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陆三郎那故作惋惜的语气,仿佛手中当真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樱樱轻咬唇瓣,悄悄往他手里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叫她再也挪不开目光了—— 一对耳坠子静静卧在乌木匣子中,金叶子熠熠生辉,鸽子蛋大小的红色宝石红得像鲜血一样,几乎晃花她的眼睛。 更巧妙的是,这对耳坠子竟然被打制成樱桃的样子,惟妙惟肖,一眼便知是特意送给她的。 “既然不愿收,只好把这东西放回库房里落灰了。”陆三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樱樱哪里还顾得上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见陆三郎作势要把匣子收回袖中,她立马回身过来,“三哥哥且慢!” 见她终于把持不住,陆云渡眼底闪过一丝好笑,但他仍然维持着面上的不动声色,只当看不见她眼里明晃晃的渴望,“妹妹还在生气,我不该再来叨扰你,这就告辞。” 樱樱如何能容忍与这样的首饰失之交臂,她一时也顾不上旁的,只一把攥住陆三郎的衣袖,仰头叫道:“三哥哥误会了!我哪里有生气,我巴不得三哥哥多来看看我呢。” 他顺势坐回绣墩上,锋利剑眉微微上挑。樱樱见状,连忙摇着他的衣袖娇声娇气道:“三哥哥待我最好了,只有三哥哥记着我,还给我送礼物来,我怎会生三哥哥的气。” 不料话说了一大通,却始终不见陆三郎把那宝石耳坠子送给她,樱樱正眨巴着大眼睛暗自疑惑时,忽听耳旁传来一声轻笑,“妹妹不是方才还说,有些人的东西就是碰不得吗?” 一听这冷飕飕的语气,樱樱顿时明白了这陆三郎又在戏弄她! 她气得一把甩开他的手,正想叫他滚出去,小腹忽然传来一阵抽痛。 一阵阵钻心疼痛传来,她本因宝石而微微红润起来的脸色,又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小腹中疼得翻江倒海,她哪里还顾得上陆云渡,只两手捂着肚子,咬唇暗自忍耐。 陆云渡眼睁睁看着她方才还一脸怒色,但转眼就成了这幅苍白脆弱的样子,见额角有滴滴冷汗渗透,他皱眉吩咐道:“唤疾医来。” 不料侍女非但没有去唤疾医,反倒匆匆往另一边去了,他正要起身训斥下人伺候不当,忽见那侍女捧着两个汤婆子进来,塞到了樱樱怀中。 他一愣,突然明白了她是为何而痛。 他粗通医理,自然知道女子月事中小腹疼痛,调理也难以立马见效,只能慢慢熬着。 待一通忙完,妙仪居中早已闹得人仰马翻,樱樱刚被婉月扶着躺下,忽见陆云渡还站在床边。 她再没力气同此人纠缠,小腹中疼得撕心裂肺,她也没心思记挂那红宝石了。 反正陆云渡从不正眼瞧她,那红宝石必定也不是真心拿来送给她的,她何必去自讨没趣。 不料她刚躺下,手腕突然被人捉住,紧接着两指就扣在了她腕间脉搏上。 她记起来了,陆三郎是通医理的,必定又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在假装生病搏人同情吧。 樱樱神情恹恹,懒得同他纠缠,只想等他把完脉后赶紧离开,还自己一个清净。 然而陆三郎这次没有出言训斥她装模作样,反倒飞快地念了一串药名和计量出来。 婉月还呆呆地守在一旁,不知三郎是何意,忽听他冷声道:“还不拿纸笔记下?” 她这才反应过来三郎竟是在念药方! 干脆利落开出一连串的药方后,陆云渡才皱着眉道:“怎的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 上次把脉时他未曾注意,这次稍稍留心些,便发现她身子竟然比想象中还要病弱,难怪会疼得这样厉害。 