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扛回了小鱼干,打了水,生起了火堆,先给小鱼干喂了几口热水,而后用囚服蘸着热水擦着小鱼干的脸。 除去了脸上的污秽,小鱼干是个极其清秀的孩子。 擦到一半,他耳朵贴在小鱼干的胸膛,清晰的心跳传来:“小子,遇到小爷我是你走运,换了旁人,扒得你连鞋袜都不剩,还得一脚把你踢臭水沟里,活得过来你得给我当奴才!” 他一边说着,已将他全身擦了个遍才发现他身上新伤叠旧伤,没一块好地方,王大啧啧了两声,替他盖上了他那条破被。 起身出门,关了那扇毫无意义的门,方才为了救他柴禾还藏在树林中,没了柴火,明天的那一顿可就没有了,想到此处,突然发现,自己就算将他救回来了,也养不起…… 甩甩脑袋,不作多想,走一步是一步,说不准一会儿卖了柴火回去就是一具小尸体,到时候自己发个善心,随意挖个坑埋了也算是积德。 王大卖了柴,换了一小捧米和一个馒头,急急回了草屋。 一推开门,那小鱼干裹着被子,坐在烧得正旺的火堆旁,见他进来,不由地往墙边缩。 “呦……还真活了?我刚刚还想着回来会不会是一具尸体……”他一边说一般凑近小鱼干,蹲在一旁盯着他。 “你……是谁?”小鱼干开口,声音沙哑。 “谁?我是你主子,再生父母懂不懂?是老子救了你的命!” 只见小鱼干像小媳妇一样点了点头,目光却死死锁在他手里的白面馒头上。 王大即刻背过手去:“这东西,你想都别想,老子花了大力气的,你要吃得自己挣,不挣就没得吃!听见没有!” 小鱼干又点了点头,咽着口水。 王大瘪了瘪嘴,起锅,加了一大锅水和着仅有的一小把米,稀稀地熬了一锅粥。 从米入锅开始,小鱼干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这口锅,家里没有多余的碗,他往常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对着锅就是一顿,待粥熬好,他看着一旁巴巴盯着的小鱼干,终究还是再次发了善心,跟他一人一口,三下五除二地把一锅粥给干了。
第3章 03.暖炉 作者有话要说: 再更,再更! 肚皮填饱了,看小鱼干也恢复了不少精神气,王大打算盘问盘问这个捡来的小奴才。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你家主人是犯了什么事儿?” 小鱼干裹了裹身上的被子,打了个喷嚏:“我叫云殊,十二岁,是云侍郎家的……” 云殊?这名字怎么娘们唧唧的,看他这小模样最多就八九岁,居然有十二岁了,这是比他还营养不良么?
云侍郎?难不成是刚刚在城里那群人说的那个谋反的云江?这回自己可惹上腥气,不过官兵只当他是死了,也不知道是被他捡回来的,应该查不到他头上吧。 云殊见他愣神,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哥哥你叫什么?” 王大回神:“算你有点眼力劲,我叫王大,怎么样,厉害吧,是不是很有气势?我比你大两岁,一个人过活,往后你就跟我混了!听清楚了吗?” 云殊诺诺点头。 云殊的囚服已经烤干,翻了个身,囚字穿在里面,好歹比大冬天光着膀子强。 王大脱下棉絮外漏的棉衣,里面是乌漆漆,交交叠叠的几件单衣,大冬天的能穿的全套到了身上。 只见他脱下一件袖口破了个大洞的单衣丢给云殊:“给你了!”而后快速套上棉衣。云殊撤下被王大丢在头上的衣衫,泪光闪闪,他知道王大此举与黔敖不同,衣衫并非嗟来之食,他看到他里面的单衣肩膀和袖口都有破洞,给他那件是最好的了。 他乖乖套上,盈盈如水的双目偷瞄着他,软软道了声谢。 三九冬日,日头落的早,依着王大的习惯,这个时候该是裹着被子做美梦了。看着破被子下的云殊,他瞬间有点后悔,拢共就这么点地方,又不能踹他走,晚上睡觉这得多挤? 他脚作势踢了踢,命令道:“进去点,缩里面!” 云殊依言,乖乖缩在角落,王大钻了进去,扯过被子,将自己一头裹了个严实,又不放心地命令道:“你那头,塞严实咯,冻着我,我就踹你出去!” 云殊又塞了塞自己一方的被角,这时两个人已经贴到了一起,那破被子本来就小,塞两个人勉强,现在还要塞被角,两个人就动不了了,动了就漏风。 僵持了一阵,王大发现别看云殊瘦瘦干干,刚从鬼门关被他拉回来,可他身子还是挺暖的。他一直都是手脚冰冷的主,身边多了个暖炉,方才救他的懊悔又消失了。 “哎,你这小鱼干,还挺暖和啊,给我暖暖!”没待云殊一声嗯,他手脚便伸了过去,手塞在他腋下,脚塞在他小腿间。 云殊打了个哆嗦,也没拒绝,王大只当他在侍郎府干活逆来顺受惯了。 也许王大得了舒适,没有在对云殊冷言冷语,往常一个人的时候睡不着就窝在被子里做做升官发财,妻妾成群的白日梦,现下身边有个人,自然就聊起了天。 原来云殊不是什么云府下人的孩子他正正就是云江,云侍郎的九子,云侍郎妾多,子女多,云殊正正就是云家最小的儿子,身后还有个妹妹。 一听到云殊的身份,吓得王大差点真的将他一脚踹出去。 “不行,那官兵当你死了万一回头捞你尸体捞不到,满天下抓你怎么办,连带上我怎么办,我还没活够你饿,不行,你……你不能是云江的儿子,你不能姓云!”