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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艳书1:一梦金

时间:2023-02-20 04:34:18  状态:完结  作者:伍倩

  “就是因为你的手觉不出疼来,才更叫我心疼,”白凤摩挲着他手背上的伤痕,长叹一声,“二爷,你这一段喝得比从前更凶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詹盛言的双目又一次撞上了镜面中的自己,他望见了一个预备向女人吐露真话的男人。
  他先把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回,抹了抹脸面,低低开口说:“上回我去西苑请安,皇上悄悄同我说,今年年初尉迟太监无端更改年号,又发动了清洗宗室的‘龙溯之变’,他不知下一步还会有什么。皇上说他晚上总睡不着觉,担心入睡后被暗害。”
  白凤愣了一愣道:“皇上今年也十七岁了,虽则被尉迟度一再拖延亲政之期,可再怎么拖,也拖不过二十吧。你下次再找到机会面圣,劝一劝皇上,叫他忍一忍。”
  “正因为再怎么也拖不过二十岁,皇上才如此旦夕不安。”
  “你是说——?不会吧,尉迟度不会真敢……”
  “他有什么不敢?本朝世祖皇帝以摄政王监国之初,外戚王家嚣张之至,一门中父子三人同为阁臣,老子王却钊也只有胆子称到‘元辅’为止。尉迟度是最低贱的阉宦出身,却几年前就受赠雅号,且号为‘上公’[36]!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他以废人之身,就算弑君夺位,也不可能当皇帝呀?”
  “他不用面南为君,只消另立新主,就能在幕后接着给木偶提线。”
  “这……”
  窗棂边立着一方高几,上头安着一只青绿花觚,花觚里是一捧万寿菊。詹盛言游转了眼目,盯着那明黄色的菊花道:“凤儿,你也算是尉迟度的老熟人了,可你准想不出他年轻时的样子。乙酉国难那年,先帝在关外兵败被囚的消息传入城里,满朝文武都吓得像无头苍蝇,提的不是投降就是逃跑,一片亡国之象。突然有一个人站出来在殿上怒吼一声:‘建议南迁之人,统统该杀!独不见宋南渡事[37]?尔等受朝廷俸禄,该当以身报国。宁正而毙,不苟而全!’我在下头瞧着不禁想,皇极殿上几十位文官武将,仅有的一个男子汉,就是这阉人。”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样谈起他,倒叫我想起来那一回听尉迟度谈你。说是京师保卫战时,他在德胜门被鞑靼人围歼,是你杀入了重围将他救下,他形容你‘甲胄披金,战刀染血,赫赫然如天神降世’。战后,他出面和你交涉,说世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外戚不可掌兵,结果你二话不说就交回了兵符。尉迟度亲口同我讲,你是这世上他唯一敬重的人。”
  “实打实地说,我也很敬重过尉迟太监,不问前程,唯战或死。我遗憾没早些看出来,原来他的‘唯战或死’并不为家国,而是为权力。”
  “也许初心的确是为家为国。二爷你忘了,人是会变的。”
  “你说得没错。到底是为权力掩藏了本来面目,还是被权力改变了面目,难说。总而言之我没料到,这一位耿耿孤臣一旦重权在握,竟一天天变得面目全非,数年间已弄得一片乌烟瘴气,以至于百姓只知有‘九千岁’,而不知有‘万岁’。”
  湿发的潮气从后脊梁骨渗进来,白凤打了个寒战,“二爷,咱们还是聊些别的吧,别再往下深谈了。”
  詹盛言的神情如静影沉璧,他从镜前走开,重新端起了酒杯,“既然都说到
  这儿了,”他把手里的酒一下子就喝掉半杯,“你就容我全说完吧。凤儿你可晓得?当初京师保卫战,请我出山指挥作战的就是尉迟度本人。他告诉我说,三大营精锐已全部随先帝在塞外失陷,他掌管的御马监,连四卫营带勇士营加起来一共只不到两万人,而即将围攻京城的鞑靼骑兵足足有三十万。他同我说:‘这一战,实力悬殊,毫无胜算。’我答他说:‘军队的实力,唯“决心”二字而已。’我假意谈判拖延战事,同时设法将通州的百万石储粮运送入城,急调两京河南的备操军、江北的运粮军加入三大营,分为十团团练,守外城九座城门,血战了四天四夜,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突然之间自鸣钟当当地敲起来,两个人一起望向墙角那象牙缕金的自鸣钟。钟声的余响后,白凤重新听见了詹盛言丧钟一样的低音:“凤儿,我说明白了吗?”
