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我初到京城,倒是也没见过这些景致,的确是好看的紧。” 南木在他身旁站定,目光扫向面前的凉亭荷塘,远处闪烁的灯火照进他的眸子,映着他一张脸棱角分明,似乎还带了几分落寞。 叶莫尘笑道:“早些时候听闻太尉治军严明,用兵如神,只是长相凶悍可怕,虎背熊腰,能止小儿夜啼。如今见了太尉,才知这道听途说的东西实在是不可信。” “大概是我这刀伤将那些孩子吓坏了吧,”南云陇摊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来,眉目间却依旧带着盈盈笑意,“丞相与我本是平辈,何需如此生分,拘泥于那些虚礼,丞相直接唤在下的名字便是。” 叶莫尘一噎,略微有些尴尬。 他只知这原本的云陇将军如今的太尉姓南字云陇,还真心不知他的名字是什么。 南木看着他略显无奈的表情,有趣的笑了一声,这才郑重的将自己重新介绍一番:“在下南木,见过丞相。” 南……木? 叶莫尘隐隐间觉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却实在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说过。 大概是在南疆的捷报里? 他没有纠结下去,只是浅浅一笑,握住南木伸来的手掌:“叶莫尘,请多指教。” 他的手细腻柔软,带了些冰凉,南木顿了一下,方才不动声色的将手掌收回。
第3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叶莫尘与南木握了握手,两人相视而笑。 “既然莫尘也不喜欢这喧闹宴席,不如带着在下去赏赏美景罢?”南木挑起眉来,笑的张扬。 叶莫尘从未被人这样亲昵叫过,一时间有些别扭,只是面上分毫不显,维持着得体的笑意,与南木一同走到湖心的凉亭上。 南木说着要赏景,漆黑如墨的眸子却一直盯着叶莫尘的脸庞,带着略有些复杂的探究之意,目光随着叶莫尘的动作旋转平移,连半分要收敛避讳的意思都没有。 叶莫尘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索性也不再走动,只是倚在凉亭金玉雕刻的栅栏边,没话找话道:“这姓氏倒是不常见的,太尉早前莫非是中州之人?” 南木看了他一眼,脸上带了缥缈的笑意,声音却似乎凝固在了浓厚的夜色里,被皎洁的月光照着,虚无中增添了几分沉重。 “我并非姓南,只是曾遇到恩人,为我取了南木作为名字而已。” 叶莫尘一愣,直觉触及到了他人隐私,便是不再询问,轻轻巧巧的换了话题。 两人聊了一阵儿,见几位大臣闻声寻来,便随着一起回到宴席上。 初次见面,叶莫尘对南木的印象颇佳,此后在朝堂上也是刻意的礼让了几分,只是暗中派了人去彻查这位新任太尉的来历。
放下手中的飞鸽传书送来的密信,叶莫尘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眼睛。 他所能查到的南木的来历与他曾经听说的基本相同,他费心思差人探询了好些时日,也不过是将他晋升的历史了解个七七八八,其他的却是鲜有收获。 要么是这人掩藏的太好,要么这人就真的是孤儿出身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其他的不轨心思。 叶莫尘这才稍稍放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样还好,倘若真是让他与南木为敌,这胜负可是实在难以预测——至少目前看来,他没有丝毫必胜的把握。 因着南木的到来,大多数军务不再需要叶莫尘的参阅过目,再加上这几日朝中风平浪静,大臣们参的奏章也着实不多,他倒是清闲了不少,不过半日的时间便将朝政处置完全。 剩余这好多时间,也理应当去看顾小皇帝的学业,叶莫尘想着,便站起身来,推门从书房中走出去。 他的亲侍昭温原本就候在门口,见他出来便赶紧迎上去,俯身道:“大人。” “这奏章批过,实在是闷得久了,”叶莫尘笑道,“左右也是无事,我出来转转,也好去宫中看看皇上。” 昭温恭敬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配备车马,叶莫尘拦下他,只叫他将奏折送到中和殿去。 他今日闲来无事,倒是兴致颇高,便想着轻衣简行走到皇宫去,一则体察民情,一则也顺便散一散心。 丞相府距离皇宫着实不远。 已是半下午日昳时分,小皇帝尚在御书房里随夫子诵着经书,肉嘟嘟的脸上满是认真之色,叶莫尘在门外看着,倒是可爱的紧。 他轻笑一声,走进御书房中,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起身屏退那位教书的夫子,拿起小皇帝的课本来,仔细的考核提问他。 小皇帝明显是下了功夫的,不仅对答如流,偶尔还有着自己的见解,虽然犹显稚嫩,却已经是极为出彩,连叶莫尘的脸上都忍不住泛起了笑意。 他赞叹的点点头,尚未来的及赞扬小皇帝几句,便听到门外小太监尖细的声音。 “皇上,太尉求见。” “请进。” 小皇帝奶声奶气的话音未落,御书房画着祥龙山水的门扇已经打开,南木穿着一身清爽的长袍,潇潇洒洒的走进来。 他利落的对着小皇帝行了礼,又冲叶莫尘点点头,笑道:“在下贸然前来,可是打扰了皇上与丞相?” 小皇帝脆着嗓子道了句“无妨”,叶莫尘则站起身来,微一拱手,对南木笑了笑:“既然太尉有事与皇上商讨,臣便先行离去了。” 南木原本已经走到了小皇帝面前,闻言便是转过身去,直接挡了路,口中说道:“无妨,不过是与皇上商量下边疆卫士们的军饷一事,丞相自然还是要在场的。” 