这冷声质问却把樱樱带回从前那些日子里,她倒是想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可惜她连命都快保不住了,拿什么去爱惜自己? 回忆来得猝不及防,叫她像被针给扎一下,疼得她脊背一僵。她张了张唇,没开口,只默默闭上眼睛,试图把晦涩的回忆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她自以为情绪掩饰得天衣无缝,但陆云渡还是从中看出些许端倪来。他沉吟半晌,慢慢松了扣住她手腕的手。 樱樱刚把手缩回枕下冰着,枕边突然塞了个小匣子来,陆三郎冷淡的声音响起,“送给你的,向你赔罪。” 原本是打算送她樱桃尝尝,下市了寻不着,只好打了一对耳坠子送她。送柿子又害得她生病,正好一起赔罪。 他本做好了又被冷言冷语讽刺一通的准备,谁料方才还病若西施的人一下子坐了起来,手里捧着那小小的黑木匣子,惊喜问道:“三哥哥,当真是送给我的吗!” 瞧她那面色红润、两眼放光的财迷模样,陆云渡额角微微一痛,他真是高估这位表妹的气节了。 他单手撑在床榻上,故意笑道:“不是。” “哎呀……”东西都在她手上了,怎么可能不是送给她的,樱樱此时明白过来陆云渡方才不过是在逗她,彻底放心下来,拉着他的衣袖同他撒娇,“三哥哥惯会捉弄我,是送给我的吧?” 陆三郎不开口,樱樱就继续摇他的衣袖,“三哥哥,是送给我的吧?”
梨花纹帐幔垂下,少女跪坐在床头,满心满眼地沁满笑意,仰头笑吟吟地望向他。 “三哥哥、三哥哥……” 少女还在娇声连连地唤他,含羞带怯,婉转多情。两人几乎鼻尖相对,望着她一双水濛濛的杏眼,陆云渡喉结微微向下滚动,掩住眼眸深处的幽暗,“是。” * 第二日樱樱前去给老太太请安时,恰巧陆三郎也在。 侍奉过老太太后,她才侧身道了个万福,“见过三哥哥。” 身后的老太太闻言笑道:“他害得你生病呢,你倒还去拜他!” 樱桃耳坠子同侧脸挨挨擦擦,樱樱只低头作害羞模样,“三哥哥昨日来瞧过我了,还替我开了药,我心里感激不尽呢,怎么会怨三哥哥。” 老太太先前说那两句不过是打趣两人,她本还有些担心樱樱寄人篱下心思敏感,就此生出罅隙来,但见到她今日仍笑意盈盈的,终于放心下来。 人活了七八十岁,就喜欢看小辈们整日笑吟吟的。光是看着这些孩子的笑脸,就叫她自个儿也仿佛年轻了几十岁一般。 一番闲谈过后,老夫人照例关心樱樱的病情,拉着她的手道:“身子可好些了?我这儿哪用你日日来,要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第一要紧。” 她得了梦寐以求的好东西,病痛早去了一大半,哪还有不痛快,闻言只笑道:“多谢老太太关心挂念,我身子早好了。” 说话时,老太太瞧见樱樱耳垂上挂着的一对耳坠子,夸赞道:“这耳坠子倒不错,胜在新奇精巧,正好衬咱们樱樱,怎的从前不见你带过?” 老太太身为金陵陆家的当家主母,年轻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恐怕就算是宫里的东西,也不见得能入她老人家的眼。 而今她的耳坠子却得到了老人家的赞赏,怎能叫樱樱不高兴。 她下意识地往身边的陆云渡看了一眼,不料正和他四目相对,在雪腮升起热度之前,樱樱及时别开目光,小声道:“往后多戴给老太太看。” 听见她故意避重就轻不肯说是自己送的,世子爷并未计较,只轻笑着抿了一口她先前亲手倒的茶。 往后总有你亲口承认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对不起,刚刚更成了26章,已经换过来了~~~