  “说明白了,”白凤喃喃道,“你是说,但凡你下决心要办的事,不管是千难万险,你一定会办到。”
  詹盛言点了点头,“我已下了决心,除掉尉迟度。”
  白凤的心里打了一个突,她强自镇定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被今天那发狂的旧部一激,突然你便立志要‘匡正朝纲’?!二爷,你不是说先帝灭了你詹家满门,所以你早就对朝廷失望透了吗?”
  好似驱赶蚊蝇一样,詹盛言把手在脸前一晃,“那是说给外人听的。跟你,我会说:‘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至死不变。’”
  “急惊风碰上你这慢郎中。明知我读书不多,还在这关口跟我转文!”
  他又饮了一口酒,笑了笑,“这是《中庸》里的话,意思是说,国家政治清明,也不可改变困苦之时的气节;而当政治黑暗,就更是死也不能够改变志向。”
  伴着他的话,好似无数冰冷恐怖的场景已从她背后的镜子里怒涌而出,一下子就推得她跌跌撞撞来到他面前,白凤一把拽住詹盛言的前襟道:“我的好爷爷,你别喝多了发骠劲儿。是,你是神童,是不世出的天才将领,但你文没有党羽、武没有一兵一卒,只有那么个不中用的皇帝外甥!尉迟度却有着数不清的雄兵甲士、猛将谋臣,还有他那些个密探,就连每个密探都被同级的密探监视着,所有人都是探子,互相刺探、互相告发,没有一个阴谋能瞒得过尉迟度的眼睛和耳朵!即便你重施故技,在酒桌上同他一命换一命,他还有一个替身!你万万别以卵击石,不可能成的!”
  他从她肩头绕过一臂,把她搂住,就在那儿低头啜去了自己手中的残酒,一口浓烈醇香的酒气徐徐散开在她耳畔,“你就原谅我再拽一次文吧,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倘若没人肯为了不可能之事去冲锋陷阵,那么连那些原本可能之事也会废然湮没,这世界就会越来越糟糕。”
  白凤挣脱他怀抱,两眼寒光闪闪地逼视而来,“这世界一向就糟糕得不得了,以后也会一样糟糕,但这又干你什么事?尉迟度对存蓄异念之人从来都不手软,喂狗的喂狗、腰斩的腰斩,还有被丢入毒虫中坑杀的、被钻开脑壳点天灯的,一杀就是全族几百口……他一个人就建立起一个恐怖王朝!但他明明对你不甚放心,却依然赐给你国公之荣,赏给你亲王双俸,拨给你最好的田地和农庄,任由你营商自肥,甚至你殴辱他手下的命官,他也丝毫不追究!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二爷,只要你效忠尉迟度——只要你表演出效忠他的样子来,他就愿意一直容忍你,你尽可以安心过你的富贵生活。”
  仿佛被她的急相逗乐了似的,詹盛言从鼻子里笑了一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这不消我解释,你一听就懂。国事已至此,我越是富贵,也就越是耻辱。更何况,你觉得我安心吗?”
  白凤张了张嘴,却无以回答他的提问。
  詹盛言却已句句不让地逼上来:“目睹家慈为一个又一个簪缨世家的破亡而落泪,我安心吗?目睹太后和皇上——我长姐和外甥明明富有四海,却活得如履薄冰,我安心吗?目睹你隔三岔五就被另一个人召唤去陪宴侍寝,被他——”他没说下去,只把头转开片刻,又回目凝视她,“我安心吗?”