叶莫尘脚步一顿,瞬间了然这南木与其说是来面见皇帝,不如说是来寻他的,于是又后退一步,重新坐回到小皇帝身边。 南木在他对面坐下。 叶莫尘近日来推行的节俭之令,不仅包含了朝廷内外的吃穿用度,也囊括了军队裁员减薪,南木站出来反对自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他原以为南木会在朝堂上直接提起反对此事,不仅合情合理也可以为他自己在军中挣得好名声,却不曾想他竟是私下里找自己讨论商议,有意的为自己留几分情面。 那么他原本准备的手段反而使不上了,只需推心置腹的与南木说上一说,将利弊权衡铺排展现,南木亦是指出关于裁员的疏漏之处,两人共同商议一番,便是很容易的达成共识。 南木微微一笑,拿起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抿,抬眼看向一旁的叶莫尘:“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改革本就是理应当的事情。丞相若是信得过在下,直说便是。” 叶莫尘略有些心虚,明白是自己将人想的不仁不义了,只好略略垂了眸子,尴尬道:“原打算过几日再与太尉商议此事,谁知竟烦劳太尉亲自来寻。” 这明晃晃的借口让他自己都不太好意思直视南木的眸子。 南木轻声笑了下。 小皇帝懵懵懂懂的听着,有些不解的看着叶莫尘,叶莫尘放下小皇帝的书册,缓声夸赞了他几句,便是起身准备告退。 南木也同时行了礼,快走几步跟上叶莫尘:“丞相可是有备车马?” 叶莫尘心道你既是知晓我入了宫又如何能不知我只身前来,面上却依旧是笑意盈盈,只略微摊了摊手,道:“今日得了空闲,便是自己走来了,连昭温都没有跟随,又哪里有车马侍从。” 南木点点头:“那倒合适,在下的府邸也恰好与丞相顺路,便陪丞相一道。” 叶莫尘刚想拒绝,便见南木毫不犹豫的挥手让车马离开,要说出口的话也只好咽了回去。
第4章 我的名字,便来自于诗经 叶莫尘与南木并肩走出皇宫。 因为南木是战场厮杀积累军功一步步走到如今的高位,所以叶莫尘原以为他对于辞藻文学的了解应当比较浅薄,却不曾想一番言谈下来,他不仅在诗词方面的造诣颇深,对于天下大事亦是见解独到,一针见血。 叶莫尘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一旁偏僻的小巷中,回头笑道:“太尉初入京城想必还不太熟悉,这里可以抄一条近道,便是由我带路好了。” 南木欣然同意,与叶莫尘并肩走进狭窄的巷子里:“莫尘实在是见外,既然只有你我二人,唤我南木便是。” “既然如此,”叶莫尘淡淡一笑,眨眨眼睛,眉目间带了几分俏皮之色,原本清冷疏雅的面庞立即变得生动鲜活,像是谪仙落入万丈红尘,“那便却之不恭了。” 南木略微一愣,转眼笑出声来。 两人相谈甚欢,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诗词歌赋奇闻轶事随意聊着,倒是都默契的避过了敏感的朝堂事务。 “传闻南疆战神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却不曾想也同样是文采卓然,若是参加了科举,大概也能得个文武双全的状元头筹。”叶莫尘笑道。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南木无奈摇头,“若说文学辞藻,我也只是对于诗经了解得多些,其他的不过是浅尝辄止,知晓个皮毛而已。” 叶莫尘自幼熟读经书,自先前的一番谈话的确听出南木的颇多疏漏之处,只是对于一名年轻武将,这种程度的造诣也已经算是惊为天人,诗经中各类词句更是信手拈来,如指臂使。 “太尉这可是过谦了,”他笑着摆摆手,“不过太尉对诗经可算是情有独钟啊。” 南木看了他一眼。 这目光深沉复杂,似乎还夹带了几丝幽怨,仿佛历尽沧海桑田的变换跃迁,沾染了亘古悠远的沧浪泉水,只一瞬便让人心神恍惚。 然而叶莫尘并没有在看他。 南木收回视线,微微扯动嘴角,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我的名字,便来自于诗经。” 叶莫尘了然的点点头。 他听得南木的语气有些压抑,想着应当是冒犯了他人的隐私,便是不欲再问,只随口回了一句:“这句虽是嫁娶之词,却蕴藏着祈福之意,想来是要祝愿太尉一生幸福美满,福运连绵,这取名之人真是玲珑心窍。” 南木的目光恍惚了一瞬,低声笑道:“那是自然。” 他的语气里竟是含了几分骄傲之意,叶莫尘颇为意外的看他一眼,正要再夸赞几句,忽然双耳一动,停下了脚步。 南木疑惑的看过去,还未来得及张口询问,便也听到了异样的动静。他与叶莫尘对视了一眼,后者率先抬脚,向一旁横亘着的巷子深处走去。南木挑了挑眉,脸上带了些无奈之色,却依旧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叶莫尘身后。 这小巷幽深曲折,狭窄的青石阶旁遍布着矮旧的平房,两人七拐八拐,便走到了死胡同里。 叶莫尘看了看地上的斑斑血迹,蹙眉走到破旧的矮墙边几个废弃的染缸旁,轻轻将那积着灰尘的瓶瓶罐罐拨开,便见那中间团着一团灰黄色的绒毛。 那软毛吭叽吭叽拱了片刻,似乎觉得自己已然逃不过这几个陌生人的魔掌,整个球忽然一抖,便是露出一张软萌可爱的脸来,粉红色的鼻子在空中无助的晃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叶莫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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