王大笃定,想想他白日里给他擦身,那满身的伤痕,看来这个公子哥一路上收了不少罪,转念一想往日的公子哥竟然给自己当小弟,心中一阵得意,虽然不能说出去,自家心里还是舒快的。 思索一阵:“反正你以后跟我混,不然跟我姓,王云殊,好,就这个,我们这种人无人过问的,多个弟弟,少个哥哥的没人在乎!” “嗯!”云殊虽只发出一个音节,听得出他很高兴。 黑暗中的云殊脸上透着安心,“哥哥,你是家里老大才叫这个名字?家里其他人呢?” 这是云殊被捡回来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这一问,迎来了王大的滔滔不绝。 王大现年十四,原先家里有一个新竹姨,二人一道过活,他姨娘也不是亲姨娘,是母亲的好姐妹,他姨娘告诉他母亲死了,父亲是个浪子,骗了娘亲一夜巫山便再也没出现过,他娘亲未婚先孕,家里人将她赶了出来,生他的时候血崩而亡,他的记忆力也从来没有母亲。 王大九岁那年,姨娘进山采山菌菇,跌落山崖离他而去,连尸首都没找到,从此之后他便一个人过活了,辗转了不少地方,后来找到了这没人要的草舍,就当成自己家了,现在每天捡柴为生,一捆柴火去城里能换一日温饱。 以前他新竹姨唤他狗子,他觉得不好听,自己改了个名字叫王大,他觉得这样很有气势。 “王大哥哥,往后我们一道好好过活。”云殊开口。 “成!”王大会心一笑。 翌日一早,云殊睁开了眼睛,斜眼发现王大睡得正香,他不敢动,定定地保持着一个姿势,怕他一不高兴就要丢自己出去。 哪知王大睡觉一点都不安稳,一脚揣在了他腰间,他一声闷哼,吵醒了王大。 “怎么了,怎么了!”王大嚯地起身,见云殊揉着腰,面目狰狞,整个人扭成了麻花。 王大定了神才反应过来,他身上都是伤,腰上正正有一条鞭痕,看他那样子一定是被自己踹到了。 “云殊,对不住啊,我睡觉不老实……” 云殊咬着牙摇了摇头。 王大哧溜下地,拖了鞋开始起火烧水。 云殊揉着腰看着忙活的王大,也要下地,被王大拦下:“你是伤号,要是伤上加伤,我可养不起你,你要赶紧好起来,才能跟着我谋生!” 云殊乖乖缩回了木板床上。 待水烧开,王大不知从哪里找了块破布,看上去还算干净。 “趴下!” 云殊乖乖趴在床上,王大将破布浸入热水中,两指拎起,忍着烫稍稍拧干水分,将他背上衣服一撩,滚烫的布巾惹得云殊嗷一声喊。 “忍着点。好得快!” 云殊嗯了一声。 毛巾来回换着,锅里水一直煮着,王大将他身上的淤青都热敷了个遍。 云殊泪盈盈地看着来回换毛巾的王大,一个喷嚏,眼泪顺其自然地流了下来,赶紧用袖子拂去。 “多大的人了,这么点疼还不能忍,到底是做惯了公子爷,往后有你的苦头吃,忍着点。”王大道。 云殊乖乖点了点头。 热敷完毕,王大带着云殊出去拾柴禾,云殊动作慢但也还算帮的上忙,不但帮着拾柴禾,竟然还意外发现了一窝兔子,王大兴奋无比,直言他运道好,是个福星,二人将野兔和柴禾去城里换了三日的饱饭,两捧白米,六个馒头。回家一路,别提王大有多美了。
第4章 04.鸡蛋黄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贴~~~ 王大给送柴大多时候都是给一户姓庄的大户人家,小门小户多个钱宁可多买一升白米,也不愿用来买柴。 别看庄家门庭气派,这庄家家主却是个抠门精,恨不得买一两猪油,每日嘴上擦一擦,油亮亮的权当开了荤了。 但凡遇到王大送柴正好被遇上,他总是刻意挑挑拣拣,想着法的少给他银钱。 王大无可奈何,还得指着他们家吃饭呢,只得表面忍气吞声,陪着笑脸,点头称是,背地里却暗暗咒骂,庄老鬼,少给我一个子,你能指着这个发达了?权当小爷我给你贡献棺材钱了!呸! 现在有了云殊,二人合力尽量提供干燥规整的柴禾,数量比以前还翻了一番,可就是这样还是会被这庄老爷克扣,二人辛辛苦苦一天只换来两个馒头,两捧米,害的王大在馒头摊前盯着肉包子流口水。 两捧米,还是熬了一大锅粥,不过总比一捧米要稠一些,馒头和粥,午后喝了一半,留下另一半,晚间喝。 二人饥肠辘辘地熬了一宿,饿也就算了,重点是大冬天的还得频繁起夜,频繁也就算了,现在是两个人先后起,只要有一个人一起,破被子里还灌入一阵冷风,王大一边搂着身边的‘暖炉’一遍骂娘,把庄老爷家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云殊被他吵得无法入睡,再暖的身子也禁不住来回的出被窝,好容易焐热些,身后的冰手还会不怀好意的伸过来,被他触碰,浑身抖得如得了老年病,上下牙齿直打架。 终于在云殊说,“说话也会散热”后,王大骂了一句,“为这样的棺材板浪费小爷我的热气可不值当!”之后停止了聒噪。 “小殊,待有机会我一定要教训教训那棺材板!”王大在云殊耳边说道。 云殊被他这么一唤,稍稍一愣,而后微微一笑:“你想如何教训他,咱们还指着他照顾柴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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