  白凤听见自己——如此身份的自己,在他口中竟然和天下至尊的大长公主、太后、皇帝并列在一处,禁不住发了愣,“我……”
  “要是我可以眼看我所爱的人们活在这么糟糕的世界里,还能够心安理得,那我这个人的人生根本就不值一活。”詹盛言自怀内掏出了一张纸塞进白凤手里,又把酒杯往口边送,却发现杯中空空;他对她举一举空杯,就走开去倒酒。
  白凤立在原地,踟蹰着打开那张纸,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一遍,“这鬼画符的东西是什么?是——契书?”
  詹盛言背对着她,一点儿笑意浮起在嘴角。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呷两口,转身对白凤道:“大姑娘你太谦了,才还说自己没读过什么书,这不是认字认得明明白白?对,契书,证明辽东的一座金矿归我所有。下一次尉迟度再向你问起我的近况,你就把这个给他,说是你从我这儿偷出来的。此外你还查探到我叫人霸占了两座人参庄子,大量倒卖人参。你就狠狠地对着他骂我说,枉他赐我一介公爵以‘亲王双俸’的优待,我居然还贪心不足,只知道敛财挥霍。”
  “二爷,你让我办什么,我都会照办,但你叫我把这个透给尉迟度,用意何在?”
  “我在策动一件大事,这件事就快有眉目了,所以你得在尉迟太监那儿埋一个伏笔,有了这一笔,将来就算我坏了事,也不会连累你。”
  “坏了事?你到底在策动什么‘好事’?啊,什么事?”白凤瞪圆了两眼,一力追问。
  “你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她跺了一下脚,“你必须告诉我!”
  他坦然地回望她,“凤儿,老早前你总追问我,说尉迟度不停和你打探我一举一动,为什么我却从不和你打听他,连提也不许你提他?”
  白凤带着几分彷徨道:“你说,你吃醋。”
  “你记岔了,那是你说的,我只不过没否认。”
  “看来是别有原因?”
  “现下不消再瞒你了。四年前那场鸿门宴之后,尉迟度把你派来我身边。那一天我就断定,我和他迟早得反目相见。”
  “等一等!难道说,你筹谋推翻尉迟度已有四年了?你这根本就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处心积虑?”
  詹盛言深凝着手里的酒杯,“不过就像你说的,我一无所有,而这个对手又太过强大,我不得不极其小心。”
  白凤直勾勾地瞪了他一刻,“我总说咱们间隔着些什么,一起这么久,你还不能尽信我?什么都不和我说?”
  “我不正在和你说吗?假如你一早得知我要推翻尉迟度,那一旦拦我不住,依你的个性,必会想方设法襄助我。你回想一下,甚至你全无所闻之时,都毫不知顾忌地同我谈起他的种种,若非我制止你,你已泄露了多少机密给我?我利用这些去对付尉迟度,他很快就会发觉漏洞在你身上。他一旦看出你其实是向着我的——”
  “我就死定了。”
  “比死还要惨。”
  他们俩都明白,他绝不是在危言耸听。詹盛言望着白凤的眼神,似灯塔的微光投在茫茫的汪洋上。“所以我宁可冒风险去建立别的渠道,也不能把你搅进来。”
  但白凤只一听他和“风险”两个字连在一起就发起急来,“你这个傻瓜,也不预先和我商量一声,就自个儿闷着头去干!四年、四年……”她又发了一会儿蒙,决然一声道,“你已秘密行动了四年,那绝没有回头路了,既如此,就像你说的,我拦你不住,只能跟着你一起干了。从今后有什么事儿,你知会我一声。我老在尉迟度那儿过夜,他所有的文书全摊在我鼻子下头。虽则我出入都要被搜身,没法子夹带,但我好歹认识几个字,就替你生记硬背,也比你自个儿冒险要强得多。你不用再建立什么别的渠道,我就是你最便利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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