第26章 清晨, 樱樱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正手捧书卷认真念书时,天边突然传来一声鹰唳。 她一抬头, 果然瞧见小白正在天际盘旋。她大着胆子模仿小五郎的动作抬起一只手臂来,果然,小白见状,收起翅膀慢慢飞下来,稳稳当当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樱樱此时已经不怕它, 她摸摸小白的翅膀, 轻车熟路地从它脚上小竹筒中摸出一张纸条来,碎碎念道:“今日四哥哥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展开那张纸条, 才知果然是好东西——四郎和五郎邀请她前去军营中观看试练。 这段时间,四郎和五郎兄弟俩一起被打包送进军营中试练。今日正是验收试练成果的日子, 驻扎在金陵城外的军营对外开放,吸引了不少年少郎君贵女们前去参观。 樱樱刚得了一对宝贝似的耳坠子, 正愁没有炫耀的好机会呢, 四郎就邀请她外出游玩了。 四郎还颇为体贴地已经提前问过侯爷陆庭方, 得到大家长的同意之后,才敢带着妹妹去军营中观看他们试练。 想到上次侯爷鼓励她多多出门游玩, 她高兴得一口应承下来。她把枯燥的书卷丢开,趴在桌上给四郎写了封回信后, 兴冲冲地回房梳妆打扮去了! * 郊外军营中,四郎陆少玉收到表妹的回信,正暗自高兴时,忽听身后传来冷冷一声, “试练就快开始了, 还在此地作甚?” 他受了一惊, 连忙把纸条塞回衣襟中,回身才发现原来是三哥。 他三哥一身官袍,显然是刚下朝就往军营中来了。四郎少玉立正站好,单手握住腰侧挎着的长剑,老老实实道:“三哥,你怎么来了?” 陆云渡只道:“父亲让我过来看看。”他不过来,难道让他那不着调的二哥过来吗? 末了,他吩咐一句“用心点,别丢脸”,便转身离去。他还有官场上的往来,需去打个招呼,没必要一直盯着弟弟。 四郎望着三哥高大修长的身影,暗暗祈祷三哥可千万别和樱樱妹妹遇上。 陆三郎转身离开没一会儿,四郎就瞧见陆家马车在军营外停下,那马车中人,不是樱樱能是谁? 军营门口人不少,都是前来观看今日试练的少男少女。忽见一辆标有陆家徽识的马车驶来停下,知道陆家郎君平日都是乘马出行的,不由纷纷侧目猜测道:“这是陆家哪位?” 众人正议论纷纷时,只见一只纤纤玉手掀开软缎青绿车帘,从中露出一张娇俏妩媚的面庞来。 有眼尖之人认出她正是那日二郎君带着前去赴宴之人,压低声音向同伴传达消息,“听说是陆家的表姑娘,同二郎很是亲昵,不想今日也来了。” “不过一个表姑娘,竟这般招摇么?”识货的贵女们一眼就瞧见她侧脸的耳坠子,在日光下简直熠熠生辉,夺去在场所有人的艳羡目光。 有人想到她那日在宴会上的窘迫,心底的羡慕变成了不屑,摇着羽扇轻蔑道:“绣花枕头罢了,我看呐,不过就是占了个亲戚的名头,整日追着陆家的郎君们吧。其他郎君可不像二郎那样平易近人。” 然而话音刚落,忽见斜里冲出来个身影,定睛一看,竟是陆家四郎。 陆少玉虽然怕他三哥,但也不能把自己邀请来的表妹晾在原地,所以头一个冲上去,大大咧咧地叫道:“樱樱!” 见车夫还在取脚凳,他干脆牵住樱樱的手,屈起一条长腿,“来,踩这里下来。” 樱樱可不敢叫四郎给自己做脚凳,正要推辞,四郎却已经耐心不再,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她不得已,踮着脚尖,绣花鞋在他腿上轻轻一点,轻巧灵活地从车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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