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跪下!” 柳雁卿重伤初愈,走路都有些不安稳,左右小厮紧紧跟着,生怕出了意外,却没料到方一进老爷子的门,便被喝令跪下。 老管家站在后面开口劝道:“老爷,您看少爷这腿脚还不大灵便,这……” “休要多言,不然连你一起处罚。” 说着便将一张纸扔向柳雁卿:“混小子,这些年你都瞒了我些什么?” 柳雁卿捡起纸来,字迹龙飞凤舞,他只能依稀辨出许多草药的名称,有许多是陆神医开给他日常补充阳气亏损的药物。 “我问了问家里人,说……说你五六年前就开始吃这些药品,剂量颇重。”柳老尚书气极:“我念你爹娘早亡,自幼便亲授你礼义廉耻,生怕外人看扁了我柳氏长孙。谁知你到了京城,便净知寻花问柳,将身子都掏空成这副鬼样子!世人道你柳少卿清正廉洁,谁知内里竟是如此的不中用么?” 柳雁卿低头不语,柳老尚书举起拐杖敲在他的后背:“怪不得这些年你一直不肯娶亲,怎么,怕其他世家闺秀看你笑话?此次又被你侥幸逃脱,小姐另寻良配,若不是证据确凿为那金家少爷所为,我简直要怀疑是你精心设计这一出戏给我看?” “孙儿不孝。”柳雁卿脊背旧伤未愈,被砸的生疼,却依旧挺得笔直。他斟酌着开口:“爷爷,此事不是我刻意隐瞒,实是……奇耻大辱,不愿牵累家族门庭之名声。” “您可还记得当年毒门那一桩案子……孙儿被人救出时,除深受重伤外,还中了一种蛊毒,从此……不能人事。” 柳雁卿隐去了蛊毒的真实效果,仅提及了些在地牢中所受的折磨与这些年来气虚体弱的种种症状。老爷子年纪大了,毕竟心疼孙儿,被他一通隐忍而凄惨的描述讲得心中苦涩,顿时不再生气。柳雁卿还要再攻心:“爷爷,今后孙儿此身便献于朝堂、献于百姓,恐无法担起家族门庭兴旺之责,您若不愿再帮扶与我,便放孙儿去做个闲散小官,我也……” “罢了,罢了。哪里的话。”老人无奈道:“家族培养一朝中势力,岂是容易的事?这些年你也知道,朝廷对我们世家打压严重,如今在朝中的影响力怕是大不如前。哪有轻易抛弃之理。” “我已有所考量,待你病愈,上头自会有所安排。” 柳老尚书拄着拐杖,慢慢踱出了房门。 “……从族中,过继个孩儿给你,总不能将来老了,连个给你照顾后事的人都没有。” 梗在他心头的那一块心病,今日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柳雁卿头昏脑胀,被人搀扶着走向了卧房,昏睡过去前,他下意识问了句身旁的小厮 “可有寻到那匣子的……踪迹?” “回少爷,自您醒了吩咐下去小的们便偷偷去寻,只不过……过去太久,只剩一些残迹了……” 小厮语调低沉,没再说下去。 “拿过来吧。” 小厮小心翼翼的将一个小包裹放到柳雁卿手边,里面盛着捡回来的碎木片与几个零星的小暗格。 柳雁卿似是已经阖目休息,手指微微收紧,将包裹抓在手心里。 ******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天光大亮,清亮的童声在外响起,将卧房的门敲的砰砰响。 没过多久门从里面打开,柳越惊讶道:“沈叔,你怎么在我爹爹房间?” “嘘,小声点,你爹还在睡觉。”沈涟身上虚虚披了件外袍:“你先在院子里玩会儿,看看那个哥哥醒了没,我这就来给你们弄点吃的。” 厨房里,下人们临走时制备了不少饭菜,沈涟捡了清淡的几样,煮了粥,又把昨日已备好的饺子下了锅。 屋外严寒,膳房内却是闷热不已,沈涟不住抹着头上的汗滴,却突然感到一阵凉风从身后吹来。 一回头,柳雁卿正站在门口向他望去。 柳雁卿今日穿了一身杏色长袍,外面系着件银色大衾,长发扎成马尾散在身后,倒真像个丰神俊朗的世家公子。 “怎么这么早?不再多休息下?” “不了,等下会来客。”柳雁卿走进屋来看着沈涟手下忙碌,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以往二人一起时,总是夜间相见。白日相会时,沈涟常常领着他在四处的小馆子大酒楼中尝鲜,鲜少有自己下厨的时候。 “在北边呆久了,那边东西吃不惯,自己就会了。” 柳雁卿走进屋来帮着沈涟打下手,沈涟正搅着锅里的粥,突然笑出了声音。 “怎么?”柳雁卿不解。 “没什么,想起一些往事。”沈涟歪过头来看他:“可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并肩站在灶房里是何时吗?” 柳雁卿眼中神色变幻,终是开口说道:“是在……那里。” 十年之前,廖府,他被挑中去当下人潜了进去,遇到了那个丑陋的怪人。 “那时候你连柴都砍不利落,我暗中帮你做了多少活,刘十三?” 相隔多年,柳雁卿没想到自己再提及这件事,竟也有了几分淡然,甚至还可谈笑三分。他侧过头看身边的人,没留神正撞上沈涟眼中含笑的目光。 “都过去了,阿卿。” 沈涟轻轻弯下腰,在灶台边落下这个有着烟火气息的吻。 浅尝辄止。 ****** “其实还有件事想问你。” 餐桌上,两个孩子热络的聊着,两个大人也在偷偷说着小话。 柳雁卿回想着昨夜偶然梦到那些记忆的片段,试探着问道:“当年你给我的那个匣子,里面放了什么?” “怎么,你没见着?” “……我被人袭击时……被歹人夺走扔出去老远,待我醒来派人去找,只寻回一些碎片。” 沈涟目光一黯,不吭声了。 “子延……莫要自责,方才可是你说的,都过去了。”