府的人去过。”瘦高男子将元思蓁给的银两咬了咬,确认是真的后,便没了继续攀谈的心思,“我们兄弟几个赶着上路,先走了!” 元思蓁也不再挽留,随意点了点头,便站在一处高一点的石头上,朝那处淹在江中的群山望去。
第67章 江水汹涌 此时在大帐中,李淮面…… 此时在大帐中, 李淮面无表情地听着李渝说着修缮堤坝的事儿,他心中倒是佩服李渝的面上功夫。 他虽人在武昌,却绝无可能不知道宫中发生的事。胞弟身降水灾凶兆被父皇厌弃, 母妃又被看管了起来,他来武昌本就是戴罪立功, 现下的处境更是尴尬, 不知道哪一日就等来父皇卸他官职的诏书。 如今“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李渝还能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样, 确是能忍常人所不能。 李淮端详着他的神色,没有从中看出丝毫的破绽,也装作是无事发生, 端坐在案前听他讲完,才若有所思地问道:“五弟估摸这堤坝要多久才能修完?” 李渝揉了揉眉心道:“若水势能小不出一月便可,就怕又下暴雨再涨水。” “以五弟之才, 手下又有不少能工巧匠, 想必修缮堤坝不是难事。”李淮淡淡一笑。 李渝这才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笑道:“皇兄这话说的, 弟弟可是愁白了头,就等着皇兄来助一臂之力啊!我见皇兄还点了龙武军, 可是父皇另有安排?” 李渝对此事极是介意,龙武军也就罢了,生怕父皇还给了李淮提调城中军马的权利。 “自是为了前朝欲孽,五弟在此多日, 可有贼子的消息?”李淮看着桌案上的堪舆图问道。 李渝摇了摇头答道:“皇兄在凉州的时候, 不是已经将贼子灭得差不多了吗?即便他们有心,只怕也是散兵游勇不成气候。” “如此。”李淮面色冷峻地将看着他,压低声音问道:“我问你一事, 你当如实答来。” 李渝微微一愣,不知李淮是何意,见他神情认真,只好点了点头。 “前朝皇陵真是大水冲出?”李淮淡淡问道。 “皇兄怀疑我不成?”李渝立刻皱眉道:“弟弟可没那般心思还布什么皇陵。” 其实李淮在信报中已知这皇陵事真,只不过他不确定李渝到底有没有做过手脚,若是有,那这僵尸的出现又是否与他有些关联? “你可遣人去过?”李淮继续问道。 李淮眉梢动了动,看着他答:“自然是有,只是都无功而返。” 他见李淮在意此事,只好又解释道:“这皇陵是真,龙脉是真,星象也是真。皇兄若不信可以自去查探一番,倒时回了长安,还望在父皇面前替我解释几句,免得父皇以为都是我为了脱罪设的局。” “父皇怎会这么以为?”李淮淡淡一笑:“这般看来,五弟实是倒霉,堤坝未修好却遇上了大水溃堤,天意如此又能有何办法?” 李渝见他提到天意,眼中的不耐一闪而过,又无奈笑道:“可不是,弟弟确是没有三哥的福分。”
两人在帐中你来我往又谈了许久,李淮虽是想抓住李渝先前挪用修堤银两的把柄,可现下却不好抢了他的位置,免得延误了进度,又让江边百姓受了灾。他将所带官员、物资都一一摆出,与李渝商议分配到各自需要的地方。 待到都安排妥当,李淮才在李渝的目送下回了来时的船。 元思蓁此时也已回了船上,见李淮神色冷淡,便只乖乖跟在他身后一同站在甲板上等船起锚。 现下的江面比来时还要平静,元思蓁不由松了口气,心想再不用像方才那般颠簸,不然她真要吐出来了。 离岸后,夜晚刺骨的江风吹在脸上,不由让人想抖上两抖,可李淮完全没有要回船舱的意思,众目睽睽之下元思蓁也不好说什么。 “殿下。”尉迟善光也走上船头夹板与李淮站在一处,低声说道:“都部署好了,但皇陵之事,边上都被水淹了,确还未寻到前往的法子。” 李淮点了点头不接他话,眺望着远处的群山。 就在此时,甲板上的船夫忽然大喊道:“有个人!江面上有个人!” 元思蓁立刻朝他指的那处看去,果然见到一个飘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的人。 船夫刚想要招呼几个伙计去将人捞上来,却被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夹板的花鳞阻止道:“是死人。” “死人也得捞上来,都是受了灾祸的弟兄姐妹,终是要入土为安。”那船夫不停下手上的功夫,也顾不上征得李淮的同意。 元思蓁仔细看向飘在江中的死人,身体并未因长久泡在水中而肿胀,四肢都极其僵硬地绷直着,向一块浮木一般。 她立刻凑到李淮耳边轻声道:“僵尸。” 可话音刚落,船却忽然一个颠簸,差点让她跌倒在地,好在李淮及时将她扶住。 “起浪了?”尉迟善光连忙看向江面,没想到不过这一会儿,江面上的浪却大了许多,头顶也忽然阴云密布。 这一个浪打来,原本飘在江面上的死人却不见了踪影,船夫现下也顾不得再去寻,而是吆喝着伙计赶快收帆稳舵。 “王爷快下舱去!”尉迟善光扶着桅杆,朝元思蓁看了一眼示意她将李淮送进舱中。 谁知此时一声闷雷在船上中炸响,将他的话全数淹没。 元思蓁还来不及拉着李淮走上一步,船身又是一个极大的颠簸,甚至将几个站在边上的船夫都抛进了江中。 “救人救人!”甲板上瞬间乱成一团,三四根麻绳被甩进了江中捞人,可江面上的浪势头更猛,这艘吃水极深的官船却如浮萍一般在江中起起伏伏。 元思蓁一手死死拽着李淮,一手抱着桅杆,被江水打得眼睛都睁不开。 待船身好不容易稳了一点,她连忙松手抹了一把脸想看清情况,又被边上的李淮将手拉回去紧紧抓着,“抓稳了,别松手!”说罢,他便拉着元思蓁往船舱中冲去。 尉迟善光一边大喊着稳住船上众人,一边想先将李淮送进船舱中。 此时甲板上灌满了水,还有几个人躺在上面,也不知是方才撞晕了还是力竭。尉迟善光顾不上那么多,连忙踢开甲板上横七竖八的人让出道来。 “小心!”元思蓁刚睁开眼就看到甲板上躺着几个人,她还来不及细想,忽然见其中一个极其眼熟,青白的脸色僵硬的身体,以及那一身不适宜的打扮,不正是方才飘在江面上的僵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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