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走啦! 她瘫软在靠背上,手指搓着腰间的绦绳,心底一阵余悸一阵欢喜。 余悸自是因为她怕谢无,怕到极致。欢喜则是因谢无昨晚未曾动她,她便生出了侥幸来,想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谢无所指的“暖床”,没准儿只是字面上的暖床呢! 兀自怔神了一会儿,温疏眉便起了身,打算依谢无所言在府里走一走。 一则是她人生地不熟,要在府里立稳,还是要熟悉些才好。 二则是吃撑了。 她的饭量说不上很小,只是早膳从来没胃口,总是吃不多。方才他一个蛋、一个豆沙包,再加上面前的一碗粥一并吃下去,直把她胀得不太舒服,得消消食。 走到院门口,她与苏蘅儿碰了个照面。定神一想,苏蘅儿是管收拾卧房的差事,此时应是来收拾床铺的。 温疏眉便有心帮忙,苏蘅儿却不肯,跟她说:“督主有心让大家各司其职,不好坏了规矩的。” 温疏眉只得作罢,无所事事地在旁边看着她忙。等苏蘅儿忙完,她才又问:“你可还有别的事忙么?” “没事了。”苏蘅儿摇头,“我平日都闲得很,怎么了?” 温疏眉直言:“督主让我在府里四处走走,你若得空,咱们一道?” “好呀。”苏蘅儿欣然应允。 二人就一道出了门,漫无目的地在府中逛了起来。这般细逛,温疏眉才真正觉出这府邸究竟有多大——苏蘅儿说单是不紧不慢地走一圈,不理小道、不走岔路,都要逾一个时辰才能走完。可飞花触水的湖上还有湖心岛,岛上亦有房舍,还有景致。若要上去看,一往一返地划船也要花不少工夫。 是以待得温疏眉将府中各处了解了个大概时,已近晌午。天气寒凉,走得久了二人都有些轻喘起来。 温疏眉觉得很是麻烦了苏蘅儿,便邀她一道去聆泉斋用午膳。原只是随口说来的一份谢意,倒让苏蘅儿听得眼前一亮:“好呀!我总嫌自己吃饭没意思,你若喜欢,咱们日后可以常凑个趣儿。” “好!”温疏眉衔笑,眉眼弯弯。她孤身来谢府,也是想有个伴的。 二人便又结伴往聆泉斋去。正值晌午,天光大亮,四处景致都好。苏蘅儿逛得高兴,途中又与温疏眉指了几处景致,讲哪株树会开什么花,等到天暖便好看了。 温疏眉这般听着,心中的沉郁也散了不少。不觉间已走进聆泉斋的月门,泉边石案旁坐了位身材高挑的佳人。苏蘅儿先一步注意到,“咦”了一声:“明娟?” 温疏眉看过去,明娟正自石案边立起来,脸上含着三分淡淡地笑:“你是温氏?” “是。”温疏眉垂首,福了一福,“姐姐安好。” 明娟一袭柿子红的上袄,双手拢在袖中,不疾不徐地向她踱过来:“按理说你刚进府,我该多照顾你一些。但有些规矩上的事,总还要说个明白才好,温姑娘别怪我说话直。” 温疏眉心神渐紧,犹自低着头:“姐姐说便是了。” “好。”二人离得还有三步远,明娟站定了脚,淡泊地睇着她,“你思念家人乃是人之常情,然既入谢府,你就该以督主为尊。温府的有些东西出现在这儿,没人瞧见便也罢了,若被瞧见,怕是要以为督主与逆臣勾结。” 明娟说着,美眸在她面上划了个来回,声音抑扬顿挫:“——因为这等罪名入了大狱的,可已不是一个两个了。” 温疏眉抬一抬眼皮:“什么意思?” 明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意思就是——温家的旧宅虽与谢府仅一墙之隔,你也不能这样拿那边的东西过来。” 温疏眉听得云里雾里,刚要再问,明娟拢在手中的手抽出来,将掌中托着的东西给她看。 是一片滴水瓦当。状似蝙蝠,底部的尖角处刻有两个小字:温府。 温疏眉并不能闭着眼睛说自己不识得这东西,因为这样的滴水瓦当在温家的每一个房檐下都是,如今温府长久无人修葺,恐怕已有不少剥落下来。 若她不认,明娟十之八九要着人去查来打她的脸。 又听明娟声音一沉:“跪下。” 温疏眉黛眉浅蹙,摇摇头:“我没去过温府。” 明娟不作声,下颌微抬,只看着她。 温疏眉看一看她,心中已知今日这一劫大抵没办法轻易过去。倒是苏蘅儿为她争道:“明娟你干什么?阿眉昨日才进府,今日大半日都与我在一起,并无去温府的机会。” 明娟不急不慌地横过一眼:“小五,莫要将这种事往自己头上揽。这种事落到督主耳中,你也是兜不住的。” 温疏眉垂眸,敛裙跪地。 “哎你……”苏蘅儿下意识地要拉她,她没做理会。 明娟面露满意之色,点一点头:“小惩大诫,半个时辰就行了。长个记性,日后切莫再犯。”说罢就提步离开,苏蘅儿满目诧异:“明娟……” 温疏眉拉住她:“算了。” 苏蘅儿转回身,她声音轻细:“下马威罢了。你去拦这回,便还有下回。若真闹到督主跟前,更不知还会出什么事。” 谢无是为她花了三千两黄金,让她看起来极为金贵。可明娟既能在谢府掌权,便可见分量也不轻。 谢府里的各样人脉底细她皆不清楚,现下不是去硬碰硬的时候。 苏蘅儿在旁边急得直跺脚:“那这大中午的,你真跪半个时辰啊?” “跪就跪了。”温疏眉小声嗫嚅。 又不是没跪过。 她十一岁那年被送进浓云馆,第三日老鸨就因她不乖顺将她打得满身青紫,又让人押着她在屋外跪了整宿。她昏过去,会被冷水泼醒。 若不是西厂的人在第五日就气势汹汹地杀到了老鸨跟前,跟老鸨说“这人谢督主要了”,这等责罚只怕会是这四年里的家常便饭。 温疏眉眨一眨眼,心下酸酸的。 那时候谢无算是护了她一道,因为那时他对她求而不得。可现在她进了谢府,仰他鼻息而活,就没有人能救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是双更,第一更早上九点 下一章更出来之前的所有本章评论都送红包,么么哒 ===================