柳雁卿安抚他:“若想补偿我,便告诉我,那匣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还是说,你看不懂那信笺的含义?” 他还记得自己的那张桃花信笺,写了多年一直留在自己手中不敢送出,那日冲动之下终是给了出去。什么异姓兄弟,什么设宴款待,不过是想千方百计再见他一面问他为何如此急着要走。 “怎会不懂?我还记得你写的那些酸不溜秋的话,寄了满纸的桃花,就只是想跟我结拜兄弟?”沈涟醒过神来,便开始调戏回来:“其实我也没放什么,只不过也……” “大人!大人!” 沈涟一句话没说完,突然从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 柳雁卿疑惑着皱了眉头,走了出去。 方才有不少来府上拜年的官吏,柳雁卿都客气的迎来送往,这次的呼喊却十分蹊跷。 门外似是看守城门的传令兵,似是连当值的甲胄都没退下,便急匆匆来了这里。 “怎么了?”柳雁卿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大人,北疆大营昨夜……大败。”
第二十六章 大年初二,医馆内门庭冷落,只剩几个药童和一位老郎中坐诊。 “嘶……” “疼啊?疼才长记性,看你下次还瞎不瞎跑!”沈涟一边用手摁住因疼痛而不断扭动的异族少年身上,一边用另一只手狠狠敲在慕齐头上:“以前我和你爹就是对你太娇惯了,下次再被抓一次,神仙也救不了你!” 一旁正在换药的老郎中安慰道:“那天来的时候还很严重呢,折腾了半天才包扎好,现在已经好了不少了。”敷上最后一层草药,慕齐又是一声嘶叫,却十分硬气的没出太大声音。 “可不是,大年二十九大半夜里突然高烧,吓得我在城里找了一圈才找到您这一家开门的医馆,回去的时候都第二天了。”沈涟又想起那天清晨回来看到柳雁卿趴在院子里一动不动身上落满积雪的场景,心想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哥哥,很疼吗?”小柳越担心的握着慕齐的一只手,被攥的生疼也不放开。 “哼……才不……”慕齐闻言把牙咬的死死的,坚决不再泄露一丝痛呼。 “公子看打扮,也不像寻常人家,这大过年的,怎么不唤郎中上门,反而又亲自前来了。”郎中随口问道。 “府上不便……不便。”沈涟笑着打哈哈。柳雁卿毕竟为知府府邸,若是让人看到有异族孩子在此,自是不怎么方便。 两人闲聊几句,忽闻外面一声粗暴的推门声,接着便是有人步伐凌乱的踏了进来。郎中有些诧异:“今天来的客人可真不少。” 沈涟将包扎好的慕齐扶起来坐好,道:“大夫,无妨,你去吧,待他歇息下我们这就走了。” 谁知话音未落,几个人便冲进了内堂,为首的大汉将拦在外面的药童推开,冲着郎中喊道:“老家伙,我们要的几味药材备好了吗?” “备好了备好了。”郎中似是常遇到这种场面,站起身来:“几位爷,随我去药仓取货吧。” “别跟我们耍滑头啊,老东西。”大汉推了老郎中一把,郎中踉跄几步,几欲跌倒,沈涟手快,飞身上前掺住老人。 “怎么,几位兄弟,做生意你来我往,也没必要对老人这么不敬吧。” “你又是谁?来看病的?给我滚一边去。” 沈涟没再纠缠不休,只默默跟在后面看着郎中取下一包包药材交给了大汉,随行的几位一一清点过后便送上了马车。车驾停在后院,沈涟凑上去看了看,饶有兴趣地踢了踢车辙。 “兄弟,这马车可真是不错。” 几个大汉只当他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挥挥手将他赶走了老远。 所有药材装车完毕后,大汉扔下一袋银子,驾着马车出了医馆。 沈涟站在门口远远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问道:“郎中,这些人常常来拿药品么?” “可不,两三年以前就开始了,城里几家药馆医馆都或多或少跟他们几个交易过。” “他们可否是拿些治愈外伤与跌打的草药?” “这……有,不过还有些治伤风、腹泻的药材。他们在每家药铺拿的都有差异,老夫亦不是很了解……”
“哦?这样……”沈涟眼神愈发尖锐,死死盯着车马离去的方向。 “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从这再往南走,是什么地方?” “这个我知道!”不待郎中开口,小柳越便抢着说道:“是王府,从这看过去,还能看见王府的藏书阁呢!” ****** 入夜 柳雁卿在北大营待了一日,好容易回得府来,吃了些粥饭便又缩在书房里写折子。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雪,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笑声…… “啪嗒……” 一枝梅花忽地落在了他的纸上。 枝子上干燥整洁,并无半分雪水亦无泥土,没有污了纸上将干未干的墨迹。 柳雁卿头也没抬,执起梅枝放在一边:“有路不走,偏要走窗,果然是登徒子的行径。” 沈涟也不羞惭,大大方方的从窗子里翻进来,走到柳雁卿身边坐下:“边地的梅,虽没有京城开的秀丽,却也别有一番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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