第5章 吓唬 正当午时,碧空如洗,光芒刺背。便是这样,阳光也透不进诏狱去。 诏狱设在皇城之中,由天子亲掌,专门羁押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早些年,诏狱几是由东厂说了算的,一应要案里,西厂和锦衣卫都只能落个辅办的角色。可如今朝堂变了天,东厂一干有头脸的人物倒落进了这诏狱来。 ——诏狱,已成了西厂的天下。 谢无自一早亲临诏狱,已在诏狱之中忙了大半天。晌午时他走出大门,院中侍立的宦官们无不毕恭毕敬地躬了身子。 离他最近的那个注意到督主手中握着把沾血的短刀,立时机灵地跟上,边唤了声“督主”,边双手奉上了一方帕子。 谢无侧首瞟了眼,信手接过,一把擦净刀身,便将帕子扔在地上,提步又往外去了。 走出院门是条街,街对面是河道,河边是汉白玉砌筑的河堤。河堤旁栽有一排杨柳,只是天气一冷,瞧不出什么,只余些许难看的枯枝干涩地晃着。 皇城之中本就没有闲杂人等居住,诏狱这一带的街面上更见不到什么人影。谢无便一眼瞧见了坐在河堤上无所事事地身影,淡然挑了下眉:“指挥使大人有何贵干?” 那是锦衣卫指挥使,陈辛。 陈辛一袭大红飞鱼服在身,听言看过来一眼,接着便站起身走向他,望了眼他身后的诏狱:“听说昨晚好一阵拼杀,又抓了几个东厂逆贼?” 谢无目光瞟开,提步向侧旁走去,又往西一拐,折向皇宫:“西厂的差事,你们锦衣卫少问。” 陈辛提步跟上他:“督主也是受过睿德太子恩典的人。如今侍奉新帝尽心,虽是忠君之举,朝中也不免非议。” 谢无轻笑一声,驻足,侧首:“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大可不必这样赶尽杀绝。”陈辛道。
谢无只给了他一声轻嗤,惜字如金地不给一句话,就又接着往前走了。 陈辛还是跟着他:“我还听说,你接温氏女入府了?” 谢无眉心微跳,不做理会。 “朝中对温家之祸议论颇多,陛下也几度动摇。你纳了她,日后一旦温家东山再起,你怕是要麻烦不断。” 谢无像没听见,悠然抬眸,看着眼前的风景。 诏狱与皇宫本就不远,走了这一段,皇宫巍峨的轮廓已映入眼帘。 陈辛有些急了:“论权论位论财,你哪样得的还少?满朝上下早已没人敢轻看你了。你……你去招惹这等世家贵女干什么?” 谢无仍不开口,脸却阴了一层。 两人太过熟悉,陈辛看他这样,就知这些话他是不乐意、也不打算听的。更多的劝语只好咽回去,陈辛重重地叹了一声,摇头摆手,不再跟着他了。 看着谢无远去的银灰身影,陈辛觉得脑仁都疼。 相识多年,他太了解谢无。 谢无是从宫中最不起眼的宦官里爬出来的。最初的时候,人人都能欺他踩他,若不是他咬紧牙关熬着,得凡一松劲儿,便也要死上几回了。 所以他最知该如何抓住往上爬的机会。一朝得了势,也最知该如何彰显荣耀,让旁人再不能看轻他。 自打得势以来,他愈发飞扬跋扈,穷奢极欲。就如当年不敢松劲儿地想活下去一样,现下他亦不敢放松半分。好似怕略微放松一下,众人就又会忘了他是何等人物。 于是达官显贵们追逐的豪阔府邸、家财万贯,他都要。 达官显贵们才能迎娶的世家贵女,他也要。 陈辛只恐他早晚要引火烧身。 . 这厢谢无进了宫门,便扎进皇宫西侧的庆和殿待了半日。 今上杀兄弑父谋得皇位,继位即便已有四载,朝中也仍动荡不安。早几年,东厂西厂锦衣卫都为皇权稳固忙得脚不沾地,今年东厂却也出了异样,不知怎的与逆臣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就此惨遭屠戮。 西厂因而加倍地忙了起来,要谢无过目的事情愈发地多。皇帝便索性将宫中的庆和殿拨给了他,方便他在宫中办差。 谢无入殿落座,就连殿外候命的宦官都多了几分精神。 这一忙就忙到了入夜,谢无出宫时已明月高悬,夜色里弥漫着凉薄的雾气。他策马回府,府中已万籁俱寂。 卧房之中,温疏眉如昨日一般先去沐浴更衣,而后便躺到了床上。今日她身上不发寒了,可晌午时跪了半个时辰,当时没觉得如何,一下午歇下来却反倒泛起了阵阵酸痛。 谢无没回来,房中便也别无旁人,温疏眉便坐起身,自顾自地揉起了膝盖。 好痛。 她揭开中裙、又挽起中裤瞧了瞧,两侧的膝头都青紫了一大片,各是一块看着突兀的圆。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2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